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鼓臺之上,于雷手持鼓棒,提氣猛擊,一擊一聲,鼓音震天,連響了整整十八下,所有弟子長老,或是在清修,或是在課業的都停了下來,這是掌門召集所有人彙集的信號,他們都匆匆趕赴賢俊場,鎮南山派要有大事發生了。
賢俊場上已是黑壓壓的一片,辛向南在高臺上背對于衆人,來回輕撫着一把劍,此劍名“臨南”,是鎮南山派掌門的歷代信物,死在它手下的人魔精怪無計其數,它的傳說可以追溯在千年前,時至如今,它的刀刃依舊鋒利。
可惜,這些年辛向南主旨行事中庸,低調而為,這劍大概有幾十年沒有出鞘了,他想,可能很多人都忘記了這劍曾是怎樣的所向披靡。
他一只手将劍拿起遞向一旁的人,衛珉跪在地上,雙手接過,底下嘩然一片,見“臨南”如見掌門,雖然只是讨伐暫時寄于,但從此衛珉的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語了,這是變相再昭告下一屆掌門的人選。
“交給你了 。”将劍托付出去後,辛向南的表情很認真。
“衛珉,定不負掌門所托。”跪在地上的男人也做出了承諾。
拍了拍衛珉的肩膀,親自将這個他寄予厚望的後輩扶了起來,衛珉将劍拔出,劍尖指天,陽光下,劍刃上流動着閃爍的寒芒,底下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那是前所未有的衆人一心。
辛向南識趣地退入陰影處,至少這一刻,他可以确認自己的選擇是正确,衛珉是衆望所歸的人選。
清源山,大殿。
衛珉終于擺脫人群,回到了清源山上,一進門,大殿中一大兩小都正望着他。
“師尊。”衛珉兩手合攏,向布呈行禮。
“何時出發?”布呈問道。
“三日後啓程。”
“師兄,參天之林危險重重,那什麽樹靈也是詭異的緊,你要小心啊!”傅凡有點擔心,雖然他沒有看見,但徐柔師姐慘狀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而自己入門不久,修為尚沒有築基,此行也幫不上忙,只能關心一二。
“此行雖說是我主事,但其實方長老也會跟随,我不過是去見識見識,師弟不必擔心。”衛珉溫和的答道。
“參天之林一行,掌門是在為你日後造勢,這是前往那個位置最快的路,斬殺屠戮同門的兇徒,這份名望,無以估量。”布呈望着衛珉,他希望衛珉能真的明白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麽,“多的是人眼紅于你,你當留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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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柔、李正之死,我也有所牽扯,于情于理,我都應當給個交代。師尊放心,衛珉會照顧好自己。”
布呈對衛珉避重就輕的回答并不滿意,開門見山道:“顧晨宇此行也去的吧?”
“去。”
“你…”本欲張口,但想想自己這般議論後輩也是不妥,布呈只好轉口道:“量力而行吧,有事多向方長老請教,什麽事都等回來再說,切忌好大喜功。”
“明白嗎?”
“弟子謹記。”
回到房中,王九兒自己就忙碌了起來,從大殿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句話,衛珉不由有點好奇,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只見他墊着腳打開衣櫃,從中拿出了兩件衣物,灰撲撲的,衛珉看的眼熟,可不是王九兒剛來的時候穿着的,又見他把這兩件衣服包裹起來,衛珉總算是看明白了。
“你這是要去哪啊?”衛珉問道。
“不是要出去嗎?”王九兒說的理所當然。
衛珉嘆了口氣,他就說這個小祖宗剛剛一聲不響,也沒有鬧着去,原來是這般。
“不行,你不能去,我不同意。”
收拾的手停了下來,“是因為你有他了?”
