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馴服
淩秀影被離傾羽抓着手,輕輕掙脫卻沒能掙脫開,只得無奈地答道:“我也記不清了,殿下是不是先放開手?”
“這樣方便一些,”離傾羽輕聲笑了笑,并沒有退開,反倒覺得有趣。
瞧着淩秀影的耳根的緋色漸漸蔓延到脖頸,他挑了挑眉,又低頭抓着她的手勾畫了幾筆。
淩秀影聽出他在逗弄自己,倒也收拾了窘迫,看着紙上的四不像在離傾羽寥寥數筆之下倒也有模有樣了,不由詫異道:“殿下添了幾筆,跟我之前看到的圖紙倒是越來越像了。”
“那就好,圖紙我這就命人送去工匠處,盡快做出來。”離傾羽說着,終于站直身,松開了她的手。
見狀,淩秀影暗暗松了口氣,後背的灼熱不再,她總算自在了一些。
蘭一進來把圖紙送了出去,很快又帶着幾個丫鬟托着木盤袅袅行禮。
離傾羽解釋道:“這是母後特地備下的,姑娘明日進宮,總要穿得體面才是。”
皇帝的命令下得突然,皇後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好在她的身材跟淩秀影相近,新裁的衣裙不少,送過來讓繡娘改小一些便好。
他拍了拍手,三個低眉順目的繡娘便進了來,到了門口就立刻跪下行禮:“拜見殿下,拜見淩姑娘。”
“起來吧,盡快量衣裁剪,明日一早之前就得趕出來。”
“是,殿下。”繡娘恭敬地應下,卻跪在地上久久沒起身。
等離傾羽避嫌出去後,繡娘這才起身上前來給淩秀影度量。
淩秀影側頭看着三個繡娘,她們的面容平常得很,若是出了大街,估計都沒人能注意得到。
蘭一倒是笑着介紹道:“這三位繡娘是宮裏出來的,女工是一等一的出色,平日是給皇後娘娘裁衣的,可見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是如何看重淩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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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叫淩秀影不知道該怎麽接,好在蘭一自顧自說完後就讓人記下繡娘度量後的尺寸,以後給淩秀影裁新衣的時候也能用得上。
繡娘不過比劃了一刻鐘,很快就有了腹稿,也沒退下,而是抱着托盤上的衣裙退到角落很快就忙活起來。
淩秀影看得有些驚訝,還以為繡娘得去偏殿安靜之處來做工,沒想到在屋裏角落就專心動起手來。
蘭一笑着道:“繡娘手巧,先固定好大致的雛形,還得給姑娘試一試才好。不然明日做好後再改,恐怕就要來不及的。”
話音剛落,繡娘已經簡單固定好雛形,規規矩矩上前來行禮讓淩秀影換上試一試。
蘭一和兩個丫鬟伺候淩秀影換上新衣裙,她不由驚訝這一身如同特地為自己裁剪一樣,貼服得很,沒有一寸不适和寬大或是窄小。
繡娘又讓她擡起雙手看了看,便示意蘭一幫忙把衣裙脫下來,已是心中有數。接過衣裙,很快三人就行禮退下去趕工了。
蘭一怕淩秀影悶着,又趕緊把繡娘帶來的布料樣子送上,笑着問道:“姑娘替換的衣裳不多,很該趁機裁起來。璟國的冬天比晟國來得早,冬衣該是時候準備了。姑娘瞧着這些布料和衣裳花樣,喜歡哪一個只管告訴奴婢便是了。”
淩秀影乍一眼看着一塊塊幾乎一樣大的布料,花色顏色都不同,光是一掃就眼花缭亂,擺擺手道:“我不是有幾套衣裙,替換是足夠了。至于冬衣,只要厚實暖和就行。”
她在淩家的時候從來沒操心過這些,淩家置辦新衣裙的時候總是忘掉這位三姑娘。
心蓮氣不過去理論,最後拿回些庫房裏壓得年歲有些久的布料,有些褪色,倒也厚實耐用,便将就着裁了新衣,總不能沒有衣裳裹身。
心芷手巧,把褪色的布料裁衣後,又仔細把褪色厲害得去掉,留下成色還好的做成一件衣裙,不仔細看幾乎是察覺不出這些布料的異樣來。
淩秀影是有什麽就穿什麽,不怎麽挑剔,看着這些花色自然就暈頭,一股腦都交給蘭一來決定便好。
蘭一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說什麽都不肯替她做決定:“姑娘可別為難奴婢了,要是殿下問起來,卻以為奴婢擅自做主,回頭怕是要責罰奴婢的。”
她眼圈微紅,似乎淩秀影再當甩手掌櫃,淚珠兒就要滾滾而落,吓得淩秀影不得不接過花樣重新看了起來:“好,我來挑。你也給我說道說道,別挑了不合适的,或是不合規矩的顏色。”
蘭一這才破涕為笑,答道:“姑娘放心,不合适的布料都沒在這裏,姑娘只管放心挑選就是了。”
倒是個人精,難怪能在一幹丫鬟裏脫穎而出,貼身伺候她。
淩秀影瞥了她一眼,想着別院裏的丫鬟瞧着不起眼,卻一個比一個能幹,院子不小,卻打理得井井有條。
平日還不見丫鬟們頻密在她面前出現,就像是藏在哪裏一樣,沒事的時候不出來礙眼,有事的時候立刻就到跟前來伺候,妥帖得讓她舒服得很。
想起在淩家的時候,淩二夫人和淩大姑娘身邊丫鬟婆子一大群,去哪裏都被簇擁着,排場倒是夠大,卻麻煩得緊。
就是出門去寺廟裏燒香,都得準備三四輛馬車才行。
而且人一多,丫鬟婆子們未必一個個都是能幹的,倒是鬧得身邊手忙腳亂,每月的支出就一大截,唯一能看的就是臉面有光罷了。
淩秀影光是想想這麽一大群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邊,她就覺得可怕得很。
尤其吃飯的時候身邊一群人盯着自己,哪裏還能吃得下?
