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程沅對季池說的獎勵躍躍欲試，上車後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他渾然忘了三十分鐘前那個被學習摧殘過的自己，心中已經燃起熊熊熱血，甚至覺得可以再戰一小時。
回到家後，他第一時間回到卧室，幹勁滿滿地攤開了練習冊。
程沅興沖沖地拍照打卡，發給季池。
七彩小湯圓：［圖片］
七彩小湯圓：［企鵝努力搬磚.jpg］
季池還沒回，估計是還沒到家。
程沅等了一會兒還沒等到對方的誇獎，打算先做它幾道題熱身。
他興致勃勃地拿起筆，準備和練習冊作鬥争。
第一秒，高深地摸摸下巴。
緊接着，不太妙地皺皺眉。
……
不到三分鐘，程沅虛弱地趴在書桌上吐舌頭，像只可憐惹人愛的小狗狗。
程遇這段時間有點忙，沒空教他，季池也不回手機消息。
他葡萄般的眼眸眨了眨，心虛地轉來轉去，覺得還是淺淺地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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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沅心想：反正自己已經足夠優秀了，不用繼承家業還這麽努力學習，長得又水靈可愛，誰見了會不喜歡。
老爸老媽就經常喊他心肝寶貝，還誇他聰明。
程沅毫不費力地說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把練習冊合上了。
他原本想玩會手機，又驀地想起還有日記本的事情沒解決。
他陷入新的糾結苦惱之中。
這個日記本，到底要不要交給季池？
程沅思考着，從抽屜裏拿出那本破舊的日記本，再次翻開。
沒了第一遍翻閱時的驚心動魄，他第二次看時才越發覺得不對勁。
很快，程沅在心裏下了結論。
這個日記本肯定是僞造的。
畢竟，有哪個母親會這麽恐懼和咒罵自己的孩子呢？
程沅生活在幸福美滿的家庭氛圍裏，父母恩愛甜蜜，哥哥成熟懂事，一家人和和睦睦。
而他也備受寵愛，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遇到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和蘇淃不對付。
因此程沅想象不到，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和自己的一樣，也不是所有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孩子。
他手支着臉，百般無聊地又看了一遍，從頭翻到尾，逐漸興致缺缺。
到底是怎麽樣的債主，竟然這麽壞，連朋友都不讓季池交。
……真是壞東西！
不過還好他意志堅定，沒有輕易相信。
程沅忍不住在心裏誇了誇自己。
想不到怎麽解決那就不想了，他決定不為難自己，合上日記。
只是日記合上的那一刻，封面與本子之間的夾層随着動作，緩緩露出了一張照片的邊。
程沅輕輕“咦”了一聲。
原來本子裏面還夾着其他照片？
夾得還挺緊，他扯了扯，十分艱難地抽出那張照片，拿出來查看。
照片裏的主角依舊是季池。
但明顯是偷拍的。
照片裏的季池應該是在上高一的時候，對方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五官分明，臉上的神情淡薄疏離，古井無波。
照片拍攝時下着大雨，光線暗沉沉的，莫名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季池撐着黑色的雨傘，孤身站在一條荒涼泥濘的小道上。
而腳邊，安靜地躺着一只倒在血泊的小狗。
-
下過雨的空氣很清新，還混着一絲泥土草木的味道。
第二天，程沅頂着兩個黑眼圈去上學。
再次受到沖擊，他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先是夢到季池溫柔地牽着自己說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随後畫面一轉，又變成對方面無表情地拿着一疊練習冊，陰恻恻地站在自己床頭。
程沅當即就被吓醒了。
他睡不着覺，連夜搜索了好幾條類似“為什麽要阻止別人交朋友”的問題，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門。
不過更多的是針對這個問題的嘲諷：樓主真好笑，真當誰那麽有空，還管你和誰當朋友？
程沅也覺得有道理。
他不想自己亂猜了，直接去找季池問個明白最好。
今天高二的學生要開全體大會，大家都往小禮堂趕。
