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法書院
仙法書院
西界,青翠高山之上,一名年約十五的少女盤坐在地,兩手做拈花狀抵于膝上。肉眼難見的濃郁靈氣在她周圍彙聚,随着少女的吸氣灌入體內,又伴着吐氣盡數流出。
毫無所獲。
她已經修煉了一年,卻連引氣入體都沒能做到
琳琅站起身嘆了口氣,緩緩往山腰處的院落走去。
快要走到時,她停下腳步雙手揉了揉臉,臉上便已挂上了若無其事的笑意。
“大師兄,中午吃什麽?”
琳琅風風火火地跑向陋居,一把推開廚房木門。
小廚房的門早已搖搖欲墜,被這麽一推更是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琳琅三兩下把門裝回去,探頭朝裏望了望:“怎麽不在,下山了嗎?”
廚房裏沒人也沒米,她進去轉了一圈,找到的能入口的東西就只有一坨早上剩下的菜心。
琳琅嘆了口氣,轉身去外面的小菜園挑了根歪七扭八的黃瓜,邊啃邊下山。
她所在的這片荒涼的山群叫做五藏山。
山下的老人說,百年前它還叫四寶山。某一晚,四寶山突然迸出耀目銀光、雷聲轟鳴不止、大地震顫不休。第二日山下居民就發現四寶山的一座山峰從中間裂開,山峰變成了五座。
時人都說那是山中精怪修煉成仙,從山腹中逃了出來。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山上果然多了一位白胡子老仙,人們尊稱他為五藏仙人。
琳琅聽着那位老人崇敬地講着五藏仙人的事跡,內心卻沒什麽實感,畢竟在她眼中,師父就是一個愛吃愛玩愛欺負小孩的老頑童而已。
白頭發白胡子,連眉毛都是白的,除了能禦劍飛行外,看起來就和人間随處可見的老者差不多。
五藏仙人游無方,在一年前遇到了剛剛穿越、差點餓死的她,被一個烤地瓜“收買”,帶她回了五藏山。
游無方年齡不明、修為不明、職業劍修。門下大弟子蔣星元修行一年便已築基,現年十七已是金丹劍修;門下二弟子唐至音同樣不遑多讓,雖是劍修帶出來的音修,但也已築基後期,離金丹不過一步之遙。
至于三弟子嗎……
琳琅,初二穿越,至今一年,修為零。
這一年她病急亂投醫,各種功法都練了個遍,但也就長了點個子,是個純純的凡人。
一絲枯黃的發絲垂到眼前,琳琅眼不見心不煩地把它別到耳後:還是個營養不良的九漏魚凡人。
想到傷心事,琳琅瘦小的背影更加蕭索了,她洩憤般地狠狠啃了一口黃瓜。
“呸——什麽東西?”嘴裏的觸感有些奇怪,她皺着臉吐出一片混着黃瓜碎的羽毛。
“小師妹!快躲開啊……”
大師兄的聲音?琳琅聞聲擡頭,視野逐漸被一只白色的鴿子完全占據。
這鳥真肥,适合紅燒。
嘭——
砸得很準,正中紅心。
琳琅用力抱住白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他在哪?
雲霧生覺得自己仿佛陷入雲端,無盡的雲海将他包裹,而他即将在雲海中迷失。
耳邊響起呼嘯風聲,眉心湧上一股涼意,混沌的意識清晰了一分。
他似乎應該是在五藏山的。
這晚的月色很好,他卻無暇欣賞。
師父和大師兄在外未歸,陋居裏只有他和閉門不出的二師姐。修補丹田的法子剛有了點眉目,他坐在院中研讀醫書一時忘了時間。
夜風送來不祥的氣息,一道黑影落到書上。他持劍起身,快要凝結而出的劍氣卻在看到來人後就消散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小師姐?你……回來就好。”
他那失蹤已久、遍尋不到的小師姐再出現時,就已經入魔了。
撲棱棱——
墜落感使他猛地睜開雙眼,脫口而出:“師……父?”
“可算是醒了。”須發皆白的老人一身補丁,樂呵呵地給他晃了晃手裏抓着的白色毛團,“看我抓到了什麽,這肥鳥飛得忒快,差點就給它跑了。”
“這鴿子肉質肯定緊實,師父給你做個烤乳鴿如何?”
雲霧生猶在怔愣,師兄師姐接連出事,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師父這般輕松快意的樣子了。
見師父一手拿着被五花大綁的毛團,一手忙着撿柴堆竈,雲霧生顧不得整理紛亂的思緒,下意識就想上前幫忙。
雙腿因長時間的姿勢不正而有些發軟,他剛起身就又癱倒在地。手心沾了些沙石,他随意拂去,卻在看到明顯變小的手心後愣住了。
“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
游無方把好像有點恐高的小徒弟扶起來,貼心地給他拍了拍土,和藹道:“去五藏山啊,還有三四日就快到了,不用怕,起飛的時候不要往下看就好。”
“五藏山……”
他想起來了,十四歲時他那不靠譜的父母不想帶着他這個拖油瓶,便把他托付給了舊友游無方。
他回到了四年前,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時。
“來幫我看着,別給它跑了。”見小徒弟沒事了,游無方便把手裏努力啃繩子的白毛團丢了過去。
雲霧生接過,低頭對上了一雙黑色豆豆眼,白鴿似乎是吓壞了,眼中還有一層水光。
他不知為何忽然有些不忍……
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磊了個簡易土竈的游無方,一回頭就看到小徒弟手裏只拿着一串麻繩。
“鳥呢?你給它放了?”