“他?誰?”衛珉一怔。
王九兒指了指衛珉背後挂着的“臨南”劍。一時間,衛珉有點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應。
“它很老了,你還是帶着我吧。”王九兒跑到衛珉面前,擡着頭望着他。
“哈哈,你啊,我第一次聽人形容‘臨南’用老的。”衛珉笑出了聲,這真的很少見,他的神色從來都是淡淡的,摸摸九兒的頭,“我不讓你去是因為別的。”
“你修為不高,沒有所成,此行兇險,我不能帶你去,無法護你周全。”衛珉正了正臉色,故意板着臉說。
“兇險我更應該去了,那我比你厲害就可以去了嗎?”王九兒歪着頭,語氣很是可愛。
“嗯?”衛珉又是一愣,“那自然…是了。”
三日後,傅凡來送別衛珉,他本想拉着王九兒一起的,卻到處找不到蹤影,只好自己前來。
“師兄,此行務必小心。”傅凡行禮道。
衛珉點了點頭,拍了拍傅凡的肩膀,“我此行出去,清源山上上下下你就要多花點心思了,師父不愛理事,你有空多幫襯點。”
“師兄放心,傅凡會的。”眼看出發時間即将到了,平常最粘着師兄的王九兒居然連臉都不露,不由心存疑惑,“師兄可看見,九兒,不知去了哪,也不來與師兄辭行,真是奇怪。”
“咳咳。”衛珉輕咳了幾聲,耳垂略有點泛紅,“你師弟與我同去,此事不必張揚,師父那也知曉了,時間到了,我先走了。”
随後也不管傅凡有沒有反應過來,掐訣而走,獨留傅凡一人原地目瞪口呆。
焦明鳥飛于前頭,後面的弟子乘靈器而行,浩浩蕩蕩百十人就這樣出發了,不少修為不足的弟子都仰着頭望着,眼中帶着無線向往。
“你…還好嗎?”金算盤望着站在山頭上的少年,他與徐溫認識快十年了,自認為合得來是因為兩個人都是沒心沒肺的性格,即使兩個人互相說着戳心眼的話也不會計較。
徐溫喊自己“摳門鬼”,自己叫他“啃姐蟲”,嘻嘻哈哈,誰都不放在心上。這也是他頭一次看到這麽沉默的徐溫,一時間,口若懸河如他也就只擠出這麽幹巴巴的一句話。
“你知道的,我一直沒把修仙放在心上,若不是我這雙奇怪的眼睛還有我姐從中周旋,我這輩子也進不了鎮南山派。”徐溫望着天上越變越小隊伍,緩緩說道,“我覺得好沒意思啊,不停的探求大道,追求更長的生命,本就平淡的生活還要被無限拉長,這不是一種折磨嗎?每次看到我姐苦修奔波還勸我上進,我就很煩躁,我不理解她,埋怨她,躲避她,甚至心中暗暗咒罵她為什麽非要逼我我走上這麽孤獨且沒有盡頭的道路。”
突然收了聲像是如鲠在喉,深深呼出一口氣,“可是今天我發現我徹底錯了,算盤,我錯了…”
“徐柔姐的死,怎麽也不是你的錯,你不能強行怪到自己頭上,小溫。”金算盤皺了皺眉,試圖開解自己快要崩潰的摯友。
“不!當然是我的錯!”徐溫轉過身,綠色雙眸泛着水光,裏面蘊藏的悔恨已經溢了出來,一只手指着天邊,另一只手緊攥着,指甲深陷在肉中,“我是徐柔的親弟弟,我才是最應該去的人,而我如今卻連資格都沒有,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這等別人的消息!這不可笑嗎?金算盤。”
終是沒有落淚,徐溫不想讓自己更加的狼狽了,他已經夠窩囊了,“算盤,你以後不用再找我了,我要閉關。”
“閉關?”
“對,閉死關,不到結丹我就不出來。”綠眸中的認真不像在說笑。
“你瘋了嗎你連築基都沒有,沒有人是這麽修仙的?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不要意氣用事,行嗎?”金算盤搖着頭,在他看來徐溫已經魔怔了。
“我很清醒,而且是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十年不行,就五十年,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永遠達不到我就永遠不出來。”徐溫默默地走了,路過金算盤時他停了下,“我想我們都弄錯修仙的意義了,我們所處的境地遠比我們想的殘酷。”
回去的路上徐溫直接去申請了死關的場所和需要的物品,他原以為會要花費很多時間,畢竟他人微言輕,沒有背景,沒想到一炷香的時間,他要的資源場地都已經準備妥當了,顯然有人已經為他将一切打點好了,這是誰做的,并不難猜,徐溫內心很平靜,辦完手續,就回到住處收拾包袱。
在去閉關之前,他先來到了一個小院子,遲疑了一下,終是将手抵上門掐訣,門便自然開了,因為這是徐柔的住處。院子裏有兩間屋子,他不确定哪件是徐柔常用的,因為他沒來過這,徐柔喊了他很多次,但他害怕徐柔唠叨都以各色理由搪塞回絕了。
徐溫無法只有随意前往一間,來這裏是想将徐柔的東西收拾收拾,因為可能再過一陣子,這裏就是別人的地方了。屋子裏有點亂,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很忙碌而且有點小邋遢,并沒有時間好好收拾,衣服、雜物随意的堆着,徐溫默默地将這些東西歸位,又清掃一番,他想,有些事如果提早一點,或許會好上很多,如果徐柔看見了,恐怕會喜出望外吧。
緩緩吐出一口氣,徐溫又去了另外一間屋子,和前一間完全不同,裏面空蕩蕩的,窗戶大開着,只有一張桌子,有張白色宣紙,一邊被鎮尺壓住了,一邊随風“嘩啦嘩啦”的響着,徐溫拿了起來,腦子亂糟糟的。
“今年要給小溫存夠十塊上品靈石做老婆本。”這一行黑色的字像利刃一樣劃破了徐溫最後的防線。
“有病吧!我老婆本關你什麽事啊!”徐溫将這張揉成一團,他終究是蹲坐在地上哭成了一團,像一個迷路無助的孩子,不知去往何處,可是這次卻再也沒有一個徐柔領他回家了。
沒有人知道徐溫呆了多久,此後他就這樣消失在了鎮南山派,一開始還有人會奇怪金算盤的小跟班去哪了,後來,這事也慢慢被大家抛之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殇的地雷 YAYAYA的地雷,真的超級感動,我的天。
希望明天考試順利啊!
寒假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