程沅和季池并排走着，幾番欲言又止，又悻悻地忍住。
倒不是他認為季池真的會虐待小動物，而是不知道該從哪問起。
恰巧這時，李貿不知道從哪裏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聲音高亢：“沅兒！”
他很興奮，極其熱情地拍了拍程沅的肩，硬生生擠進了兩人中間。
程沅思緒被繞亂，很郁悶：“你幹嘛？”
“嘿嘿！”李貿立馬拿出程沅送的二哈挂件來顯擺，“我把它挂在了我最心愛的錢包上，是不是很能彰顯我對你的愛和重視！”
季池神色微斂，不動聲色地右移了一步。
“……”程沅眼睛微微瞪圓，突然想起了某件被自己遺忘的事情。
而李貿渾然不覺，還傻乎乎地去問季池：“學霸你看，這是沅兒旅游給我帶回來的禮物，他們都說符合我的氣質。你說，是不是很像我？”
季池步調慢了半拍，擡眸。
李貿欣喜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錢包，挂件也随之晃動，足讓人看清那只二哈臉上憨厚的笑容。
确實傻的晃眼。
他象征性地點了點頭，神色冷淡。
“诶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程沅氣得想趕人，又連忙去瞟季池的神色，發現對方無動于衷。
程沅頓時松了口氣。
等反應過來，又感覺不太對勁。
等李貿走了，他別扭地解釋：“我也買了你的份啦，就是昨天忘記了，下次帶給你。”
季池有點訝異，禮貌一笑：“我也有嗎？”
“嗯嗯。”程沅點頭，還是感覺季池的反應不太對勁。
可對方神色如常，似乎也和往常沒什麽不同。
程沅突然小聲問：“季池，你有沒有喜歡的動物啊，比如說狗之類的？”
季池一頓，腦海頓時閃過李貿那張傻臉，眉宇微暗。
“不太喜歡。”
程沅心頭一緊，“那、那你喜歡什麽？”
季池的指尖微微一凝，很快松開，臉上挂起一絲淺淡的笑，“我的禮物也是動物挂件嗎？”
“唔？”程沅不明所以：“是呀。”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程沅愣住，小臉逐漸發燙。
真是的，誰說這個了！
程沅決定把話題繞回來，略顯生硬：“假如，我是說假如你在路上遇到了小動物，你會怎麽做？”
這話問的很無厘頭，季池卻認真思索了幾秒，“應該會避開它。”
“為什麽？”
季池眸子閃過一陣沉沉的思量，目光在程沅臉上短暫地停留幾秒。
“因為我對動物的毛過敏。”
“不過如果它們受傷了的話，”他輕聲道：“我會把它們送去救助站。”
程沅驀地愣在原地，神情錯愕。
他這才遲鈍地發現，自己好像上當受騙了。
因為先看到照片，他直接先入為主，總感覺那只小狗的死可能和季池有關。
可如果，季池只是剛好路過呢？
他的表情實在太好懂了，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宛若一張白紙。
季池繼續不動聲色地試探：“怎麽了，是不是那個人又找你說了什麽？”
“沒有！”程沅又懊悔又愧疚，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我只是随便問問，沒人找我。”
季池沒拆穿他，柔聲安撫：“好，如果他再打擾你，告訴我就好。”
“告訴你？”
“嗯。”
季池目視前方，漫不經心地說，“我會找他好好談談的。”
……
這周末季池要去打工，只有周六下午才有空補習。
對此程沅十分大方，甚至巴不得對方周六下午也沒空。
只是他好像從來沒見過季池打工，更不知道對方在哪裏打工。
聽了他的疑惑，季池神情微頓，解釋，“在幫一個高一學生補習，是我初中老師的孩子。”
程沅有點好奇：“你初中是哪裏的？”
季池報了一個學校的名字。
程沅愣住，這個學校不就在他初中隔壁嗎？
程沅表情很驚奇，問：“隔得這麽近，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呢？”
聞言，季池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好了。”他轉移話題，緩緩攤開練習冊，提示：“再喝一口奶茶，接下來就不能閑聊了。”
“噢。”聞言，程沅捧起奶茶，猛喝了幾大口。
季池看得眉頭輕皺，很快又舒展，“慢點喝。”
程沅放慢了點速度，不過還是意猶未盡，把腮幫漲得鼓鼓的。
季池失笑：“可以開始了嗎？”
程沅眼睛亮亮的，“嗯！”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季池摸索出了一套獨屬于程沅的補習方式。
要想對方配合，就在每次學習之前，先滿足程沅的各種小需求。
所以今天補習的地點，定在了奶茶店。
季池把練習冊推過去，用筆輕指了一道數學題，“這個題型還記得嗎？我們之前講過兩次。”
程沅望了望，實誠搖頭：“不認識。”
