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古耽

第一篇

燕平王七年,秋。

燕平王姬虞要納男寵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後宮及朝堂。

太後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暈了過去。朝堂上的大臣面面相觑,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年過二十二的燕平王,一直不肯納妃,後宮空蕩蕩,随便喊一聲,都能聽到回響。。

太後急得差點就要使手段迷暈幾個妙齡少女往燕平王床上送了。而大臣們各懷鬼胎,有想要送自己女兒孫女的,有想要扶持別的小王爺的,還有想要自己坐上帝位的。

但所有人都沒料到,燕平王竟是好龍陽。燕平王

龍陽之風盛行,倒也不是什麽新鮮事。隔壁陳國國君就在後宮藏了兩名男寵,夜夜笙歌;再遠一點的魯國世子,更是辟了間院子,專門豢養男寵。

只是,玩歸玩,納寵歸納寵,這些都是成了婚延續血脈後的消遣,沒有哪個國君這麽昭昭然地告訴天下,孤就是好龍陽,不生娃。

姬虞燕平王生得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氣質清冽冷酷,行事果決聰慧。只要他稍稍板着臉,便能像閻王一樣奪人心魄。十六歲登位便手段狠厲地掃除異己,鞏固政權,□□朝堂;十八歲就大興改革,推陳出新,國內逐漸商農繁茂;二十歲親征疆南,平定進犯的楚國,威震四方。

燕平王不少人動了心思,一個勁地把漂亮姑娘往宮裏送,燕平王無一例外都遣送回去。偶遇到契而不舍的,燕平王便命人或拔舌根,或砍雙足,或挖雙目,總之,下場慘不忍睹。

幾回之後,無人再敢把姑娘往宮中送。倒也不是沒人送過俊俏男子,只是次數少些,但燕平王一視同仁,做法一致。

燕太後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怒氣沖沖地命人将被安置在桂檀苑的“新晉男寵”押到鳳儀宮。她倒要看看,是什麽妖孽,迷得燕平王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鳳儀宮裝飾華麗,鳳舞九天的壁畫高懸于牆上。但屋內只有燕太後一人和兩名侍女,與這華麗場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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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太後。”新晉男寵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嗓音并不算特別低沉,反倒透着山澗清泉一般的清澈。

太後忍下怒火,板起臉,聲音冷得如寒冬,說:“起身。”

末了又加了一句,“擡起頭。”

燕太後見到“新晉男寵”第一眼,便明白燕平王此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納寵是為何了。

男寵生得極為白淨,眉清目秀,俊秀有餘卻不失英氣。唇不點而紅,唇角微微一勾,唇下一顆痣便顯得誘人十足,像是綴在草莓上的小黑點,整個人顯得鮮嫩多汁。

他不僅生得一張好臉,身材也是亂人心神的美。纖細白皙的手腕和脖頸,微微一動,扯出好看的線條。腰身細弱柳枝,卻顯得剛勁有力,身形颀長,體态極佳,舉手投足間如能攪起一陣清風,撩人而不自知。。

燕太後攥緊了右手,護甲刮着金絲楠木的把手,似要陷進去一般。

沉了聲,再次發問:“叫什麽名字?”

“回太後,小奴蕭安,江北人士。” 男寵不卑不亢。

“家中可有人在朝為官?”

“回太後,家中世代經商,并無人在朝做官。”

燕太後聽到無人為官時,內心暗自松了一口氣。

“可有娶親?”

“回太後,小奴喜好龍陽,不曾娶親。” 蕭安眼皮跳了跳。

燕太後的臉刷地一下黑了。

“因何與燕平王相識?”

