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搖曳
搖曳
在主任辦公室裏喝完一杯刁華親手煮的綠茶後,沈是初感覺很不真實。
刁華也給自己倒了杯,悠悠問了句:“這茶喝着怎麽樣?”
沈是初摸了下鼻子,實事求是道:“我不懂這些的。”
刁華笑了笑:“說感覺就行,不用懂。”
沈是初舔了下嘴唇,剛剛一口悶,現在啥味都想不起來了,好不容易終于憋出了四個字:“挺解渴的。”
刁華下巴擡了下:“白京平呢?”
沈是初也看向下課後被刁華順口叫來的白京平。
白京平的拇指輕刮了下品茗杯,淡聲說:“水有點燙。”
沈是初:“......”
這麽一對比,他剛才那個回答好像沒有那麽掉價了......
辦公室不小,一共擺了三個辦公桌。內側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個茶桌,桌上的茶具看起來就很高級有品位,就是四周圍的一圈塑料凳子有點煞風景。
刁華點着頭笑了笑,這時陳媛敲門進來了,朝刁華點頭問了聲好,轉向沈是初和白京平,“都在啊。”
陳媛邊說邊掏出手機點開備忘錄,“課間只有十分鐘,我就不廢話了,月考的具體時間已經出來了,18號,沈是初,你媽跟我請過假,是去b市的舞蹈學校集訓是吧,從11號周五開始,然後17號的比賽,我就是問你一下,這次月考能不能排出時間參加?”
沈是初抓了下脖子,醞釀出惋惜的情緒,“可能不太來得及,這次的杏花杯遴選賽50%的淘汰率,演出次序抽簽決定,如果抽到前面的還好,就怕次序靠後......可能就來不及回來了。”
“行,我知道了,你好好比賽,老師先提前祝你殺入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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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是初燦然一笑,“謝謝老師,我努力争取!”
沈是初從4歲開始學習古典舞,到現在大大小小的比賽也參加了不少,這次的杏花杯是含金量最高的一個。
杏花杯每三年舉辦一次,是國內最權威性,專業性的青少年舞蹈比賽之一。
在這之前,沈是初一直是半學習半練舞的狀态,從初中開始,他就沒上過學校的晚自習,請假加練,外出比賽也是經常的事......如果這次能在杏花杯中拿到好的成績,說不定能改變這種半學半舞的狀态。
至于怎麽個變法兒,還得看具體的名次。
不過就算不幸落選也沒什麽關系,杏花杯的開幕式會邀請當紅影視明星,知名藝術家,專業評委進行面對面交流,據他所知,這屆的比賽還邀請了兩位古典舞界的泰鬥人物,不說別的,光是被那種級別的前輩提點兩句就算是收獲頗豐了。
再不濟,就當是去看看明星湊個熱鬧,說不定還能要到簽名,拍個合照回來嘚瑟呢。
沈是初的心态倒是很好。
說完沈是初的事情,陳媛看向白京平,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後還是求救似地看向刁華。
刁華安撫性地按了兩下手,看向白京平,“b市那邊聯系到黃校,問你回不回去參加數聯,他們帶話說,希望這屆的cmo能有你的名字。”
白京平看起來很平靜,像是早有預料似的,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不一定能選上。”
刁華和陳媛相視一眼,刁華笑了笑,“要不要去試試?如果想去的話我們幫你安排行程,數聯考試之前可以不用參加學校的課程,專心準備這個考試。”
不用參加學校的課程?沈是初內心驚了下,cmo到底是多牛逼的比賽竟然讓刁華這麽說。
刁華又道:“當然,機會雖然難得,但是你才高一,以後還有機會,如果不想去的話可以不去的。”
“我再考慮一下。”白京平最後道。
适時上課鈴聲響起,二人回到教室。
數學課代表姚睿智捧着一沓子白花花的試卷進教室,分給各組從前往後傳,“數學老師臨時有點事情,這節課把這張練習題寫完,下節課他過來講解。大家認真寫,要算分的,還有就是,數學老師說這個卷子有一定的難度,不會寫的先空着往後寫,不要浪費時間,不然來不及。”
此話一出,衆人一致地唉聲嘆氣起來,在一片牢騷聲中翻筆開始寫。
“草,第一題是什麽玩意兒,集合題怎麽變異成這樣兒了?”不知道誰抱怨了聲。
“先別罵,你看看第四題,我題目都沒看懂,這超綱了吧?沒學過啊。”
“我知道我知道,第四題我們補習班老師講過!怎麽解忘了,但是我記得答案是7。”
“......”
