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蛟神

蛟神

“不過就是對小鴛鴦,至于看這麽久嗎?怎麽,你看上那小娘子了?”

“休要胡言,我只是覺得他們有點眼熟。”說話這人留着兩撮山羊胡,眯眼道,“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們。”

“眼熟?”另一人也湊了上去,看了一會說道,“我可沒看出這兩人哪裏眼熟了,他們不是南界來的嗎,說不準是在那見過。”

“或許吧。”山羊胡随意應了一聲,視線仍牢牢盯着觀影屏。

畫面上,自稱夏蕪的女子推門出來,兩人沉默着用飯,某種看不見的奇妙氣氛在他們周身蔓延。山羊胡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就是這種奇怪的氛圍,他到底在哪見過?

“神使大人,閻羅池的那位大人回來了。”

思緒被打斷,山羊胡不耐地揮了下手,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閻羅池那位怎麽突然回來了,他不是在外面盯着嗎?”

“那位大人要做什麽豈是你我能置喙的。”山羊胡站起身,叮囑道,“那兩人我還是不放心,胡直,你再去拿噬靈蜂檢驗一下。”

“知道了,你快些去吧。”

*

沿着長長的階梯往下,便來到了地牢之中。牢房空空蕩蕩,蟲蟻鼠類在其中穿梭爬行。

山羊胡極力遏制自己想要進食的沖動,他一路走到地牢最深處,朝着前面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漆無大人。”

“起來吧。”漆無轉身,露出一張普通到極致的臉,他一指面前的牢房,問道,“這批貨怎麽還在這?”

牢房裏是一男一女兩個大人和一個女童,山羊胡看了一眼,恭敬回道:“漆無大人有所不知,前幾日有批貨出了疏漏,實驗出了岔子,蛟神有些不滿。”

“蛟神不滿那就多供奉些血食,這點小事還要我教你嗎?”漆無說話時仍是沒什麽表情,只一雙黢黑的眼像是蓄勢待發的毒蛇,盯得山羊胡額間冒汗。

“外面的巡查越來越嚴格了,上面那批人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料理掉,此處不宜久待,盡快開始最後一次實驗。”

“是,屬下明白。”

“神使大人”牢房中的男人壯着膽子問道,“你們在說什麽?什麽實驗?”

山羊胡站起身,右手一張便有一群細小的蚊蟲飛到了牢房三人的耳中,他答道:“只是慈悲佛的考驗罷了,若是你們能順利通過這場考驗,那便能超脫凡身,前往慈悲佛座下,永登極樂之地。”

“是。”男人臉上的躊躇轉瞬就變為了幸福,連同女童一起,三人雙手合十,虔誠念道:“救苦濟世慈悲佛,渡生越死登極樂。”

送走漆無,山羊胡召來下屬,問道:“蛟神怎麽樣了?”

“還在發脾氣,您親自看看吧。”

山羊胡颔首,下屬苦着臉為他打開暗門,門一打開濃郁的血氣和腥臭撲面而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血池中翻滾着一條長約十米、頭大如鬥的墨蛇,它聞到來人身上後輩的氣息後不耐地嘶嘶兩聲,再度沒入血池。

山羊胡躲開兩步,但仍有一滴濺起的血水落在了他的衣袍之上,留下了一個破洞。

“嘶嘶。”[我的肚子好疼,給我吃的,很多很多吃的。]

墨蛇又鑽了出來,被那兩只毫無情感的豎瞳盯着,山羊胡的動作也不由得僵了一瞬。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嘶。”[快去。]

山羊胡沉默地退出去了,路過地牢裏那酣睡的一家三口腳步不由得停了一下。

也不知尊上是要做什麽實驗,除了要喂給蛟神的血食外還搜羅了父母與孩子的組合。喂食時,将父母二人的鮮血混合,再施以某種秘術後喂給蛟神,之後再喂孩子的鮮血。

上次實驗失敗的原因就是那個孩子和那對父母并無血緣關系,施術者和蛟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噬。

他便是那次的施術者之一,剩下兩人都被暴起的蛟神吞了。

山羊胡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他很确定,上次蛟神是想連他一起吞了的,只是不知為何突然停了。

他體內到底有什麽?