“聖上燕平王征戰疆北時,小奴幸得照顧過幾日。”

疆北之戰?那是燕平王中箭傷的一役,傷勢極為嚴重,差點就命歸西天。幸好得一人相救,才保下一條性命。

“你是那個郎中?” 燕太後想起曾在進呈的折子裏看過這人的名字,只是沒記住,現在依稀記得是個姓蕭的郎中救了重傷的燕平忘燕平王。

“小奴不過是略學了些淺薄醫術,是聖上燕平王吉人天相。” 蕭安沒有否認。

燕太後臉色稍緩,總歸是兒子的救命恩人。

“年方幾何?” 排除對燕平王政權的威脅後,燕太後問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回太後,小奴二十有八。” 蕭安的眉毛抖了抖,低垂眼睛。

燕太後本欲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潤口茶,聽到回答的時候,震得茶杯一響,茶湯将要灑出。旁邊立着的侍女,也不免帶着訝異的神情多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人。

“二十有八?” 燕太後重複了一遍,直盯盯地看着蕭安。

她想着燕平王可能國事繁忙,貪玩一會也情有可原,招的男寵也應該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沒想到,竟是,二十有八的大齡。

這年紀,正常男人都有幾個娃娃滿地跑了。

燕太後的臉冷若冰霜。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蕭安覺得自己已經在這眼神下死了幾百回了。

鳳儀宮內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顯得突兀。

但,蕭安臉上仍舊是一片雲淡風輕,從容不迫,好像說的不是自己。

蕭安看着金邊的地磚,無聊地數着眼前看到的到底有多少塊。聽說宮內的地磚都是摻了金子才會這樣閃閃發光,這麽大的一個宮殿,得費多少金子啊……商賈之家幾輩子可能都掙不來半間宮殿的錢財。

燕太後冷言冷語地警告了蕭安幾句,便命人放他回去了。

跪地太久,蕭安的膝蓋和小腿都有些麻疼,站起來的時候身子踉跄了一下,如弱風拂柳,搖曳生姿。

燕太後一時看愣了神。

桂檀苑不過是靠近西宮角的一處小樓,掩藏在彎曲纏繞的小路盡頭和一大片郁郁蔥蔥的榕樹葉後,若不是故意去探尋,很容易就遺漏了這個角落。但是,小樓建的極為精巧,镂空雕花,金邊包覆,每一處都藏着巧思,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雕琢。

蕭安搬進來的時候想,可真是個偷情的好地方。

日暮西山,一大片暖橙色攀附上這座小樓,金碧燦燦。蕭安倚在三樓的陽臺欄杆上,迎着光,眺望着遠方,目之所及,竟是深紅宮牆。

蕭安撇撇嘴,腦海裏驀地蹦出一個詞:金屋藏嬌。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嘴角彎起一個弧度,美人如畫,看呆了站在一旁随侍的宮女。

燕平王忙完了政務急急趕來時已經天黑了,屋外只剩滿天的星光和一片呱噪的蟲鳴。

“好吃嗎?” 蕭安支着手肘,托着下巴,眼裏藏不住的期待。

燕平王閉上好看的眸子,一副細細品嘗的姿态,吞咽下肚,猝不及防地在蕭安唇邊落下一吻,睜眼笑道:

“沒你好吃。”

蕭安沒料到他來這麽一招,剎間臉紅了一片,眼中嬌羞盡顯,卻龇牙咧嘴地兇狠道:

“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門外的宮女聽到這句拔高了聲音的話,不免抖了一下,偏頭看向掩遮的門內,心中訝異。

敢這麽和燕平王說話的,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沒聽到預期中的聖怒,宮女更為狐疑,卻不敢再過多打探,畢竟小命要緊。

不多時,屋內滅了光,傳來若有若無的□□和喘息,聽得屋外兩名宮女面紅耳赤,不敢對視。

燕平王暴戾之名遠播,無非是些和古時暴君一樣的評價:殺人如麻,是非不分,昏聩無能。卻只有一條從未在他身上安過,那便是:□□好色。

燕平王自十六歲登基來,從未納過一名妃子,甚至連個暖床的侍女都不曾有過。也不是沒有被太後和大臣逼過要納妃立後,誕下龍脈,只是每被狠勸一次,就有一個大臣被抄家。就這樣抄了四個大臣後,無人敢再提這事,燕平王也因此落得了清淨,更是一心撲在國事上。

不過關于燕平王後宮的各路消息,不絕于耳。有人說,其實燕平王是藏了不少如花美眷,不過都在侍寝就被殺掉了;有人說,燕平王身上殺戾之氣過重,無女人可近身;有人說,燕平王意欲以不娶來抵掉深重的罪孽,求死後安寧......