“師父,殺生不好,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雲霧生一臉認真。
午飯飛走要餓肚皮,徒弟叛逆傷透師心。
游無方嘆氣,屏住呼吸給小徒弟塞了一枚臭水溝味辟谷丹,看着他面無改色地吞下。
不錯,是他徒弟該有的風采!
趁雲霧生收拾東西的功夫,游無方使出自己出劍的速度,飛快把最後一顆水蜜桃味辟谷丹丢進嘴裏,被苦得一哕:
呔!拿錯了!
*
琳琅是被番茄雞蛋面的香氣喚醒的,胸口不知被什麽沉沉的東西壓着,讓她有些喘不上來氣。
“小師妹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頭暈不暈?”蔣星元聽到動靜,圍着圍裙就沖了過來。
“不暈。”琳琅一把把壓着的東西掀掉,坐了起來,“砸我的鴿子呢,沒跑吧?”
“咕。”被丢出去的白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蔣星元一拍腦袋,把面碗遞給她,轉身去拿了一個白色信封和藏藍色香囊:“這是那鴿子身上掉下來的,好像是給你的信。”
“給我的信?”琳琅滿頭霧水的接過,只見信封上寫着鐵畫銀鈎的兩行墨字:仙法書院入學通知書,琳琅收。
是簡體字。
她顫抖着手打開信封,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白底紅線信紙:
“親愛的琳琅同學,見字如晤:
依據《特殊人才教育法》第一章第五條之規定,你已可到仙法學院就學。
檢測到你身處異世,現随信附上仙法書院一到七年教科書及一到三年教輔資料、武器×1,流雲屏×1,基礎材料若幹……”
“……院長:簫景珍。”
“仙法書院、白鴿送來的通知書……”是她想的那樣嗎?
琳琅把信放到一邊,急切地打開香囊。
香囊應是施了拓展空間的法術,她在裏面翻找了一通,一把抽出一根小臂長的烏黑魔杖。
“噫,我中了!”
蔣星元看到向來沉靜的小師妹又笑又跳,默默走到門口發了只傳訊紙鶴。
怎麽辦,小師妹好像被他養瘋了。
*
未時,琳琅關好門窗,獨自待在卧室靜靜等待約好的時間到來。
她面前的銀色流雲屏長約九寸,鏡面亮着微光。兩刻鐘後,流雲屏右上角的時間跳到了13:30。
嘟嘟——
琳琅飛快接通通話。
“小同學你好,我是簫景珍。”屏幕中身着黛色旗袍的婦人笑容和藹,滿頭銀絲僅用一根烏木簪固定。
“簫院長好。”琳琅強壓下激動,問道,“請問,仙法書院是什麽?”
“自然是學習仙法的地方,像你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應該都看過西方的那個魔法小說吧?”
琳琅興奮點頭,噌地抽出魔杖:“看過,所以我果然是小女巫嗎?不是說每個小巫師十一歲就會收到錄取通知書嗎?”
簫景珍失笑,這幾屆的新生十個裏有九個都會問這些問題,她答道:“第一個問題:女巫屬于西方文化,在我國古時能修煉仙法的稱為巫觋,現在稱為仙術師。
“第二個問題……”簫景珍一揚眉,臉上的笑意便帶着些意味深長,“九年義務教育普及這麽多年了,若是不讓孩子讀完初中,我們仙法書院怎可能辦得下去、招得到學生?”
琳琅似懂非懂地點頭:“那這個魔杖是怎麽回事?而且我都穿越了要怎麽入學?”
“你手中的法器叫做如意,只要你的精神力夠強,它什麽都變得出來。”簫景珍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你确實是我任教以來,遇到的最特別的一個學生。若不是你身旁那個小家夥覺醒了一絲神獸鲲鵬的血脈,還恰好能錨定你現在這個時空,我們也沒把握能跨越空間對你進行教學。”
“鲲鵬,它竟然是鲲鵬?”琳琅把鴿子抓起來,整個怼到流雲前面。
白鴿不滿地咕了一聲。
“它自然還不能和神獸鲲鵬相比,但也繼承到了一些穿越時空的能力。至于你的入學問題嘛……”簫景珍俏皮地眨了下眼,“你手中流雲的內核是用一種特殊的子母石做的,既然這個通訊能接通,想來你用它上網課也是沒什麽問題的。”
挂斷通訊後,琳琅窩在卧室裏,手中如意變來變去,時不時再點開幾個流雲中儲存的基礎課件翻看。
試問,哪個十幾歲的少女沒有幻想過:收到貓頭鷹寄來的通知書、簽訂契約(劃掉)成為馬猴燒酒、收服庫洛牌或者掀開被窩發現裏面有三顆蛋啊!
下意識擦了擦什麽都沒有的嘴角,琳琅努力控制表情,最後還是沒忍住發出一聲傻笑。
“嘿嘿……”
特意給師妹煮了點茶葉蛋的蔣星元敲門的手頓了下,默默走到院中石桌又發了一道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