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敏感
敏感
幾乎全校人都知道,這屆新高一有倆帥哥特別出衆,一個姓沈,一個姓程。而且都撞到一個班去了。
就在一些高年級學姐暗搓搓在他們學校貼吧上寫同人小黃文時,又一個重磅消息出來了。
-----其中那位姓程的帥哥中考分數在市裏能排前十,之所以來他們小破學校完全是因為人家女朋友在這個學校。
沈是初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剛剛那句話吞下去。
人家小情侶甜甜蜜蜜的同桌做地好好的,要是被他這一句話就給拆了,這個罪過他可擔不起。
刁華當然知道這裏面的事兒。
當初看見成績單上程博爾亮堂堂迷人眼睛的分數,他們高一年級組恨不得把他小女朋友一家都請到飯店吃飯以致謝意,就這苗子培養下來,三年後怎麽的都是個top2吧?
他們學校可是連211都是鳳毛麟角的。
事是這麽個事兒,但學校的确是三令五申禁止早戀的.....
其他學生一旦發現早戀,情況嚴重一點的都是要退學轉校處理的,對他們這麽明目張膽地寬容,多少有點落人口舌,林子大了什麽都有,總有那麽幾個不知好歹地拿他倆出來說事兒。
兩個人既是同桌,又一起吃飯一起回宿舍區,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在高中這樣的環境中到底有些高調了。
雖然學校方面不至于拆散人家這麽不講道理不通人情,但表面上的思想工作還得做做,在這之前,刁華已經找他們倆掏心掏肺地談過話了。
程博爾轉頭看向趙随。
趙随笑了笑,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沒事,你去吧。”
程博爾也跟着笑了,點點頭,接着擡頭提聲道:“我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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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随最後從程博爾的同桌換成了程博爾的前桌,沈是初的同桌。
陳媛離開後,刁華就讓他們把聲音放出來背誦,最後留點時間默寫。
沈是初屁股還沒坐熱,就轉身對着趙随鄭重道歉:“随姐我的錯,等下課我就去和老刁說我想和白京平做同桌。”
趙随捂嘴笑了起來,聲音放低了些,“千萬別,我本身也不太想坐程博爾旁邊了。”
“為什麽?”沈是初很不解。
“因為他太聰明啦,”趙随笑着往後看了眼,“坐在他旁邊學習,我經常感覺自己是個智障。”
趙随忽然吃痛地叫了聲,轉頭把剛剛程博爾用來戳她後背的水筆搶過來,小聲道:“被他聽見了。”
沈是初也往後瞥了眼,白京平的教材還沒送到,現在正和程博爾共用一本書。
白京平只是微微側着頭,語文書上的字那麽小,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
忽然想到什麽,沈是初低頭從抽屜肚裏翻了半天,翻出一本嶄新的高中文言文全解,把它送到身後,“用這個。”
白京平微擡眸子靜靜地看着這本文言文全解,也不接書,也沒說不用。
他面上倒沒什麽動靜,但沈是初覺得這人內心八成不太愉悅。
沈是初抿抿唇,往講臺那兒看了眼,見刁華的注意力不在這裏,于是又轉回去快速道:“我不是不想和你坐,就是吧,坐一起太容易暴露缺點了,說難聽點兒,我放個屁你都是第一個聽見的。”
白京平聞言擡眼不鹹不淡地掃了沈是初一眼。
一旁的趙随“噗”地笑了,小聲道:“話糙理不糙!”
程博爾忍着笑低聲道:“不過你現在放屁他還是能第一個聽到。”
沈是初噎了下,笑了:“唉不是,我就打個比方。”
過了一會兒,白京平突然淡聲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沈是初下意識回了句。
“對啊,”程博爾也反應過來,猶疑道:“在白京平面前你要保持什麽形象?聽他們說你倆不是發小嗎?”
沈是初思索着提起眉,感覺他給自己挖了個坑。
他腦子轉得飛快,半真半假道:“我們那麽長時間沒見了,他現在學習比我好個子比我高,我想在他面前端着點兒怎麽了,有意見?”
“不敢不敢。”
“人之常情,理解理解。”
沈是初:“......”
沈是初已經習慣了白京平那個沒什麽反應的木頭臉,搪塞完這個問題後又用開玩笑的語氣大剌剌說,“而且,我大房二房離我太遠了,以後又要整天泡在你倆戀愛的酸臭味之中,想想就痛苦.....所以目前打算發展個體貼懂事的三房......”
他瞥向白京平,笑了下:“我看你就挺合适的,要不你考慮考慮?”
問這句話的時候,沈是初竟然有些緊張,搭在語文書上的手指下意識地捏了捏。
他甚至想,但凡白京平回複的話裏有丁點能讓他多想的字眼......好像不太現實。
白京平聞言斜了沈是初一眼,又低下頭接過那本文言文,低着聲音涼飕飕道:“考慮你妹。”
嗯,意料之中的拒絕。
時間沒多少了,待會兒還要默寫,沈是初沒再和他們臭貧,老老實實背文言文去了。可還沒來得及看進去一行字,沈是初忽然感受到肩膀上輕輕覆了一層溫熱的觸感。
白京平把手搭在自己肩上幹嗎?!
