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解
不解
二人行到鎮上的超市，沈是初推了個手推車，走着走着，不知道怎麽的就換成了沈是初在貨架上挑零食，白京平任勞任怨地推着手推車跟在他後面。
“嗳，白京平，”沈是初又往手推車裏丢了一盒抹茶味的夾心棒，“你也挑點兒好吃的，特別是面包吐司什麽的，關鍵時候能頂餓的那種，我黑筆快沒油了，去文具區那兒拿幾支。”
說完沈是初就一溜煙往反方向走了。
沈是初對筆沒多大要求，沒味道幹的快就行，不過他上午注意到白京平的筆好像都是一個牌子的，正好這個超市也有，沈是初就順便幫他帶了幾支。
拿好水筆轉身時竟然看見白京平了，就在他幾步遠處，正蹲着看貨架上各式的美工刀。
沈是初很少有這種俯視看白京平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感覺白京平身上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氣質少了些。
沈是初忽然很想碰碰他，皮膚貼着皮膚的那種。
于是他走過去，也學着他的動作蹲下，吊兒郎當地擡起右手搭在白京平的肩上，“在看小刀啊，我也缺一個裁紙刀。”
說着便裝模作樣看起來，“你說這種長的好還是那種橢圓形的好？”
白京平轉向他看了眼，又輕飄飄地掃了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白京平不答他，于是沈是初只好自言自語道：“橢圓的吧，用起來安全一點，啧，好多顏色，我都不知道選哪個了，嗳，你覺得哪個好看？”
白京平持續性失聰，自顧拿了個黑色長型款，還在貨櫃的最底下翻出一盒淋了灰的刀片。
正打算推開沈是初的手站起來，隔了一個貨架的地方忽然傳來一句小而隐秘的聲音：“這兒沒人吧？”
沈是初和白京平皆是一頓，相視一眼。
緊接着一個女聲響起：“你想幹嘛？這兒可是有監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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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京平想拂開沈是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起身離開，沈是初立刻拉住他，做了個安靜的動作，表情嚴肅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噓，他們好像要偷東西，我們是證人。”
“......”
白京平眼神複雜的看了沈是初一眼。
沈是初倒沒注意這個眼神，側耳仔細關注着那邊的動靜。不知道那個男生說了什麽，女聲回了句：“走開~”
說的是推拒的話，可這口氣是個人都能聽出裏面的害羞和嬌嗔的意思。
沈是初皺了皺眉，表情變得有些茫然，小聲嘀咕着：“怎麽有些不對勁。”
接着不知道他們幹了什麽缺德事兒，伴着走動的聲響男生充滿笑意的聲音越來越遠，“什麽耍流氓，咱麽可是兩口子~”
沈是初雙眉肉眼可見地擠了起來。
......他忽然頓悟了。
日。
這麽明顯，他剛剛竟然那麽一本正經地以為他們要偷東西，還煞有介事地拉着白京平一起當證人？
“......”
沈是初咬着嘴唇回頭時，白京平已經站起身往另一邊走了好幾步。
他走那麽快幹嘛？
沈是初忍不住懷疑，這人不會是覺得和自己待在一塊兒丢臉吧？
沈是初想了想，應該不是這樣，白京平他更可能是......尴尬了？或是害羞了？
沈是初連忙起身，拽着手推車就跟了上去，沖着他“喂”了聲。
白京平目不斜視，步伐加快，似乎不太想理他。
沈是初直接放下礙事的手推車，幾步一跨，跟他并肩而行，“嗳，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知道他現在不會說出什麽好話，白京平直接無視他。
不過沈是初早就習慣了白京平的持續性裝聾作啞症，也養成了自問自答的好習慣：“嗐，你知道嗎，要不是最後聽見那男的說他們是兩口子，就你這板着臉扭頭就走的反應，我都以為剛剛那是捉奸現場呢。”
白京平：“......”
見白京平“你是不是欠的？”的眼神警告，沈是初忍笑，忍了一會兒沒忍住，索性敞開來随他去了。
笑了一會兒，望着白京平越來越“馊”的臉，沈是初咳了聲，擔心他再這麽真情實意表裏如一下去，恐怕白京平翻臉就去酒店開房自己住去了，于是及時打住，平靜了一會兒，川劇變臉似的忏悔道：“抱歉啊，我錯了，我就開個玩笑，不逗你了，我保證。”
白京平朝他一瞥，看起來一個細胞都沒相信。
沈是初癟了癟嘴，心道愛信不信，反正......