蕭安有些微喘地趴在燕平王光潔的胸膛上,玩弄着從鬓邊吹落下來的一縷發絲,軟綿綿地說:

“太後找過我了。”

“嗯,孤知道。” 燕平王低沉着嗓音,還帶着一絲□□。

“太後讓我別勾引你。” 蕭安有些不滿,唇下那顆痣也往上提了提,接着說:“我哪有勾引你。”

燕平王唇角彎起一抹笑,壞壞地說:“你現在不算勾引嗎?”說罷,帶着薄繭的大手在蕭安腰上捏了一把,引得身上那人,一聲嬌喘。

“他們說過你納了個狐貍精。” 蕭安嬌嗔地瞪了他一眼,繼續說着,嘟着嘴。

“胡說。” 燕平王騰出一只手,撫着蕭安柔順的長發,眼睛閃着未滅的□□:“狐貍精哪有你誘人。”

“不跟你說了,沒個正經的。”蕭安作勢捶了一下身下人的胸膛,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卻被突然翻轉被壓在床上。

“那,你看看這樣正不正經。” 燕平王壓着身下人,啞着嗓子,炙熱的眸子看着,不由分說吻了上去。

蕭安掙紮無果,認命地閉上了眼,雙手攀附上帶着數條傷疤的後背,放任自己沉淪。

蕭安喜歡盯着燕平王熟睡的樣子。放下所有防備的燕平王在睡夢中安靜的如同嬰兒,純真無邪。

他和燕平王的相遇如同一場荒誕的戲劇。

疆北之戰,戰火蔓延到周邊幾座小城,燕軍大捷,平定了外族入侵叛亂,可燕平王卻在最後一戰中負傷失蹤,衆人遍尋一月不得,燕太後壓下消息,但宮中已在悄悄準備後事,而朝堂上對于要繼位的人選争論不休。

當時,風雨欲來,大廈将傾,人心惶惶。

幾日後,燕平王在鎮北大将軍的護送下回到了京城,借着太後母家和幾位老臣子的力量,平定了朝堂混亂的政局和意欲造訪的三皇叔。

平定的手段說來也簡單,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事态緊急複雜,沒人留意到一同回來的蕭安。燕平王也無意大肆宣揚,只悄悄地将他安置在宮裏的一角。

蕭安是在山林中游玩時遇到燕平王的。他帶的獵犬嗅到了血腥味,咬着他的袖子将他拖到了僅存一絲氣息,渾身是血的燕平王身旁。

費盡力氣将這個重傷到無法行走說話的人拖回林中小屋時,蕭安覺得自己就要散架了。

褪去身上沾滿血污的盔甲,揭下黏在皮膚上,早已被血染成深褐色的裏衣,蕭安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胸膛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或深或淺,不下數十條,看得蕭安心頭一陣發麻,不免生出憐憫和心疼。

他夜晚洗衣時,整整倒掉了六大桶水才将這身盔甲和血衣洗淨。蕭安不禁對昏迷在床上的人,生出一絲憐憫和心疼。

借着月色,他看清了手中沉重牌子上的字:燕。這牌子質地細膩,看似普通木牌,卻比木頭沉上不少,其中必定摻雜了其他材質。金邊鑲字,周圍一圈卷雲紋和牡丹花,還刻了幾個小字。夜色太濃。蕭安看了半天,還是看不出來,想着明天白日再看。

但僅憑這個牌子,蕭安便能斷定,榻上之人,出身不凡,必定是王公貴族。

呵,沒想到還真的撿到了個至尊寶。

側卧在燕平王身側的蕭安寵溺地刮了刮熟睡之人挺拔的鼻梁,笑得眼睛彎彎,眼裏的溫柔和眷戀就要漫出來一般。

等蕭安被強烈的陽光晃醒時,床榻上早已少了一人。蕭安不滿地撇撇嘴,嘟囔着:

“還真的是日理萬機。”

伸手拉了下床幔上系着的小鈴铛,喚進來兩名宮女,頭戴白色大簪子的叫大白,戴白色小簪子的叫小白。

這是蕭安給這雙胞胎起的名字,她們相貌簡直一模一樣,所以他只能通過簪子來區分。

“公子,可要用早膳?皇上吩咐了給您準備桂花粥和蓮藕盒子。” 小白收拾好蕭安洗漱的用具,退到一旁輕聲問到。

蕭安點點頭,大白就将門外放着的食盒拿了進來。

撲鼻的桂花清香伴随着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蓮藕盒子的焦香誘引了蕭安肚子裏的饞蟲。

蕭安各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才心滿意足地吃起來。

大白小白在一旁偷偷看着,感嘆怎會有男子生的這般好看,不能以美女或俊俏公子來形容,只能用一詞,美人。沒有性別之分,只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怪不得皇上天天一下朝就往這裏趕。這麽一個美人在這裏等着,怎麽能不心焦。

此時正是金桂飄香的季節。蕭茗閣的庭院後方種了兩株金桂,甜膩的桂花香在秋風騷動下,溢滿整個西宮角落。

蕭安換了一身素淨的便服,走到桂樹下,撚了一枝,細細地嗅着。

真香。要不給他做點桂花糕吧。

思量着,便命大白小白取來草篾,輕輕晃動着手上這一枝綴滿金黃小花的樹枝,落下一片芬芳,蕭安覺得前所未有的愉悅。

等燕平王趁着夜色來到時,桂花糕早已涼了很久了。蕭安坐在庭院外,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數着碟子裏有多少朵桂花。

“坐在這裏不怕着涼嗎?” 雖是問句,燕平王的語氣卻帶着不容反駁的怒氣。

燕平王将自己身上的披風急急卸下,蓋在了只簡單披了件紗衣的蕭安身上,轉頭怒斥大白小白:

“你們就是這樣照顧你們主子的?”

大白小白被淩厲的眼神吓到,畏畏縮縮地在一旁,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

“哎呀,你為難人小姑娘幹什麽,是我自己嫌熱不穿的。” 蕭安見狀,撫上燕平王的手背,輕輕摩挲着,安撫着眼前人的情緒,一邊使眼色讓大白小白趕緊退下,別站着挨罵了。

“快來嘗嘗我給你做的桂花糕,你來得太晚,都涼了。” 蕭安用筷子夾起一塊晶瑩剔透,鑲滿黃色小花瓣的糕點,往燕平王嘴邊送去。

姬虞口齒間瞬時迸發一股秋日的清甜,撫平他心中的怒火。

“進屋去,別着涼了。” 姬虞握着蕭安的手,要把他往屋裏拉。

“我不,這裏多舒服啊,還能看月亮。” 蕭安使着性子,眼巴巴地看着姬虞。

姬虞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将蕭安身上地披風緊了緊,又拉過他,将他圈在懷裏。

“你也吃一個。“ 姬虞拿起一塊要往蕭安送去。

蕭安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就一瞬,換上調皮的笑顏,說:

“你見過廚師做完飯後還吃自己做的嗎?“ 見姬虞神色疑惑,才又解釋道:“因為做的時候就試味試飽了。”

蕭安将姬虞的手轉了個方向,桂花糕來到了姬虞嘴邊。

姬虞頓了頓,終是咬下一口,贊賞到:“真好吃!你以後天天給我做,好不好。“說完還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蕭安的鼻尖,氣息交纏,還混着桂花的清香。

蕭安只有一個念頭,想吻他。

他笑着應了一聲好,卻在姬虞的吻落下來前,偏頭躲開,用手指堵着姬虞的唇,半是嫌棄半是嬌嗔道:“好好吃,別想有的沒的。“

姬虞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摟緊了懷中人。

蕭安擡頭看着月亮,只覺得今晚的月色分外清冷,冷的心裏有些顫疼。

他說的對,進屋比較好,外面還是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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