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再次睜開眼時,她身處一個茶館之中,窗外是一個鋪滿荷葉的池塘,其間點綴着點點紅色的蓮花,清風帶過她的發梢,像她紛飛的思緒。
“小二,要壺龍井。”
突然,一道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她轉頭看向門口,平靜的心泛起漣漪。他身穿粗布白衣,卻風姿卓然,不似凡間之物。
連遞到嘴邊的茶也變得稀奇。
“小二,要壺龍井!”她忍不住也要了壺龍井。那個人聞聲看了過來,看到她時,瞳仁驟縮,于此同時,她嗅到了美好的氣息。
這時,外面又進來了三四個帶刀的人,錦溪見到,立馬從窗外翻了出去。卻還是引起了注意,四方立馬趕來了許多身着衙服的人,堵死了錦溪的路。
她要是搏出去的話難免會受到刀傷,只要她皮膚受傷,破開的傷疤就會變成紅色的鱗片,既醜陋又怪異,也許她可以不用在乎醜不醜,但是她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也許那位白衣公子也在其中。她不想就這樣暴露自己的身份。
無可奈何,她開始蓄力,可是手腕突然被抓住,方才所見的那位白衣公子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
他們明明素不相識,卻感覺很熟悉;他明明在幫助她,卻眸色冰冷。他一把拽住她就往房檐上飛去,然後快速地離開了這條聚滿衙役的街,
向城外走去。
“你犯什麽事兒了,怎麽這麽些人要來抓你?”
“其實也沒多大事兒。”錦溪悶悶不樂的回答。
他們在樹林了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在一處破舊的土地廟裏落下腳來。靈淵整理了一下衣服,坐下來靜靜地聽她說。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做香的,然後他被冤枉香裏面有毒,害死了一名女子。”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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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被處死刑,我不希望他白白受這種無妄之災,就說那香裏面的毒是我下的,因為我身手比較好,被抓以後還可以逃出來,他就不行了。”
“那香裏面的毒到底是誰下的啊?”
“那女子死之前生病了,可能是生病而死,但是那個官員記恨他,所以就揪着不放了。”
“那個官員為什麽記恨他?”說話中,他一直看着她,目光像湖水一樣平靜。
“因為他不讨好他。”
“你果然只适合隐居。”
這時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錦溪想要到屋檐下看雨,手腕卻突然被靈淵抓住,她這才發現自己手臂上受了幾處傷,錯落着長出了幾枚紅色的鱗片。他剛開始有些懊惱,立馬放開了手,在看到他手臂上的異樣以後又馬上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心中頓時萬馬奔騰不知如何是好,錦溪滞住了。
“這是?”
“這是我貼上去的裝飾物。”錦溪趕忙收回手。
錦溪走到屋檐下,靈淵也跟了過去。
“我游走世間多年,什麽都見過,你不必向我隐瞞你的身份。我知道你受傷了。”
“那你想怎麽樣?”她戒備心頓起。
“你覺得我身上有什麽美好的地方嗎?我可以給你吸食,以助你療傷。”他慎重地說。
他為什麽要一直幫她,錦溪此時在人間呆了很多年,已經會判斷人的情感和目的。于是就試探看了他一眼,“那你要想好了,我受傷好的很慢的,你要是可以給我吸食的話,就要一直到我傷好為止。不然就不用了。”
“當然可以。”
這就奇怪了,難道這個人對她別有目的?那她也想看看,他到底對她有什麽目的?
到了傍晚雨停了,她就跟他回了客棧。點亮燭燈,他的臉部輪廓被勾勒出來,眉眼像墨一般幽深而寧靜,錦溪觀察着他。
他給她倒了一杯茶,錦溪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笑說謝謝,“不用謝。”他還是一臉深沉的樣子,說話間,茶水因搖晃幅度太大濺到了他手上,他卻毫無反應。放好茶水就直接出了門。
這是緊張嗎?他是不是對她有意思。錦溪對這個問題好奇,于是步步緊逼。她走出去,他正坐在臺階上似乎在賞月,她直接挨着他坐下,“你離我那麽遠,我怎麽吸食你的美好啊?”
“那你就這樣挨着我啊。”
“好奇怪,你身上的美好,比我朋友身上的還多。他是因為對我的關心讓我感受到了美好,你我初次相逢,你又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本來就很美好啊!”他斷斷續續想了半天說道。
錦溪哈哈大笑起來,不再逗他。
淩晨她被靈淵推醒,醒來時他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說:“我們快離開這兒吧,衙役一直在找你,我們去別的地方。”
朦胧間錦溪起身跟他走,“靈淵你昨晚一直在這兒嗎?我怎麽感覺一直有人在我身邊?”