他自己也不信。
這麽想着，沈是初像是染了笑瘾似的又笑起來，樂得停不住。他轉身回去找了下遺忘在後面手推車，正好趁這個機會消失一會兒，讓白京平眼不見心不煩。
再見到白京平是在二樓的收銀臺處。
白京平立在離收銀臺幾步遠的貨架旁，一手抱着一桶紅燒牛肉味的泡面，另一手抓着手機低頭玩着。
旁邊有個長發垂至腰間的小姐姐正拿着手機瞄着他躍躍欲試。
沈是初挑眉，把身子往貨架後藏了藏，他忽然有點想看看白京平這個半天蹦不住一個字的是怎麽處理女孩子搭讪的。
看得出來女孩子挺內向的，杵在旁邊時不時看白京平一眼，不敢進也舍不得退，表情一直糾結着。等了好一會兒，終于女孩子鼓起勇氣，撚着發梢朝白京平走近。
白京平聽見聲音，側頭看了看女孩。
女孩站在離白京平一步遠的地方，這個角度沈是初剛巧能看到她的側臉上是掩不住的羞澀與向往。
沈是初忽然心裏有點突突。講真的，這小姐姐長得挺好看的......白京平會不會突然色心大起，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沈是初吞咽了下，臉上看熱鬧的表情漸漸消失，更加聚精會神地觀察着他們的動靜。
不知道小姐姐說了什麽，白京平看着她點了點頭。
點頭？！
是同意交換聯系方式了？！
“？？”
“！！！”
靠他丫的白京平。
但凡你敢早戀，你爸爸我立馬就去老刁那兒打小報告！
沈是初正酸着後槽牙看着他倆，只見那女生突然轉頭往沈是初這兒看了一眼。
偷窺被當場抓獲，沈是初怔了下便趕緊把露在外面的腦袋縮回來。
轉念又想，她那個角度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轉頭？
再轉回去時，女孩已經離開了。沈是初推着手推車晃晃悠悠到白京平面前，也不掩飾剛剛的不道德行為，嬉皮笑臉道：“剛剛那姑娘挺漂亮的啊。”
白京平沒什麽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泡面丢進推車裏，然後拉過着手推車去收銀臺結賬。
沈是初突然覺得白京平有點可愛。
生氣了，不高興了，或是不好意思了，尴尬了，甚至是想笑了，一旦控制不住有了超出于“平靜”二字的表現，他就會腦袋一別拒絕交流，或是直接留個背影一走了之，讓誰都看不出，所以人前總是一副巋然不動的樣子。
就像那種又軸又悶的變扭小孩兒。
小小年紀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活脫脫一個參透人生的老太君。
但對沈是初這種時不時就哪裏就癢一下要去讨嫌的性格來說，白京平越是少言平靜克制，他就越想去煩他逗他惹惱他。
啧，真賤啊。
結賬要付錢的時候白京平攔下沈是初的手，直接給收銀臺的阿姨三張疊得整整齊齊地大紅鈔。
沈是初禮貌性地推拒了下就放棄了，他不想——白京平應該也不想——在這兒上演搶來搶去的戲碼，況且白京平是那種不太能虧欠別人的性格，要是不讓他給點錢，想白京平在他那兒也住不順心。
出超市時，兩個人推着三大袋東西，沈是初把較重的一袋裝水果的放在了車前的小鐵籃裏，剩下的兩袋正好一邊一袋拎手上。
沈是初運勁提了提，兩邊重量相差還挺大。于是他把其中一袋裏兩瓶一升的冰紅茶全都放到另一個袋子了，這才感覺差不多。
正準備跨上後座，誰知白京平突然接過沈是初手上的兩大袋東西，下巴朝前面點了下：“你來。”
“我？”沈是初眯着眼睛看着白京平，他不會是忘了回去的路又不好意思問吧？
沈是初感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沈是初舔了下嘴唇，語氣試探着：“你，路癡？”
沈是初本來還想善解人意地補一句：沒事，這路本來就七拐八繞的記不得不丢人。
但是注意到白京平拉下來的臉，他及時閉嘴了。