就這一點,淩秀影還是很佩服淩家人的,簡直神情自若,恨不能自己不動手,讓丫鬟婆子給喂到嘴邊去。
既然不合适的布料都沒有,她挑起來就沒多少負擔。
淩秀影看着順眼的布料和圖樣就一指,蘭一點頭記下。
夜裏沐浴卻麻煩得緊,她動不了,蘭一又背不起自己,總不能讓離傾羽抱着進浴池。
一不留神,淩秀影指不定就要摔在浴池裏給淹着了。
蘭一早有準備,讓婆子擡着一個大浴桶進來,裏頭滿是熱水。
她手一沾,感覺水溫正好,這才讓婆子把淩秀影扛起來。
淩秀影目瞪口呆被婆子三兩下剝光了輕手輕腳放進浴桶裏,浴桶裏居然還有一截凸出的地方,方便她坐着,倒也不會淹着。
蘭一見她吃驚後眯起眼,臉上帶着幾分惬意,便笑着解釋道:“殿下早早讓木匠打了這浴桶,幸好來得及給姑娘用。”
“殿下有心了,”淩秀影泡在熱水裏,感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惬意地閉上眼靠在浴桶沿邊上,只覺得離傾羽想對一個人好,還真的是好到沒有一處疏漏的地方。
任是再鐵石心腸的人,被如此方方面面地照顧着,對離傾羽必然有幾分感激和親近。
難怪桑南桑北甚至是那位玉玲珑姑娘對皇太子殿下死心塌地,實在是不無道理。
要是晟國皇帝也能有離傾羽這麽三四分對待朝中大臣甚至軍中将領,恐怕晟國就不會走到如今這地步。
想到這裏,淩秀影不由輕輕一嘆,心下有些茫然。
晟國一年不如一年,她就是有心盼着晟國好起來,卻是有心無力了。
如果淩大老爺還在世,他會怎麽做?
繼續扶持這個醉生夢死只聽信小人讒言的皇帝,還是轉身投向璟國,舍掉名聲為敵國效力?
無論哪一樣,只怕身後名都不差多少。
一個是為昏庸的亡國之君效力,不過是作為利刃甚至屠刀,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面向無辜的百姓?
另一個則也要多考慮,誰能知道璟國重用之後,會不會就輕易舍棄?
璟國的皇帝也偏心寵妃,或許投靠皇太子還來得靠譜一些。
想到這裏,淩秀影一怔,嘴角含着一絲苦笑。
看來離傾羽這段時日來潤物細無聲地滲透在方方面面,她就算不想承認,卻到底還是打從心底被默默開始偏向了他。
假以時日,恐怕她也不會不知不覺被離傾羽所馴服,然後像桑南桑北一樣死心塌地為皇太子效力?
淩秀影實在是不敢想下去,只能努力不斷提醒自己,離傾羽會對她這麽好,肯定是有所圖的,若是忘記這一點,那麽向前走一步,只會萬劫不複。
熱水裏有着淡淡的藥香,怕是禦醫吩咐下來的藥浴,她泡的有些昏昏欲睡,被蘭一輕聲叫醒,這才又讓婆子把自己扛出浴桶擦拭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亵衣就重新躺在床榻上。
或許之前在浴桶裏眯了一會眼,又或是心事重重,甚至是對明天進宮有些擔憂,淩秀影輾轉難眠,直到天色擦亮的時候才算睡着。
不過片刻,她就被蘭一叫醒起來沐浴換衣。
淩秀影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這才剛剛大亮,恐怕自己睡了沒半個時辰。
見她臉色憔悴,一看就是睡得不好,蘭一安慰道:“姑娘不必擔憂,有殿下跟着,宮裏不會有人為難姑娘的。”
蘭一恐怕是以為淩秀影因為要進宮的事這才睡得不好,頓時出口安慰。
淩秀影笑笑,索性擡起雙手就像木偶一樣任由蘭一帶着幾個丫鬟替她穿衣梳頭上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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