“沒關系，那我們再複習一遍。”
季池很耐心地又講了一遍。
說來也奇怪，程沅原本是真的不記得的，但聽了個開頭後記憶逐漸回籠，知識點越聽越覺得熟悉，思緒不自覺順着季池走。
以至于季池講解題目時，還沒等對方提示，程沅就自己算出了答案，心急地問：“答案是不是負二？”
“對。”
程沅臉上頓時笑開了花，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季池。
求表揚的心思太明顯，季池很配合，牽起嘴角：“好厲害，比上次進步了。”
“我本來就聰明嘛。”程沅理直氣壯地說。
他臉上喜滋滋的，甚至感覺自己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裏，有點飄。
因為程沅狀态好，兩人又多學了半個小時。
下午四點，奶茶店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有點嘈雜。
季池看了一眼時間，說：“今天就到這裏吧。”
“好。”收到解放的信號，程沅長舒口氣，高高興興地捧起奶茶又喝了一口。
正巧這時，奶茶店門口走進來一個女生，還牽着一只大型的貴賓犬。
程沅歪了歪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只大狗狗看。
恰好，狗狗進來後也一直在看他。
程沅眨眨眼睛。
狗狗也眨了眨眼睛。
對方的眼睛黑不溜秋的，棕色的狗毛卷卷的，讓程沅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蘇淃。
代入感太強，他忍不住樂呵地笑出了聲。
實在是太形象了，他決定回家後狠狠嘲笑蘇淃一番。
“怎麽了？”
季池順着他的目光緩緩轉身，看見了一只貴賓犬。
他頓了頓。
程沅這才想起來季池的存在。他一看狗，又回憶起自己前兩天差點誤會季池的事情，頓時愧疚了。
他虛虛地說：“那只狗狗，長得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喔。”
“是朋友嗎？”
程沅一愣，從來沒有思索過這個問題。
他和蘇淃，算是朋友嗎？
程沅認真地想了想，自己和蘇淃從小就互相看不順眼，當死對頭還差不多，怎麽可能做朋友呢？
他腦補了下自己和蘇淃相親相愛的畫面，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程沅瘋狂搖頭：“不不，才不是朋友，他可讨厭了。”
季池沒說什麽，主動幫他收好書：“我們走吧。”
“好。”程沅乖巧點頭，站起來跟在他後面。
然而路過點餐臺時，那只狗的主人卻突然朝程沅走了過來。
那個女生有點害羞，笑了笑：“你好，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程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我嗎？”
季池眉目斂起，倏地擡眸掃了一眼狗的主人。
感受到季池的目光，那女孩有點莫名的壓力，但還是鼓起勇氣點點頭：“那個，你好像很喜歡小圈，剛剛一直在看它。”
她溫柔地摸了摸狗，補充，“小圈是它的名字。”
程沅尴尬了，沒想到自己偷看還被人家狗主人抓包了。
“沒有，你誤會了！”他有點無措，“我只是覺得它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那女孩面露遺憾：“原來是這樣啊。”
“嗯嗯，對不起。”
“沒事。”
那女孩從口袋裏拿出兩顆奶糖，遞給程沅，沖他眨眨眼：“請你吃糖呀。”
再拒絕就是讓別人尴尬了，程沅只好接下，“謝謝。”
她又拿出兩顆想遞給季池，卻被禮貌拒絕了。
“謝謝。”季池颔首：“但我不吃糖。”
很快，兩人走出奶茶店。
程沅這才松了口氣。
雖然他知道自己魅力很大很惹人喜歡，但實在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場面。
“可尴尬死我了。”程沅拍拍胸脯壓驚，撕開一顆糖放進嘴裏。
他含糊地說：“你剛剛怎麽也不幫我說說話呀。”
因為含着糖，程沅的聲音很軟糯，聽着很像撒嬌。
季池盯着對方手上的糖紙，一時間沒開口。
程沅這才後知後覺對方似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說話，茫茫然。
“程沅。”季池突然出聲：“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吃我送的糖。”
“啊？”程沅吓得糖果差點都咬碎了。
季池睫毛輕顫，聲音很低。
“抱歉，因為我好像從來沒看你吃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