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程沅回到家時，別墅燈火通明，程母在客廳和阿姨聊天。
這趟羅素然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國外業務繁忙，她主要是想看看小兒子，并親自處理魏文樂的事情。
程沅放下書包，先是驚喜地給程母來了個擁抱，就撒腿跑去看禮物，滿心歡喜。
他沒忘記自己的承諾，決定要挑一個最好的送給季池。
羅素然和阿姨相視一笑，語氣無奈：“沅沅，先坐下來給媽媽看看傷口。”
“其實好的差不多了。”程沅擺擺手，還是放棄了挑禮物，乖乖坐下來。
因為不能陪在身邊，羅素然每天都會和小兒子視頻，還會要求程沅給她拍照片，知道傷已經好的差不多。
但是當程沅卷起褲腳，她親眼看見可怖的疤痕時，還是忍不住心疼。
反倒是程沅還安慰她：“其實都不痛了老媽，我每天都有上藥，好的特別快。”
程母收了收情緒，好奇：“都是你自己上藥的？”
程沅一愣，支吾了幾聲，“那倒沒有，都是我同學給我上的。”
程母頓了下，其實并不意外。
剛才她與阿姨聊天，得知程沅從沒有叫過阿姨幫忙，并且這些日子每天都會有個少年來找程沅，很晚才會離開。
她的兒子嬌氣程度她自己清楚，想來也是不可能自己上藥的，那就只有那位每天都會來的少年了。
程母若有所思，“是你那個同桌？”
Advertisement
程沅目瞪口呆，“你、你怎麽知道的？”
程母笑了笑，有點感慨地看向小兒子。
程沅就像一張可以任意塗抹的白紙，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她想讀不懂都難。
“你這個同桌，叫什麽名字？”
程沅絲毫沒察覺她在扯開話題，很乖：“他姓季，叫季池。”
程母聽到姓氏時一怔，試探道：“要不叫他來家裏吃頓飯？這幾天太麻煩他了，我們應該好好謝謝人家。”
不等回答，她又問：“其實那個地方還挺偏僻的，沅沅，你去那裏做什麽？”
“……”程沅表情寫滿了大大的心虛，随便敷衍幾句，連忙拿出手機擺弄，假裝沉迷。
然後他就看到班群有人艾特自己。
程沅點開看。
班長：@全體成員，沒有完成志願服務次數的同學注意了，本學期是最後的機會，請大家把握好呀！
随後附上了一張名單，程沅翻了翻，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在上。
程沅小臉微微一垮。
他們高中前兩年是要做志願服務的，一年一次。
程沅記得高二那年安排的是去福利院，因為是在冬天，他急着出國和父母團聚，就沒有參與。
沒想到，這個東西竟然還得補回來。
一旁的程母神色很複雜，似乎還想詢問什麽，程沅緊張得不行，連忙站起身來，晃晃手機，“老媽我們班長找我有事，我先去看一看！”
說完，撒腿就跑上樓了。
回到房間程沅才放松下來，長長舒一口氣，甚至聽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他擔心程母再這樣問下去，自己和季池談戀愛的事就要暴露了。
不過……程沅自我安慰，他剛剛的表現應該沒露餡吧？
等平靜下來，程沅的心思才再次回到這個志願服務活動上。
他盯着信息，托腮嘆氣，給季池發消息。
七彩小湯圓：［生氣求抱抱.jpg］
季池也不知道在幹什麽，直接回了條語音。
程沅一愣，做賊心虛地點開。
聽筒傳來些許風聲，一并入耳的還有對方細不可聞的喘息，以及低啞的清冷聲線：
季池說：“好啊，抱。”
程沅猝不及防被酥了一下，心微顫，忍不住捂耳朵。
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點開再聽了一次，臉害羞到埋被子。
“絕對是故意的……”程沅自言自語，撥過去一個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程沅努力讓自己顯得很理直氣壯：“我要查崗，你在幹什麽？”
季池的聲音染上很淺的笑，故意逗他：“在走路。”
程沅果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嘟起嘴唇：“你好敷衍。”
夜色中，季池活動了下筋骨，沉思：“那在想你？”
程沅耳尖一下就熱了，“……好吧好吧。”
兩人瞎聊了一陣，程沅才想起正事，躺在床上憂愁嘆氣：“怎麽辦啊？我還得去做志願呢。”
他哼唧兩聲，聲音小小的：“不想自己去。”
季池還沒看消息，聞言一頓，去班群看了一眼。