姚睿智停下筆,嘆了口氣,無奈道:“喂喂喂,能不能有點自覺性?讨論的聲音小點啊,團結是好事兒,但大家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這個課代表?還有就是,第四題答案是幾來着,哪個好心人告訴我一下?”
“......”
班上爆出一陣笑聲,不過笑完了之後交流答案的聲音倒是小了許多。
沈是初面不改色地跳過了第一題,懵完第二題後直接跳到第四題,毫不猶豫地在上面填了個7。
好在只有前面幾個填空題難度大些,後面的都算是平時寫的正常題目,方法大家都會,只要細心就不會出錯,沈是初越寫越有信心,直到翻面看到最後兩個簡答題。
沈是初各花了幾秒鐘掃了一下題目,又花了幾秒鐘衡量了下自己的水平,然後果斷放棄。
離下課還有幾分鐘了,沈是初禁不住開起小差來,不過腦子裏想的東西有些不着邊際。
他坐在教室裏最後一列倒數第二個,位置還算隐蔽,于是偷偷摸摸地往抽屜肚裏摸了摸,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想找的手機。
——早上走的匆忙,連手機都忘拿了。
沈是初嘆了口氣。
其實不用查也能知道大概。
應該是某種比較厲害的比賽,關于數學。
看樣子白京平還不太想參加。
忍一忍,不能表現出太沒見識的樣子,實在想知道下午回去的時候百度上搜搜。
幾乎是下課鈴一打,沈是初就掉過頭問白京平:“cmo是什麽?”
白京平擡眼看向前方轉過來的腦袋。
沈是初抿了抿唇,在心裏安慰自己:偶爾無知,無傷大雅。
還沒等白京平說話,還在和測試卷上的難題鬥智鬥勇的程博爾忽的擡頭,“cmo?你問這個幹嗎?這可不是我們能肖想的比賽。”
“啊?”沈是初皺眉,連程博爾都這麽說......他更想知道了!
看着沈是初求知的眼神,程博爾笑了笑,“cmo是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拿金獎直接保送top2的那種,不過在這之前要參加高中生數學聯賽的預賽,一試,加試,最後各省一等獎排名靠前的才能獲得冬令營的資格,參加cmo集訓隊。”
沈是初點點頭,大概聽明白了,轉頭問白京平:“所以b市那邊是想讓你回去參加預賽嗎?”
這下輪到程博爾懵了,“什麽預賽?這一般不是4,5月份就考完了嗎?還有,”程博爾轉頭看了看白京平,眼神逐漸震驚,“回去參加是什麽意思?今年聯賽的一試二試就在10月份......是我想的那樣嗎?”
沈是初眨眨眼睛,比他更懵,不過和他關注的點并不一樣,“4,5月份?那時候是你不是應該在上初三嗎......難不成你高一留級過來的?”
白京平輕飄飄地掃了沈是初一眼,道:“我是初三依附着一所高中報名的初賽。”
“啊,也就是說你一個沒上過高中的要和那些上了三年的老學長姐們做同一份卷子?”沈是初一臉“我在說什麽夢話”的表情,把剛剛還懵着的程博爾都逗樂了。
白京平看了沈是初一眼,沒有接話,低下頭繼續背他的《赤壁賦》。.
沈是初舔了舔嘴唇,緩慢問道,“那我能冒昧地問下你覺得自己能拿到一等獎的概率是多少?”
白京平将語文書往後翻了一頁,也不擡眼,“這種性質的比賽,運氣成分占比還是比較大的。”
“嗯。”
“我有一段時間沒刷題了,對題型的敏銳度會有一定的影響。”
“嗯。”
白京平停了下,接着報出了一個精确的數字:“77%。”
“嗯......嗯?”