沈是初利索且帶着那麽一絲殷勤地讓開位置：“我來我來，我來騎。”
二十幾分鐘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沈是初安靜了半路，趁着轉彎往後瞥了眼，忍不住找白京平說話，“嗳，隔了這麽長時間，有快一個半月了吧，我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我都快把你忘了。”
兀自感慨完這一句，沈是初反省這麽說有些傷人了，況且白京平現在還是他的暗戀對象......沈是初松了松車把，放緩了些速度，找補道：“也不完全是，我昨晚做夢還夢到你呢。啧，還挺巧的，我一夢見你你就來了。”
後面有塑料袋摩擦的聲音，白京平大概是借着動作放松了下手臂，在這之後，沈是初聽見他問：“哦，那你夢見什麽了？”
沈是初驀地嗆了聲。
“呃......這個，昨晚的夢，醒來就忘了，”沈是初覺得他現在給自己挖坑的技術越來越娴熟了，吞吞吐吐地想找個事兒把這個話題轉掉，“嗳，對了，說好晚上一起去吃烤肉的，我們先把東西送回去，然後乘公交車去，怎麽樣？”
“市中心？”
沈是初道：“嗯，市中心有大商場，商場三樓有家烤肉，大學城小吃街那邊也有家，不過我感覺沒商場裏那家好吃。”
白京平道：“市中心太遠了，以後有機會再去吧，西洲鎮上有沒有什麽能吃飯的地方？”
“有是有......”西洲中學對面就有一家小館子，聽班上人說裏面的魚香肉絲蓋澆飯不錯，不過沈是初本來打算第一頓請白京平吃頓好的歡迎一下，感覺去吃蓋澆飯有點沒誠意。
沈是初想了想，道：“要不然買點菜，我做飯給你吃？”
白京平的語氣帶着點不明顯的意外，“你會做飯？”
“怎麽着，瞧不起人啊。”沈是初調轉車頭，“不就是，往鍋裏倒點油，然後把菜炒熟了再然後看着放點調料嗎？”
沈是初之前有次心血來潮跟着食譜做了一桌子菜，他老媽嘗了下便把自己兒子誇上了天，以至于沈是初一直覺得他自己在做飯這方面天賦異禀。
“你掉頭往哪兒？”
“回家，出租屋沒鍋。”沈是初理所應當地答了句。
白京平拍了下他的背，“掉頭，別麻煩了，回出租屋，晚上就去西洲鎮上的飯店。”
沈是初緩慢地松了松車把手，直至完全停下，伸腳搭在地面上維持平衡。
一系列動作之後，他的小心髒還在突突跳着。
剛剛白京平“拍”了下他。
可是白京平兩只手上都抓着東西。
所以......經過一系列分析，結果就是.......
就是！
白京平是用額頭輕貼了下他的後背？！
用額頭！貼！！他後背！！！
主動的！！！！！
沈是初又仔細回味了下剛剛脊背上的感覺，咽了下口水，腦子還沒跟上嘴巴，“好，好，出租屋，我們回出租屋，聽你的，都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說完還“嘿嘿”樂了兩聲。
白京平：“......”
沈是初還在仔細回味剛剛背上的觸感，手上的力度就沒跟上，速度漸漸慢下來，行在他們後面的車一輛又一輛的超越他們。其中就有一對夫妻模樣的男女，女人坐在後座，一只胳膊環着男人的腰，另一只提着一個看起來不重的塑料袋子。
經過他倆時，沈是初聽見女人問了句晚上吃什麽。
不知道聯想到什麽，沈是初忽然靈光一閃，樂着問，“白京平，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
或許是沈是初剛剛的反應太不正常了，白京平此刻竟然順了他的意搭了句他的話茬兒：“像什麽？”
沈是初又想起剛剛那一對情侶，大剌剌地樂滋滋道：“像兩口子。”
白京平在沈是初的後座無語似的沉默了會兒，随後用沒什麽波瀾的語氣道：“我看你想讓我裁紙刀劃上兩個口子。”
沈是初：“......”
哪兒來這麽個不解風情的玩意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