看完後，他說：“去年是到學校附近的福利院做義工，也不難。高三不能跟低年級一起去，下周我陪你去補回來？”
“真的？”
“嗯。”
程沅立馬喜笑顏開，忍不住嘻嘻笑，撒嬌：“你怎麽這麽好呀。”
季池低笑了一聲：“應該的。”
程沅笑得更歡了，直接去群裏登記了，和季池商量好下周六就去。
因為是第一次去做義工，他沒經驗，臨出發時才在季池的提醒下翻找一些舊衣服，打算捐。
說是舊，其實很多衣服連吊牌都沒拆，還是嶄新的，全都是各個大品牌的過季衣服。
程沅打包出了兩大袋，還有些猶豫：“就這些夠嗎，要不要再裝點？”
季池伸手幫他擦汗 ，随口道：“應該夠了。”
得知程沅要去做義工，阿姨也特地準備了許多食品水果，讓他一并帶過去。
兩人出門時已經八點了，陽光明媚。
現在氣溫還算炎熱熱，雖然是在車上，季池還是幫程沅捋捋頭發，給他扣上一頂黑色帽子。
趁着司機去後備箱放東西，他突然把對方扯進懷裏，在少年溫軟的臉頰上輕啄了一口。
程沅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圓，明明緊張得不行卻沒推開他。
“你、你幹嘛？！”
程沅不太習慣，羞赧地往後瞄司機的方向，連忙壓小聲音：“後面還有人呢……”
季池認錯很快，嗓音低醇溫雅，可惜聽着毫無誠意：“嗯，我錯了。”
程沅還沒組織好語言控訴，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他眼神亂瞟，紅着臉：“……噢。”
司機很快就回來了，程沅慌亂地推開他，一骨碌就坐好，乖巧如鵝。
兩人就在無聲的暧昧中到了福利院。
讓程沅沒想到的是，兩人一下車，院長竟然領着全院的人親自出來迎接。
院長姓馬，是個中年女性，帶着一副紅色邊框眼鏡，很慈祥和藹。
她略帶感激地看着程沅，眉眼彎彎地伸出了手，“是程沅同學吧，真的非常感恩你們的到來。”
後面的孩子們也在老師的組織下排好隊鞠躬，異口同聲道，“謝謝程沅哥哥！”
程沅被這個陣仗吓了一跳，受寵若驚。
他表情呆呆的，一時間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這樣。
……難道是知道了自己要捐的那兩袋衣服特別貴？
程沅臉皮向來薄，臉微微漲紅，一臉無措地看向季池，無意識抓住對方衣角，往他身上靠。
季池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求助男朋友無門，程沅只好笨拙地揮揮手，尬笑：“哈哈哈，沒事沒事，我們還是快進去吧。”
馬院長笑着點點頭，親自領着兩人進去。
等四周無人時，程沅才敢拉着季池小聲道：“他們怎麽這麽熱情，難道是因為我太好看了嗎？”
季池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很配合：“應該是吧，畢竟你這麽可愛。”
“那當然了。”程沅被誇了好開心，腳下都有點飄飄然。
其實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知道院長會這麽熱情的原因。
季池漫不經心地斂了斂眸。
被養得嬌氣十足的小少爺出去社會磨練，哪怕只是做志願服務，也一定會有人周到地為他鋪好路。
而程沅也絕對想不到，就因為自己的随口提了句要去做義工，程母會放在心上，直接給福利院捐了巨款。
因此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雖然福利院裏的人都異常熱情，但兩人終究是來做義工的，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很快就有人給他們安排事情。
今天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義工，是本地的在校大學生。
剛剛兩人到來的陣仗他們也看見了，其中一個男生熱切地盯着季池看，微微心動：“小雅，你看那個男生，長得好帥啊，而且是從豪車下來的耶，有錢有顏，是我的菜。”
被叫‘小雅’的女生也點點頭，忍不住附和：“對呀，兩個都很好看。”
季池跟着護理員去拿志願服，出來時就看見程沅混在一群孩子中央，在排隊玩滑滑梯。
程沅看到季池，漂亮的葡萄眼眸瞬間亮了，在陽光下宛若璀璨的寶石。
“季池，你快看我！”
他很得意地招招手，在一群孩子的歡笑聲中滑下滑梯，又迎來一波歡呼。
才不到半個小時，程沅就和這些孩子打成一片，還玩的不亦樂乎，毫無代溝，心理年齡絕對不超過三歲。