沈是初看妖怪一樣的看着白京平,他甚至伸手摸了摸白京平的胳膊:“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肉做的。”
第三節數學課,胡遷夾着教材進來,先問了一句:“上節課題目做的怎麽樣啊?”
胡遷年紀不大,三十多歲,發量是整個高一數學組教師中少有的茂盛,平時也不擺老師架子,還帶着點幽默感,5班的人雖然對數學這門學科深惡痛絕,但對這個老師還是非常喜歡的。
底下的人一邊唉聲嘆氣一邊嚷:“簡~簡~單~單~”
“閉着眼睛寫~”
胡遷點着頭笑了笑,“行,我來看看大家一節課的成果。”
他放眼掃了一眼全班,擡了下手指向黑板,“來,最後一列的人,按照題目的順序,一人一題,剛剛好,其餘的人,把卷子前後互換一下,我來不及改了,咱們□□一下。”
前方響起凳子摩擦地面的聲音,趙随起身給他讓出地方出去,沈是初掐着自己反面完全空白的卷子,艱難地起身......
這人吧,一旦背起來啊,就沒個頭。
填空題只要寫個答案,就算不會也可以随便蒙個數字上去,沒過一會,黑板前只剩兩個人了。
一個一手捏着粉筆,一手攥着卷子裝模作樣地沉思。
另一個字跡端正,筆觸不緊不慢地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行白色的數字符號。
胡遷在教室轉了圈,大概看了下大家的做題情況,又踱步到講臺前,看了看兩人的進展。
停了片刻又下去轉悠了。
沈是初望着自己面前這麽大一塊黑板,靜了一會兒,覺得他應該采取些措施拯救下。
沈是初緩緩轉向白京平的試卷。
輕掃一眼。
再掃一眼。
“沈是初,他寫的過程比标準答案還要簡潔,你要是能看明白以後我喊你老師。”胡遷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教室最後幽幽傳過來。
底下的衆人愣了一秒,随後哄笑起來。
沈是初:“......”
沈是初抿着唇,生無可戀地看着黑板,要不下去吧?
可是就這樣下去太丢人了......
白京平似乎注意到他的窘境,低聲說了句:“要不要我口述詳細過程?”
沈是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在這種左右為難的關頭,白京平能主動提出幫他,沈是初還是非常感動的。
“大好人,今天晚上我一定斥巨資請你吃烤肉,來來來,快給我口吧!”
“......”
“怎麽了?”
沈是初問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剛無意之中說了什麽虎狼之詞......
沈是初有些抱歉地看向白京平,在他心裏,白京平的氣質應該和這些有些污的畫面絕緣的。
說的矯情點兒,他在沈是初心裏就像陶淵明筆下的荷花——只能遠觀,不可亵玩。
心裏是這麽想,可沈是初的眼睛卻渾然不覺地聚焦到人家的薄唇上。
他心裏忍不住感嘆:白京平真是哪裏都好看,連嘴唇看起來都這麽讓人......浮想聯翩。
沈是初看着他的雙唇小幅度地張張合合,從唇間溢出沁人心脾又帶着點兒清冽的聲音。
“當且僅當x=1時取等號,所以a的取值範圍是[0.2,+∞)......沈是初?”
“嗯?”
“你笑什麽?”
沈是初立刻板起臉。
只是繃着的臉可疑地紅了,順着脖頸蔓延入墨綠色的校服中。
他覺得自己沒救了。
人家在這裏正正經經地講着題目,他竟然特麽地聽着聽着心旌就搖曳起來了。
沈是初有些難堪,表情倔強的別過頭:“算了,不麻煩你了......我有我自己的追求。”
沈是初揉了揉臉,用盡畢生之力擡手動了幾筆,然後爽利地轉身丢粉筆回座位。
過了片刻,白京平寫好答案,拂着手上的粉筆灰走回位置。
身後凳子微微聲響。
耳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哼”。
“所以你的追求就是在黑板上留下一個完美的‘解’字?”
沈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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