沈是初的心莫名地一動,眼睛亮了亮,也不轉頭,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實則嘴角已經擡了老高:“幹嘛?後悔了?”
後面整個安靜了兩秒,接着沈是初聽見程博爾壓抑的笑聲。
程博爾咳着嗓子道:“啊,那個,是我,嗯......再接再厲,三房指日可待!”
說着還不知道是安慰還是鼓勵地拍了兩下沈是初的肩膀。
旁邊的趙随也憋着笑,朝沈是初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和他後面那位一唱一和道:“未來可期!”
沈是初低頭扶額,手掌下被擋住的眼角抽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早上連續發生的丢人事件,沈是初整個早讀都是心不在焉的,盯着課本上的《赤壁賦》瞅了老半天,最後到了早讀結束時間愣是一小半都沒背下來。
好在刁華并沒有當場檢查,将時間延長到下午的最後一節課。
......
西洲的位置比較偏,離學校不遠處有個渡口,因而上課時會偶爾傳來幾聲悠遠缥缈的輪渡的汽笛聲,也算是學校獨有的一個特色。
“聽見沒聽見沒?”沈是初後背靠着白京平的桌子,把頭往後側着,“汽笛聲。”
餘光中的白京平擡了下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有,聽着比老刁講課還催眠。”沈是初單方面地跟白京平交頭接耳。
還想再說什麽,只聽講臺方向忽然一聲帶着危險笑意的喊聲——
“沈是初?”
沈是初的毛孔一豎,“......”
沈是初放下書緩慢地起立,換上了一副無辜且茫然的表情。
刁華笑哼哼地走過來,“我剛剛怎麽聽到了些,不和諧的聲音?”
沈是初舔了下嘴唇,當真花心思思索了下原因:“可能是您比較敏感......吧?”
班上靜默了一瞬,在隔壁班級書聲朗朗的襯托下顯得有點詭異。
刁華卻提了下眉:“‘敏感’,一般指感覺敏銳,對外界事物反應很快。”
刁華又把這個詞緩慢的重複了一遍。
別說沈是初本人,就連班上的其他人汗毛都忍不住豎起來,耳朵也豎起來聽這邊的動靜。
一片緊張的靜默中,刁華終于點了下頭,表情竟然有了一點贊賞的意味:“這個詞不錯,可以考慮出個作文題目。”
沈是初:“......”
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松,刁華又開口了:“那你覺得這個詞,褒義多一點還是貶義?”
今天早上剛被罰幾千字的檢讨,沈是初生怕自己再說錯一句話觸了刁華的逆鱗,斟酌着開口:“這要對事兒吧,可能得看具體的情況。”
刁華點頭,緩慢的語氣中透着一股讓人心中瑟瑟的威嚴:“挺嚴謹,那就剛剛那件事兒呢,你說說看。”
“剛剛啊,這吧......刁老師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刁華被這突如其來問句問得愣了下,打量了下沈是初。
沈是初被打量的頭皮有些癢,心裏反思着他剛剛的問句是不是太沒大沒小了。
“真話。”刁華倒沒怪罪,反而有些饒有興味的意思。
沈是初不動聲色地呼了口氣,“我覺得吧還得具體對人,對您,聽力敏感點當然是好事兒,可以更好地和我們交流,能了解我們的很多反饋,絕對是褒義。”
言下之意對他自己就是壞事兒了。
果然是大實話。
刁華:“呵呵。”
衆學生心內感嘆這人真是個老實人,就是腦子可能不太行......惹誰不行偏來觸老刁的逆鱗。
暑期補課的時候,班主任陳媛不止一次強調過在這位語文老師面前千萬千萬要乖一點,夾緊尾巴,不要惹他生氣,否則後果非常嚴重。
罰抄撕書叫家長什麽的都算輕的。
沒留給老雕醞釀懲罰措施的時間,沈是初趕快接着問:“老師你還想聽聽假話是什麽嗎?”
“你說說看。”
刁華給人的感覺總是慢慢的,走路是,說話亦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即使說的最平常最簡單的話,聽起來還是忍不住給它多加幾層意思。
沈是初真誠道:“對我來說絕對是壞事兒,貶義詞,貶得不能再貶了。敏感易怒,總生氣對身體不好,不敏感就能少生很多氣。所以刁老師,您不能這麽敏感,不能總兇學生,更不能經常罰學生,我覺得這樣大家都不好的。”
刁華:“......”
衆人:“......”
這人瘋了吧?
有幾個沒忍住擡頭瞥了瞥沈是初。一直以來,在刁華面前他們甚至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小,更別提這樣當面硬鋼了。
不過沖動是沖動了一點,這幾句他們怎麽聽怎麽舒服,心裏爽的一塌糊塗。
衆人心裏剛剛響起贊歌,就聽沈是初就向老刁慫兮兮地強調:“假話,刁老師您記得反過來理解。”
“......”
過了一會兒,刁華道:“你覺得你這次的回答怎麽樣?”
沈是初搖頭,擠出假笑:“我不用覺得,老師您覺得就好。”
刁華看了他一會兒,竟也學着他問起了:“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沈是初思索了下,覺得不管是真話還是假話都不會是什麽好話,于是語氣恭敬道:“老師您随意。”
刁華似笑非笑,道:“回答的很好,下課到辦公室賞你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