季池沉靜的表情閃過一絲無可奈何。
他走過去，幫對方擦擦額頭的汗，“不熱？”
“是有點。”程沅的臉都紅撲撲的，乖巧仰起來給他擦。
“先穿這個志願服。”
季池幫他把衣服展開，程沅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只是還沒等穿進去，旁邊就有個孩子說：“哥哥羞羞，不會自己穿衣服！”
程沅微微一愣。
一旁圍着的小朋友也笑了，叽叽喳喳：“哥哥好笨呀，羞羞！”
“……！”程沅終于反應過來了，又羞又臊，一句‘再笑就絕交’脫口而出。
等說完才反應過來，嘲笑自己的只是一群小屁孩。
他面上有點挂不住，惱羞成怒地搶過衣服，試圖找回身為老大的威嚴，一本正經：“誰說的，我自己也可以穿！”
為了證明自己，他一把拿過衣服，急忙忙地穿上。
然而這件衣服的拉鏈就跟故意和程沅作對似的，怎麽都扣不上，惹得幾個孩子又是一陣叽叽喳喳的笑。
程沅臉熱的不行，動作愈發笨拙，濕漉漉的眼眸只好求助地望向季池。
然而接觸到對方眼底的笑意，他有點炸毛了，委屈地扁起嘴控訴：
“你不許笑我！”
跟小孩子都能吵起來，确實挺有意思。
季池很快收起笑意，察言觀色地否認：“絕對沒有。”
下一秒，他直接接過對方手中的拉鏈，三除五下就扣好拉上去，十分輕松。
“……”
季池笑的溫雅柔和，十分順口哄人：“好了，快去玩吧。”
“……”更生氣了怎麽回事。
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福利院裏有個很小的食堂，程沅打好飯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好。
平心而論，這裏的飯菜味道非常一般。
他嘗了一口，漂亮的眉頭微微皺起。可是見對面的少年毫無不适的神情，程沅難得反思自己，又默默咽下去。
不過他本身就餓了，所以飯很快就吃見底。
等吃完後，兩人在飯桌上随意聊天。不一會兒，有兩個陌生的面孔朝他們走近。
“你們好啊。”清脆的女聲響起。
季池微微擡眸，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程沅也看過去，是一男一女。
“你們好，我叫小雅。”
女孩臉上挂着笑，大方地介紹自己，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男生，“他叫方浩，我們倆是同學。”
季池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程沅支着腮幫子，糯糯道：“你們好。”
那個叫方浩的男生瞄了季池一眼，眉宇閃過一絲羞澀，好奇地問：“你們也是大學生嗎？”
程沅搖搖頭，“不是，我們在念高中。”
對面的人對視一眼，露出驚訝的神情。
這兩人非常健談，不一會兒就自來熟地坐下，聊了起來。
程沅其實對和他們聊天沒興趣，但又不好意思冷場，只好随便聊聊。
只是聊着聊着，他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尤其是那個叫方浩的男生，似乎總往季池身上瞄。
就如現在，方浩明明是在和程沅聊天，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季池：“你們不用上學嗎，怎麽有空來做義工？”
注意到這點的程沅有點微妙的不适，又說不上來為什麽：“今天是周六。”
方浩被噎了一下，“啊，這樣呀。”
“沅沅。”季池突然開口，“吃完就走吧。”
程沅求之不得，敷衍地和那倆人告別就起身走了。
身後兩人面面相觑。
小雅斟酌着開口，“石浩，要不還是算了吧，剛才我們都看見他幫那個男生穿衣服了，他倆關系肯定不一般。”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兩人手竟然交纏在一起。小雅表情更複雜了，勸道：“你看，都牽手了，他們倆肯定是一對……”
石浩臉上閃過不甘，自欺欺人，“不一定吧，好朋友也可以牽啊。”
……
吃完飯是福利院的午休時間，等小朋友們睡醒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變成繪畫時間。
程沅被安排在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桌前，陪她一起畫畫。
福利院沒有條件提供系統的繪畫學習，孩子們的畫都十分稚嫩，卻充滿童趣。
