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難怪
難怪
“是。”說出這個字的時候,言缺神情明顯有些失落。
蕭決然到底還是關心言缺的身體,打開一壇桂花釀遞給言缺後,問:“戴上戒指之後,你感覺如何?”
不問這個問題還好,問了之後,言缺還真感覺到一絲變化。
他接過桂花釀,如實道:“感覺身體輕盈了些許,好像也沒有之前那麽疲乏了。”
“這就對了。”蕭決然笑了笑,又打開一壇桂花釀,往嘴裏倒。
他生得銳利,笑得卻很溫和,整個人看起來應當和葉玉清沒有什麽關系,但是他飲酒的姿勢偏偏和葉玉清一模一樣。
都是抓着酒壇口,往嘴裏大口大口地灌,任由多出來的酒浸濕衣裳。
這一刻,言缺有些幻視,一瞬間将蕭決然當成了葉玉清。
他的心髒猛地一抽痛,這才回過神來,坐在他身旁的人是蕭決然,而葉玉清早已在挽天大戰中死去。
蕭決然喝了幾口酒,肆意地擦了擦雙唇,這個動作也像葉玉清。
言缺不得不感慨:“你和葉玉清真像。”
“哦?”蕭決然有些不解,他的外貌應當和葉玉清大相徑庭,“我哪裏像葉玉清?”
言缺卻淡淡道:“哪裏都像。”
蕭決然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言缺卻一眼看穿了。
蕭決然只好尴尬地笑笑:“我的劍術是葉玉清教的,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所以像他也是自然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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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還好,一說這話,言缺心中的嫉妒簡直要溢出來了。
他和葉玉清雖說形影不離,但總有分別的時候,原來這些分別的時光,葉玉清都給了另一個人——蕭決然。
言缺忽然覺得蕭決然之前說的玩笑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現在像什麽?——好像自己情人出軌的妒夫。
詭異的是,他現在一邊從蕭決然身上尋找葉玉清的影子,以此來懷念葉玉清,仿佛葉玉清還陪伴在自己身旁。
另一邊,他又瘋狂地妒忌着蕭決然,能夠得到葉玉清全然的信任,将不曾對自己說過的話,都交予蕭決然。
言缺仿佛受虐一般,睜開鳳眸,緊緊地注視着蕭決然,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他忽然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你該不會是葉玉清重生吧?”
蕭決然心頭一驚,想要承認,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就吐出一口鮮血。
他心想:“我重生這件事,本就是逆天而行,看來天道不想讓這件事讓任何人知道。”
于是蕭決然搖了搖頭,帶着戲谑的笑意:“當然不是。你該不會把我當成葉玉清了吧?我也知道我和葉玉清有很多共同點,但我們長相完全不同,應當不至于認錯吧?”
言缺移開目光,為自己剛才的念頭感到可笑。
人死了可以投胎轉世,再世為人,但是修煉者不同,修仙者死後,就是神魂銷散,無處可尋,哪裏有重生的機會?
況且言缺從來沒有聽聞還有重生之術。
所以眼前的人只可能是蕭決然,不可能是葉玉清。
言缺心中的悲痛難以言表,他多希望陪自己喝酒的人是葉玉清,而不是蕭決然。
他心想:“我們的約定還沒有完成,你怎麽可以去赴死?留下我一個人……”
蕭決然拎着酒壇,和言缺碰了一下,兩人都開始飲酒。
蕭決然喝了幾口後,問言缺:“你真的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将當年屠戮同族的真相說出來嗎?”
“是。”言缺點點頭,喝了一口桂花釀。
言缺喝酒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和蕭決然截然不同。
他喝得很文雅,好像文人雅士,用酒來助興寫詩一般。
而蕭決然喝酒,像是個酒鬼,貪杯,不大口就不盡興。
蕭決然開始猜測:“你這樣做,一定是為了保護妖族是不是?”
“與你無關。”言缺擦了擦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蕭決然看到言缺這個反應,已經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了。
“如果我沒有猜測,有個陣法,需要用十萬屍骨去觸發。”
“閉嘴!”言缺捧着酒壇,唰地一下坐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你很聰明?你就算猜中了又如何,你有什麽證據嗎?”
“我沒有證據,我猜,所有的證據都應該已經被你毀滅了吧?”蕭決然深知,言缺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做事滴水不漏,絕對不會留下把柄。
“沒有證據,就不要胡亂猜測。”言缺言語淡淡。
“不是胡亂猜測,而是有理有據的猜測。”蕭決然還能不了解言缺?
