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靜待
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淩秀影坐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蘭一這才停了手,矮身行禮道:“姑娘,殿下來了。”
淩秀影這才回過神來,睜開眼看向門口。
離傾羽一身玄衣緩步走來,烏發玉冠,劍眉星眸,目光略略一掃便不怒而威。
即便容貌俊美,丫鬟見着他卻是不敢擡頭偷看,一個個低眉順目,行禮都要比平日更加規矩。
在離傾羽看來,淩秀影這些時日養得好,臉色雖說有些蒼白,今兒被蘭一的巧手上了些許的胭脂,淡淡的妝容凸顯了她的秀美,不經意回過頭來擡眼一笑,明眸皓齒,真當是難得的佳人。
“姑娘今兒這裝扮不錯,回頭多裁幾件鮮豔的衣裙才是。”
淩秀影以前的衣裙為了方便又耐髒,都選的深沉的顏色,不像是一般的閨閣姑娘,倒像是修行的尼姑。加上沉靜的神色,像是年長幾歲。
如今穿的是皇後送的衣裙,顏色明亮卻不俗豔,刺繡精美卻不浮誇,與她白皙的膚色十分相襯。
淩秀影只當離傾羽不過是随口一誇,笑道:“殿下謬贊了,這就要出發了嗎?”
“是,馬車已經在門外備下了。”離傾羽看出她并沒有當真,倒是有些失笑。
他身為璟國皇太子從來不輕易誇人,若是開口,不知道多少人欣喜若狂。倒是這個晟國的小丫頭不但臉上沒多少驚喜和羞赧,神色還平平淡淡的,不但沒當真,看得出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還真是個有趣的丫頭,也不知道過一段時日的栽培後會綻放出什麽樣的光芒來?
都說小姑娘是花骨朵兒,用心栽培後就能慢慢盛放。
離傾羽真有些好奇,盛放的淩秀影究竟會是什麽樣子。
他上前去,自然而然抱起淩秀影就往外走:“昨夜開始起風了,去把我那件蔚藍色的披風拿來。”
蘭一應了一聲,很快去尋莫管家把披風拿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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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風并不厚,正适合秋意漸起的時分。
淩秀影還以為離傾羽是打算自己用的,誰知道卻把披風一抖,下一刻就披在她的肩頭上。
她着實大吃一驚,搖頭道:“殿下,我并不冷。”
“姑娘這身子骨還是小心些為好,別看這秋意才起,卻是涼風習習。”離傾羽不容拒絕地替她把披風的領口緊了緊,左右端詳了一番,這才笑道:“這件披風倒是适合,這就送給淩姑娘吧。”
淩秀影打量着身上的披風,針腳細密,摸着柔軟,長度卻剛好到她的腳踝。
想着離傾羽高自己一個頭的個子,這件披風估計是數年前的,因為不合适了才一直放着,送給她倒也不浪費。
若是全新的,淩秀影或許要猶豫一二,既然是舊披風,她就笑納了:“多謝殿下了。”
離傾羽擺擺手,笑道:“不必謝來謝去,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馬車并沒有急着走,很快一道粉色的身影也跟着上了來。
淩秀影定睛一看,卻是之前有一面之緣的玉玲珑。
她的臉色十分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身上的衣裙估計沒來得及改動,看着有些松松垮垮的。
玉玲珑進來後先是給離傾羽低頭行禮,轉頭看到淩秀影不由皺了皺眉頭。若非這個丫頭,她也不必進萬陣苑。
要不是皇帝忽然召見,她作為郡主不好不随行,只怕離傾羽鐵石心腸必定要讓自己呆足三天。
光是一天的功夫就險些把玉玲珑給逼瘋了,若是呆上三天,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出來。
等玉玲珑留意到淩秀影身上的蔚藍色披風,不由臉色微變:“殿下,這件披風……”
“該啓程了,”離傾羽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不大,卻是直接讓玉玲珑不敢再繼續開口。
經過萬陣苑,玉玲珑對離傾羽的愛慕少了一分,敬畏卻多了一分。
這個極為出衆的男人一顆心就跟冰石一樣,怎麽捂都好像捂不熱。反倒對晟國這個丫頭十分偏愛,叫玉玲珑看着相當不痛快。
但是她心裏也明白,離傾羽不管出于何意對淩秀影這般好,都不是身為屬下的自己能夠質問的。
淩秀影聽着玉玲珑未完之話,心下多了幾分疑惑。
只是狐疑的目光對上玉玲珑,對方卻轉開了臉,并沒有跟她對視,顯然不打算繼續說下去。
車廂裏頓時一片沉默,直到馬車停下來,侍衛掀開簾子恭敬地請幾人下車。
玉玲珑率先下了去,轉頭看見離傾羽親自把淩秀影抱下馬車,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她嘴唇微動,還沒開口,就被桑南狠狠瞪了一眼。
他張開口,無聲地動了動,意思卻足夠清晰:‘不想死就別說話。’
玉玲珑想到萬陣苑,只能老老實實閉緊嘴巴。
桑南對桑北擠眉弄眼,顯然進了萬陣苑,玉玲珑終于要聽話一些了。
桑北一手拍了下桑南的後腦勺,他也老實了,乖乖跟在離傾羽身後。
淩秀影原本有些窘迫,被離傾羽抱在臂彎裏,一路走來受到所有禦林軍的側目。
雖說禦林軍的目光并不放肆,因為離傾羽在,也不敢一路追着她看,只是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淩秀影渾身都覺得不自在,不得不問道:“殿下,不知道我那個輪椅什麽時候才能做好?”
