第1章 章
第 1 章
人間三月，萬物欣欣向榮，陽光直刺而下，落在一位身着紅衣、安靜熟睡的年輕女子身上，像一朵綻放的花。
“錦溪，把你關起來，除了懲罰，還希望你能悟道、悔過！你如今，知錯了沒有？”九陰山神問到。
她掀開了眼皮，悶悶地答到：“我忘記了我犯過什麽錯了。”
“唉!”山神輕嘆一聲離開了。
她是一條紅鯉魚妖，普通的魚只有大約一彈指間的記憶，而像她這種修成人形的魚妖，也無法逃脫天生的特點，每過三年，便會前塵盡忘，她已經被關五年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山神忽略了她的天生的弱點，她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閉上了眼睛繼續睡覺，因為神是不會聽的。
她是一只不思進取、厭世的魚妖，可惜卻有着永生的軀體。她只能時常慶幸自己的記憶短暫，來熬過這枯燥而漫長的時光。至少，三年前見過無數次的花，她再次看到時，還是會覺得新奇。
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過腳步聲了，是枯葉在腳下碎裂的聲音，當它由遠及近地響起時，她還以為她在做夢。腳步停了下來，是一陣整理東西的聲音，接着一股幽谧的琴聲傳了過來。
她醒了。
睜開眼，她問眼前人是何人。素白長衣，發色如墨，他緩緩起身，琴放身側，答：“我叫靈淵，是名琴師。”
九陰山上怎麽會有凡人？她沒問，先答了：“我叫錦溪，是南方人，流浪至此。……要是能一直聽到你的琴聲就好了。”
他笑了，看着她的眼睛裏有暖暖的光：“既然你喜歡我的琴聲，那不如跟我一起下山去吧！”
錦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其實在他進來那一刻，她就感覺到結界消失了，她可以出去了，但是不知道是何原因，總不能是一個凡人打開了結界吧！
她暫且沒有再想這個，而是先跟随着靈淵，能跟多久跟多久，魚妖的時間不珍貴，任何人都值得她消磨漫長的時光，而對人而言，不是最需要陪伴的嗎？況且，這個人周圍萦繞着一種美好，可以助她修行。
他們走了幾日，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看到了一處似乎荒廢已久的小院，門匾上寫着:栖雨宅。院子裏沿着圍牆的一排梨花經風一吹紛紛落在了她的頭上。
Advertisement
那裏，卻是靈淵的住處。院落周圍沒有人家，靈淵也沒有家人，顯得很是冷清。但是梨花的熱鬧占了上風，門口還放着一口雕飾古樸的石魚缸，這裏，安靜又不失活力，錦溪很是喜歡……
“這裏只有你一個嗎？我可以留下來陪着你。”
“你剛剛說我喜歡你的琴聲就跟你下山，那我可以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嗎？”……錦溪琢磨了好多說辭，想讓靈淵答應她留下來，結果他突然張開雙手，廣袖大氣地揮起：“喜歡嗎？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她看向他的眼睛，在餘晖的映染下靈靈閃動着，難以置信，“為什麽？”
“因為你是第一個喜歡我的琴聲的人。高山流水覓知音，能找到知音，不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嗎？”
她察覺到靈淵這個人的出現并不簡單，于是試探性地問：“你知道九陰山上有一個結界嗎 ？”
他說：“不知道。”
聞此錦溪放寬了心，結界可能是偶然打開的。随後在粗壯的梨樹枝上挑了一處好睡的地方沉沉睡去。
自此靈淵幾日都沒有打擾她。
終于，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站在梨樹下使勁地咳嗽了一聲喊:“錦溪，你來這多日，可有想過認識一下我？”
她從夢中驚醒，脫口而出:“對了，我應該認識一下你。”這幾日，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其他人在。
她圍着他轉了一圈，随後說：“嗯，我現在認識你了。”
說完就作罷想繼續睡自己的覺，他趕緊阻止：“你不問我的身份、來路、家世和靠什麽謀生的嗎？”
“哦對！我正想問你呢，你的身份、來路和家世是何種情況呢？”她果真停下睡覺的腳步，轉而問他。
嗤笑一聲，他繼續問：“那你為何不好奇我為何不來了解你？”
“是啊是啊，為何你從來都沒有想過了解我呢？”錦溪誠摯地看着他，仿佛自己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靈淵無言以對，低頭笑了笑，揮袖離開。他們之間不急于一時，從見到她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料定她是有意于他的，不然不會那麽果斷的跟他下山。
他們是上天注定的羁絆，是紅塵中獨一無二的相配，是世間千絲萬縷紅線的牽連……
九陰山上的死寂沉悶，幾乎要将她能量耗盡，她依舊頭一靠在樹枝上就睡，夢裏是靈淵的琴聲，讓她覺得生命中從來不會有缺憾。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着睡着，又聽見靈淵樹下喊她。她睜開眼，他兩手端着一碗水，如奉至寶地期待地看着她說：“嘗嘗。”
水？她是妖，不需要喝水，但是她照做了，為了敷衍靈淵好繼續睡覺。結果撲面而來是花蜜的香甜，頓時将她的睡意驅散。
“甜不甜？”
“甜。”
“喜不喜歡？”
“喜歡。”錦溪開心地答到。看到他滿意的笑了，錦溪确定了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只要靈淵出現在她面前，她都很警惕，時時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以免自己做了什麽他讨厭的事。
可是他似乎從不這麽想，反而一直在做她不理解的事情，黃昏時分，他居然來喊她吃晚飯。
她準備告訴他再也不用來管她，可是睜開眼睛看到他……薄唇微微翹起，笑容竟讓人心神蕩漾。她的戾氣瞬間收起，懶懶地閉上了眼，換成禮貌的說辭：“不用了靈淵，我不餓。”
“人不吃飯是會死的啊。”
聽到這個錦溪突然清醒，跳下樹來跟他去吃飯，她想讓他把自己當作他的同類。
醬油拌飯和酸菜饅頭的味道還是不錯的，她不禁點了點頭，對面執筷的靈淵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為自己的廚藝得意的神色。
謊言的種子一旦埋下，就要為了掩蓋它付出無數的努力。錦溪從此為了裝成人，變得勞心傷神。她不知道怎麽裝，只能靈淵認為她該怎樣，她就怎樣。
我日日為你做飯，你是不是應該誇誇我。
沒錯，靈淵你真厲害！
錦溪，我的手被琴弦劃傷了，作為你的朋友，你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我？
沒錯，我當然要關心你，她握住靈淵的手幫他吹。
我們一夜沒見，每日清晨見面，你是不是應該抱一下我，以示問候。
她欣然抱住……像撲進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