“你可能是做夢吧,我沒有。”
此時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走在路上,時光好像進入了空境,被無限地拉長,這個人給她一種無比的信任感,“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啊?”
“因為我們好久之前就認識,我是你更好的朋友。”
“可是我都不記得你了,你憑什麽還記着我啊?”
靈淵沉默了,“那你想跟我成為朋友嗎?”
“想啊。”
“那就不重要,記不記得不重要,相處的兩個人只要開心就行了。”
錦溪深以為然。
他們去到了一個人煙很少的地方,錦溪依舊每晚感到有人在她身邊,可是她身邊除了靈淵并沒有別人,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可是這種感覺越來越真實。
“靈淵,你最近真的沒有來我房間吧!”
“怎麽,你是有東西丢了還是被偷襲了啊?我說了我沒有。”他帶着不悅之色說到,說的錦溪啞口無言,接着他又緩和語氣,“你的傷有沒有好些?”
“沒有。”
他不再說話。
到了夜晚,錦溪早早就假裝睡着,半個時辰過去,房間門被輕輕地推開,果然是有人在晚上溜到她房間,悄無聲息地坐在她旁邊,她不敢睜眼,等了一會兒,他似乎沒有進一步動作。
接着,她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勁兒,以最快的速度向有人的那個方向抓去,緊緊地抓住了那個人的衣服。
他卻絲毫沒有慌張。錦溪點燃了蠟燭,随後驚訝地瞪大眼睛,“靈淵?”
她正準備放開他的衣服,手卻被他握住,随後他掀起她的袖子——“你的傷疤已經沒有了。是什麽時候好的?”
“早就好了。”
靈淵對她的行為感到不解,然後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似的,沒有說話,失望地離開了。
見到此狀,錦溪感到靈淵是真的生氣了,于是連忙跑上去解釋,“靈淵,我沒告訴你,不是在捉弄你,只是害怕我傷好了,你就會放心地離開我。”
聞言,靈淵好像不但沒有再生氣,甚至還很開心,背着錦溪在偷偷笑,随後轉過身來扶住她:“原來你也不想離開我嗎?我怎麽會離開你,只要你願意,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那怎麽會不願意呢,她對他早就圖謀已久啊。他們約定找一處既漂亮又安靜的地方一起生活。可惜她躲過了人間的牢獄,卻沒有躲過山神的責罰。大概是秋季,她就被九陰山神以“幹擾人間秩序”的原因抓走了,很快她就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的罪名,也忘記了約定終生的靈淵。
直到他經過周折找到九陰山,并在山神廟裏跪下:“我願以我的血來澆灌九陰山上的生靈,求你能放錦溪出來。”
……
慢慢的,錦溪醒轉,不再重複地用鱗片刺進自己的胸口,眼前的世界變得清明,無感漸漸回複。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從來都消極怠倦,屢屢身陷囹圄,只有靈淵每次出現帶給她的是美好和溫暖。
她身上的魔障消失了。
“錦溪,我知道你既看不起凡人的脆弱愚蠢,也看不起神的盲目自大,你厭惡這世界,總是得過且過,如今看到有個人如此關心愛護你,你內心可有一絲動搖?”
錦溪枯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靈淵每次靠近她時那種特殊的美好,是他對她的愛與關心,它們驅散了她身上的魔障,消解了她對這個世界的恨意,但是靈淵始終是不見了,好像池塘中的最後一窪水幹涸了。
山神沒有再說話,頭頂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錦溪。”
她擡起頭,靈淵坐在雲朵上,那看着她憐憫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此時的模樣十分可憐。
“錦溪,我們回家吧。”
他原來一直是守在天界和虛空之境交界處的玄夜上神,錦溪是偶然游到那兒的一條魚,因為被玄夜身上的香甜美好吸引而留在了那,從此,虛空之中就只有他們兩個,他們相守相伴千萬年。
他一直渡化自己的靈氣給她,慢慢地,她就成了魚妖。這是玄夜有意為之的錯誤,物種修行在于自身的機緣,神怎麽能随意渡化物種呢?
後來他們被罰下界歷劫,錦溪時常困惑自己的存在,一千年了,她的心結總算解開。玄夜也總算脫離了輪回,恢複原職。
香霧氤氲了神殿,玄夜攤開的掌心中,一條紅鯉魚在裏面游曳休憩,看它好像睡着了,他不由的自語:
天界、虛空和人間又沒有區別,只要能永遠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