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階段
階段
耳邊書聲朗朗,夾雜着偶爾幾道或尖銳或沉頓的喊聲。
這動靜一會缥缈得像是遠隔千裏,一會又像是就在耳邊抑揚頓挫。沈是初煩躁地揪過空調被蒙住頭。
最後一天,再堅持最後一天,明天國慶放假了。
沈是初迷迷糊糊着安慰着自己。
朦胧模糊間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沈是初神思定了定,慢騰騰地睜開眼睛。過了那麽十幾秒,等他反應過來具體哪裏不對勁的時候,他又捂着臉把被子拉過頭頂。
“......”
他,沈是初,好像,也許,可能,大概......
步入了人生的一個新階段。
嗯。
“......”
沈是初好笑地“哎”了聲,把臉往被子裏拱了拱,血色漫上來。
他又忍不住想白京平,這玩意兒已經消失了一個多月了,自從那天不告而別就沒再出現過。
沈是初一開始以為白京平過幾天就回來了,結果過着過着就過了一個多月。
收拾好床單後,沈是初摸過枕邊的手機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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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點45。
——距離早讀時間還有5分鐘。
沈是初嘆着氣薅了一把頭發。
剛吐掉漱口水,只聽十分清晰的一段廣播,仿若音響就在耳邊,“親愛的同學們新的一天開始了——”
沈是初皺着眉罵了聲,根據他半個月補課加上一個月正式開課期間總結出來的經驗,這段廣播往往預示着“老刁”會在3分鐘之內到達教室。
就是那天晚上當着全年級的面兒高歌《千年等一回》的年級主任。
也是那個前一秒還樂呵呵笑得慈祥,後一秒就能板起臉給你作業撕成兩半的語文老師刁華。
想到這位,沈是初心裏一陣打鼓,光速打開水龍頭用自來水胡亂抹了兩把臉......
“——讓我們用更好的狀态去探索奇妙的世界吧!”
沈是初飛似的往外奔,奔了一半又猛地剎住車——空調沒關!
“......”
探索個棒槌的奇妙世界。
踩上牆邊不知道誰家廢棄的小破自行車,稍一用力就攀上了牆頭。
就是感覺有點不對勁,不過來不及細想,當務之急是趕在老刁之前進教室。
這個時間教室外幾乎已經沒什麽人了,沈是初剛準備往下跳,只見一個一手抓着書包一手提着早餐的學生往高一教學樓跑。
沈是初擔心自己現在跳下去給他吓地喊一嗓子,到時候都得完,于是蹲在牆頭等了一會兒。
一邊等一邊忍不住替人家擔心起來。
嗳,小夥子慢點兒,別摔着再把人都引過來!
終于,那人跑遠,沈是初正準備醞釀角度往下跳,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白京平!
!!!!!!!
他回來了?!
沈是初第一反應往後退了一小步,還好他是蹲着的,把重心放的低,否則完全會因為這一動作後仰摔下去。
沈是初覺得他還算是反應小的。
畢竟任誰一大早起來突然看見自己的.....人生新階段啓蒙人,都會有那麽一點心虛的想法。
嗯,表現還不算太丢人,沈是初表示滿意。
他抿着唇咳了兩聲,再次看向白京平時還是有些微妙的不自在。沈是初擡手晃了下,故作大方:“好巧啊。”
白京平擡着眼睛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淡聲道:“不巧。”
“啊?”
“刁老師怕你摔着,讓我出來接着你。”
沈是初幹笑着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今天要完,“啊,刁老師還挺幽默哈。”
白京平沒接他的話茬兒。
沈是初也不想提這個,于是讓白京平往旁邊走一些,他怕往下跳的時候誤傷他,白京平聞言沒動,只是視線從他臉上往下移了移,示意性地在某處定了下。
沈是初很懵,順着他的視線低下頭。
他總算知道剛剛自己心裏那點潛意識的不對勁感是從哪裏來的了。
——腳背上赫然一雙人字拖。
還蓋着海綿寶寶和派大星的戳兒。
沈是初回去換好鞋子後,在回校方式上猶豫了一會兒。
反正已經被發現沒跑了,索性直接翻回去算了。
不過他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騎電動車從正門回的校,原因無他,白京平回來了,晚上他得把他載回出租屋。
出租房雖然和他們上課的教學樓只隔了一道牆,但正兒八經從正門進校的話得繞不少一段路。走路的話大概要八九分鐘。
沈是初向來懶得動腳。
這一來一回又耽擱了不少時間,沈是初到班的時候刁華正站在講臺邊和陳媛細聲說着什麽,底下的學生都在捧着語文書默背。
見到沈是初,刁華截了話頭,轉向沈是初,用審視的眼神看了幾秒才問:“說說,這個月第幾次了?”