一夜做好确實不可能,但是皇太子手底下的能人無數,應該幾天的功夫就能做好。
她也不必再被離傾羽抱來抱去,畢竟在府裏就算了,如今在璟國皇宮裏也是如此,實在叫人有些赧然。
看禦林軍詫異得幾乎掩飾不住的神色,就知道皇太子抱着人進宮估計是第一回。
離傾羽低着頭,對她說道:“木匠看了圖紙,覺得還有能夠改動的地方。姑娘也該知道,匠人素來喜歡精益求精,我也覺得要做就該做到最好,免得以後還要返工,估計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完成。”
淩秀影點點頭表示理解,神色也有些無奈。
工匠們若是投入進去,不把輪椅做得最好是不會送過來的。
問題是反反複複鑽研,誰知道什麽時候才算完成?
看來她起碼在不短的時日內,都別想看到做好的輪椅的。
“太子哥哥,”一道男聲忽然從身後響起,離傾羽轉過身,淩秀影也看到了來人。
青衣長袍,一樣的烏發玉冠,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眉宇間的稚氣尚未完全褪下,笑起來嘴角還有一雙梨渦。
若是在宮外,這是個親切的鄰家弟弟,只是腰帶的金黃色代表了他的出身。
淩秀影眯起眼,想到璟國皇帝偏愛貴妃,如今在宮裏也就只有離傾羽和那位小皇子了。
那麽眼前的人不就是貴妃所出的小皇子?
這倒是跟她想像中有些出入,還以為皇後娘娘跟貴妃娘娘之間不對付,皇太子跟這位小皇子之間該是針鋒相對,怎的小皇子倒是露出一副熱情親近的神色來?
只是下一刻,淩秀影就明白自己想岔了。
小皇子打完招呼,瞥見離傾羽懷裏的女子,不由挑眉笑道:“聽說父皇想見一見太子哥哥,太子怎麽就把府裏的寵物給帶過來了?這寵物還是不能自己走的,難不成太子哥哥擔心寵物不聽話自個就跑了,索性把雙腿打斷,讓她逃不掉嗎?”
這話可謂誅心,既罵了淩秀影,還指責離傾羽殘暴不仁。
果真是貴妃的孩子,這張嘴不開就算了,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沒什麽好聽的話。
剛才熱情的模樣,只怕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周圍多少禦林軍在,就算他們再守規矩,流言也很可能傳出去。
流言蜚語傳來傳去,不就完全變了樣?
更別提小皇子如今颠倒是非,直接說她的雙腿是離傾羽打斷的。
淩秀影開口就想要為離傾羽辯解,畢竟這雙腿可是淩家人造的孽。
只是自己還沒開口,離傾羽就低頭瞥了淩秀影一眼,讓她稍安勿躁,這才介紹道:“淩姑娘,這是貴妃娘娘所出的小皇子離暄。”
他壓根就沒接離暄剛才的話,仿佛根本就沒聽見一樣。
離暄卻不打算放過離傾羽,又道:“我正想去看望父皇,跟太子哥哥一起過去?母妃也好奇太子哥哥金屋藏嬌,到底藏的是什麽樣的人,不過等她見了,母妃恐怕要失望的。”
淩秀影聽得皺眉,恨不能畫個陣圖,用水龍糊他一臉,這話說得實在是不怎麽好聽。
“皇弟随意就好,”離傾羽卻素來沒把這個皇弟放在眼內,不管他怎麽蹦跶鬧騰,從來都不多計較。
不知情的只道皇太子心胸寬廣,是個能容人的。無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怎麽刁難,他都不會當面反駁,更別提是因為發怒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知情的比如桑南桑北等人卻是明白,皇太子并非容忍,而是覺得不必跟跳梁小醜計較,免得掉價。
離暄越是蹦跶跳腳,卻是可能露出破綻。
他們只需要安安靜靜看着離暄作天作地,等着這位小皇子露出把柄來,再守着等以後有機會一并還回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只是個被寵壞的少年,離傾羽絲毫就沒把離暄當作對手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