程沅自己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很快就和小女孩成了朋友，一起完成一幅水彩畫。
他看着畫裏的三個小人，努力辨認了下，“左邊這個戴眼鏡的是院長嗎？”
小女孩搖搖頭，“不是，是我的媽媽。”
她小聲局促地補充：“是我想的……和院長媽媽長得一樣的媽媽。”
程沅傻傻愣住。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問：“那最右邊那個，是像廚師大叔一樣的爸爸？”
“嗯！”小女孩說，“廚師叔叔說，他是我們大家的爸爸。”
程沅心弦微微顫動，表情有點懊惱，欲言又止。
雖然出生于無憂無慮的家庭，但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和自己一樣幸福。
不知為何，這一刻讓程沅想到了季池。
季池似乎也是很小父母就不在身邊，小時候是不是也活得很艱難？
也會想自己的父母嗎？
程沅突然有點心疼，止不住咬唇，下意識去找季池，一時間卻沒看到對方的身影。
……
此刻，走廊前，季池對面站着人，是那個叫石浩的男大學生。
石浩的模樣害羞：“學弟你好呀，我可以這麽叫你吧？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季池漫不經心地吐出幾個字：“不可以。”
程沅不在身邊，他裝都懶得裝。
石浩顯然很尴尬，局促又緊張：“好吧，那可以給個聯系方式嗎，就當交個朋友？”
“還有事嗎？”季池神色浮現出冷冽與不耐，昭示本就淺淡的耐心即将告罄。
石浩閉了閉眼，硬着頭皮道：“同學，其實我就是覺得你長的很符合我的審美，所以想和你認識認識……”
“……喂！”
一旁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向來乖軟的少年很快沖過去，臉上帶着敵意。
其實程沅已經快氣成河豚了。
他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剛出來就看見了這一幕，而且對方音量不小，一不小心就聽完了全程。
他終于知道當時為什麽會感覺不舒服，現在哪怕再遲鈍也懂了！
這個人，對季池有意思！
季池眉骨微擡，看見來人氣呼呼的表情，莫名生出幾分好笑。
程沅一把拉住季池的手牽住，宣示主權：“他是我的男朋友，不能加你！”
石浩臉色僵住。
雖然早在看到兩人牽手時他就懂了，但親耳聽到還是止不住的失落與尴尬。
而此刻，就像是最隐蔽的小心思被人戳破，石浩的臉微微漲紅，幹澀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打擾了呀……”
他說完就跑了，獨留程沅在原地生悶氣。
沾花惹草。
程沅在心裏記了季池一筆。
季池揉揉他的臉蛋，“怎麽出來了，不是在畫畫？”
還好意思說！
程沅瞪他一眼，又不知道可以說什麽，只能酸溜溜地憋出一句：“……不檢點。”
季池安靜幾秒，驀地笑了一聲。
吃醋的小傻子，還真可愛。
……
一直到回去程沅都沒消氣。
他突然感覺自己這個戀愛談的好像沒什麽意思，根本就沒人知道，心情莫名酸澀。
回家路上，他一直在想怎麽才能突顯出自己正牌男友的身份，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有了主意。
他眼睛在季池身上滴溜溜地打轉，一臉傲嬌：“把你手機拿過來一下呗。”
季池‘嗯’了一聲，很聽話地遞過去。
程沅遲疑，試探：“我打開微信了？”
季池一頓，“好。”
他太配合了，程沅很受用，接過手機後就一陣搗鼓，把對方的微信名改成了‘小湯圓’。
七彩小湯圓。
小湯圓。
程沅勉強滿意了，有點期待。
這下總會有人知道兩人的關系了吧？
而季池微微湊過去，看到‘小湯圓’三個字的時候指尖一頓，溫柔道：“想用情侶名？”
程沅耳尖微紅，理直氣壯：“不可以嗎？”
“可以。”季池想了想，“不過我覺得，這個會更好點。”
程沅好奇：“什麽？”
季池高深莫測地拿回手機，緩緩打下幾個字——
幹吃湯圓。
“幹吃湯圓？”
程沅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不懂為什麽會比‘小湯圓’更好。
季池設置成功，聞言輕輕笑了笑，沒答。
世上有這麽多牌子的湯圓，小巧玲珑，做工精致，皮餡卻各不相同。
而他野心很大，只想要最黏最甜的那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