沈是初覺得整個班級又安靜了一點,幾乎是落針可聞,待會兒肯定要默寫,現在刁華在這兒處理他的事情多多少少會影響到衆人的背誦效率,沈是初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不管罰什麽早點結束就好,于是輕聲快速道:“第一次。”
“嗯?”
刁華的眼神肉眼可見的“你看我信嗎?”。
見沈是初低着頭悶不吭聲,刁華點着頭“哼哼”了兩聲。
現在是個人都知道沈是初今天要完了。
緊張焦灼的空氣漸漸在班級中漫開來,過了最初由于沈是初被當場抓現行的滑稽好笑,現在大家都有些擔心。
刁華順着他的話頭問:“那今天怎麽回事兒?”
沈是初有些尴尬地抿抿唇,“今天早上出了點兒意外。”
刁華:“什麽意外?”
“......”
沈是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緩慢地吞咽了下,什麽意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但又不能不回答,于是沈是初選擇了一個最最老土的一個借口:“我的鬧鐘好像出了點問題。”
刁華又“哼”了聲,往教室外的圍牆一指:“就你那兒,我在這裏吼一聲都能把你喊醒,你當我們學校的起床鈴是擺設嗎?”
“......”
雖然很同情,但是更想笑。
班上溢出一陣悶沉的低笑聲,被刁華警告地一瞥又倏地全收了回去。
“檢讨2000字,下周一升國旗念。”
沈是初點點頭,沒什麽不服的,這懲罰除了丢點臉,沒別的毛病。
一直待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陳媛終于開口了:“好了,以後記得改啊,刁主任這次緩着勁兒罰的,要還有下次有你好果子吃啊,聽見沒?”
沈是初連連點頭,保證道:“不會了。”
陳媛這才轉向刁華,繼續剛才沒讨論出來的事兒,“白京平剛過來,這麽多天落下不少課,要不然安排着和沈是初一起坐?”
刁華看了看沈是初。
沈是初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抗拒,“可是我學習不太好......”
他是真的不想和白京平坐的這麽近。
話說距離産生美,自己平時上課開小差走神兒打瞌睡毛病一大堆,白京平好歹算是他的暗戀對象,沈是初不想給他留下太多不好的印象。
再者,反正晚上還得共處一室,白天再貼那麽近......他擔心白京平會産生視覺疲勞。
小小年紀可以說是操碎了心,那點心眼兒全用這上面來了。
其實,沈是初在意識到他可能喜歡白京平的那天震驚得都失眠了,緩了好幾天才緩過來。
在某些方面他挺敏感的,白京平走後,沈是初就一直不得勁兒,後來也慢慢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沈是初長這麽大雖然收到的情書不少,但還沒正經喜歡過哪個人,現在一喜歡竟然喜歡上一個帶把的?
他那幾天愁得都快心梗了,相關的資料查了一大堆,連做夢都活在百度裏。
不過也就是那幾天,緩過來之後他就沒再當多大事兒了。
他太了解自己了。
他小時候看見一大哥哥在小區裏玩滑板,看起來帥的一塌糊塗,像飛一樣,立刻就和他媽嚷着要學滑板。
結果那幾百塊的板子現在還在雜物室吃灰呢,統共也沒見過幾次太陽。
後來又不知道受哪個影響想學圍棋,他老媽圍棋社的學習費用都交了,沈是初愣是逃了一大半的課程。
......
小學的時候,老師問大家的夢想是什麽,教師,醫生,宇航員,賺錢讓父母享福,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一個比一個偉大,結果輪到沈是初,這玩意兒站起來挺着小肚子來了一句——
“我的夢想是一個月換三次發色。”
好像是刻在骨子裏的,他從小就是三分鐘熱度,就連唯一一直堅持學的古典舞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學習不好,也不忍心敗他老爹老媽攢下來的那些家底,是抱着以後得靠這行吃飯而堅持下來的。
像很多開頭一樣,相處了不過一個星期,他是如此就輕易地喜歡上......
沈是初從來都不是一個長情的人。
事實是确如他所料,要不是今早這個突如其來的夢,要不是白京平的再次出現,沈是初真的快把這人抛到腦後了。
“也是,要不然讓程博爾跟他坐?”
一句話,沈是初猝然回神。
這可使不得!
陳媛也有些為難地看着刁華。
班上的人瞪着眼睛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