能讓言缺甘願赴死的,只能是為了掩埋妖族的醜聞,換取人族和妖族短暫而虛幻的和平。
畢竟蕭決然生前和言缺一直讨論的,就是如何讓人妖和諧相處,制定出人妖平等的律法。
蕭決然為言缺感到心痛,言缺一舉一動都是為了妖族着想,當初肯定是妖族用了陣法想要屠戮整個大陸的人族,言缺為了填補陣法,才不得已殺害了十萬同族,填補陣法,讓陣法停息。
要是這件事曝光,妖族又将迎來一場硬仗,人族絕對不會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放過當初想要屠戮整個大陸的人族的妖族。
蕭決然也不會貿然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去,因為他的想法和言缺是一樣的,不想挑起人族與妖族之間的鬥争。
當今之計,是找出當初蓄謀用陣法殺害整個大陸人族的妖族統領,只要那些出謀劃策的大妖伏誅,其餘小妖不足為懼。
現在妖族想要屠戮人族,不過是因為現行的律法不利于妖族。
人族可以捕捉妖族,但是妖族不能捕捉人族。
有妖族就提出疑問:“我們妖族以前可以吃人,但是挽天書院修訂律法之後,我們就不能吃人了。以前妖族也可以捕捉人族,為什麽現在變成了只有人族可以捕捉妖族?這是否太不公平了?”
人族可以捕捉妖族這條律法,在言悔和季殿時期是沒有的,顯然是後來的人族掌印、掌劍加上去的。
當初葉玉清當上挽天書院的掌劍,言缺是掌印之時,兩人就一同商議修改律法的事。
不知為何,消息洩露,激起了人族的強烈反對,在不同的地區爆發了多次戰争。這也促成了後來的挽天大戰。
這一世,蕭決然明白,他不能像前世一樣激進,而是需要徐徐圖之。
他本來打算和言缺聯手,可以言缺現在的狀态,不可能給他助力。
所以他定下了一百年的目标。
一百年,足夠雪嬰成長了,只要他和雪嬰聯手。
他代表人族,雪嬰代表妖族,兩族共同簽訂新的律法,就能促進人妖平等。
可是言缺呢?
難道就要被囚|禁在秋霜林一百年?
這一百年內,應該夠他找出當初想要毀滅整個挽天大陸的妖族首領,逼迫他認罪,洗刷言缺的罪行了。
到時候人人都會知道,言缺殺害十萬同族,只是為了不讓那些妖族傷害整個挽天大陸的人族,為了破壞那個毀滅整個大陸的陣法而已。
言缺會從人人唾罵的罪犯,變成人人稱道的英雄。
就像曾經的他一樣。
琉璃三屠之後,他也聲名狼藉,但是現在還不是大多數人崇拜的對象,是玉清真人。
有真人之稱的,除了不悔真人言悔,也就是他葉玉清了。
蕭決然伸手,将言缺的兜帽再次摘掉:“在我面前,你不必掩飾隐藏自己。”
這一次,言缺沒有重新将兜帽戴起來,而是任由蕭決然摘下。
言缺不言不語,一口一口地抿着桂花釀,想起曾經和葉玉清一起去瀛洲岳麓山芙蓉峰采摘桂花的場景。
“瀛洲我去過好多次,那裏有好多天妖,都是我的舊識。”葉玉清這樣對他說。
照理說,瀛洲是天妖最多的聚集地,言缺作為天妖,應當在瀛洲長大,但是恰恰相反。
他的母親因為吃了人肉,被流放蠻荒之地,他一千多歲,才被瀛洲的天妖接往瀛洲,所以他對瀛洲的熟悉程度,或許還不如葉玉清。
言缺當時還笑葉玉清:“你出身北海葉家,北海是唯一一個沒有妖族的大陸,十分排斥妖族,為何你與妖族如何親近?”
葉玉清回答他:“性情好壞,不以種族區分。前人的糾紛,不應讓我們這一代人妖幽靈來承受。”
這一番回答,自然是刷了言缺不少的好感度。
言缺失落地放下酒壇,現在坐在他身旁的人不是葉玉清,而是蕭決然。
他問蕭決然:“你如何看待不同的種族?”
蕭決然想了一下,回道:“每個種族生而平等,只是人心被從小教養得有了歧視。我們要做的就是消弭這種歧視,讓所有種族都平等而和平地生活在一起。”
言缺聽後,對蕭決然改觀不少,雖然還是妒忌他,但是心中也多了不少喜歡。
能說出這樣話的人少之又少。
現在是道元紀年,人族是所有種族中最為強勢的,他們以此為榮,好多人根本不會為其他族類發聲,他們只想延續現有的榮光,打壓其他種族。
言缺淡淡道:“你是不同的,難怪葉玉清會與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