*

琳琅兩人食不知味地用了一頓午飯,雲霧生就像是動力用盡的發條木偶,必須要下達指令擰緊發條他才會動上一動。

做飯的食材都是找這裏的居民置換的,倒是可以入口。

飯後雲霧生去洗碗了,琳琅編着竹條打發時間。

做事不認真的後果就是受傷,她一個沒留神便被竹條鋒利的切面劃傷了指肚。

琳琅龇牙咧嘴地咬着指肚,吐出幾口含血的唾沫。耳邊響起嗡嗡聲,她一擡眼就看到了一只指肚大小的黃色蜜蜂,忍不住驚呼一聲退開。

“怎麽了?”雲霧生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手還有點濕。

琳琅偏頭示意他去看蜜蜂,他卻一眼看到了地上的血沫,急道:“你流血了?哪裏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看那,蜜蜂!”琳琅雙手被抓着,她重重一跺腳,示意他往旁邊看。

他們不是在山腹就是在地下,連只蒼蠅都沒見過,怎麽會有蜜蜂。

雲霧生卻以為她害怕,揮手将那蜜蜂趕走,說道:“好了,快讓我看看你哪裏受傷了。”

琳琅:“……”看吧看吧,再晚看一會就愈合了。

她将手遞出去,心想,這和少白頭一樣是什麽奇怪的副作用嗎,怎麽人都不機靈了。

琳琅的手白嫩纖長,襯得右手食指上微微滲着血的紅痕更為顯眼。雲霧生有些心疼,不能用靈力也不能用靈藥,他想去取紗布,手中的指肚卻又滲出來一滴血來,他下意識低頭舔了一下。

兩人的身軀同時一僵,雲霧生的手還帶着濕意,溫度很低,現在她的手被微涼的大手拿着,指尖卻又是一片溫熱。

她有些禁不住這冰火兩重天的折磨,手臂用力一抽——沒抽動。

“雲……允許你這麽做了嗎!”琳琅大喊,這次終于把手抽了出來。

“小,小姐,對不起,我……”雲霧生剛想解釋,就被丢了一把鋤頭和鍬。

“你什麽你,種你的地去吧。”琳琅惡狠狠地喊完,一溜煙地躲回屋了。

“是……”雲霧生臊眉耷眼的走了,他方才那樣确實不是有意冒犯,只是,現在的他更容易被靈狐的本能占上風。

屋內,半響沒有聽到動靜,琳琅忍不住偷偷打開一點門縫,外面風平浪靜,院中早已空無一人。

“哼,這會又這麽聽話。”

她推開房門,視線的餘光看到一個小白團滾動了一下。撿起打開,發現是一方素帕裹着一小截紗布,紗布中央洇了一圈深褐色的藥液。

“還需要什麽藥,傷口都要愈合了。”琳琅嘴裏嘟嘟囔囔,手上卻仔細地将紗布裹到指肚。

*

另一邊,胡直看到雲霧生舔向琳琅手指後終于忍無可忍地關了觀影屏。

誰愛看誰看,他可沒老山羊那種奇怪的癖好,愛看別人鴛鴦雙雙飛。

正腹诽着,山羊胡就進來了,看到關閉的觀影屏後眉頭一皺:“我不是讓你盯着他們嗎?”

胡直陰陽怪氣道:“盯了,盯得我眼睛都疼了,您還是自己看吧。”

山羊胡把觀影屏打開,只見畫面中空無一人,問道:“他們人呢,去哪了。”

“不在嗎?”胡直也湊過來看了一眼,一臉嫌棄道,“還能去哪,去房間裏鴛鴦繞頸了呗。”

今日這同僚怎麽回事,說話都讓人聽不懂了。

山羊胡沒理他,翻找着瞳石傳來的畫面,終于在荒地找到了雲霧生的身影。

只見他拿着鍬,挖兩下地就呆住了,回神後又挖了兩下,臉上的表情愁苦,但時不時又會露出幾抹笑。

這個也看不懂。山羊胡皺着眉,所幸不再看,問道:“噬靈蜂試過沒有?”

“試了。”胡直看着觀影屏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噬靈蜂回來也沒釀蜜,這兩人身上沒有靈氣。”

噬靈蜂,一種以靈氣為食的蜂類,相比外界氣息混雜的靈氣,它更喜歡吸食修士身上煉化過的靈力。

聞言,山羊胡也挑不出什麽問題了,他沉吟道:“這批貨你再看看有沒有好苗子,好苗子能帶走就帶走,剩下的全部帶去‘神界’。”

“我們要走了?”見山羊胡點頭,胡直一揚眉道,“那這兩個人呢,我覺得他們是個好苗子。”

“這兩人不行,我還是不怎麽放心,他們和其餘人一起送去‘神界’。”

“行,那就按你說的辦。”

*

用過午飯,何翠正在房中清點着這段時間編好的竹籃,再過幾日就是集市,屆時她可以去換些用品。

隔壁院子的兩人吵吵鬧鬧,她聽着,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真實的笑意。

她也曾有過一個和諧的家庭,人人稱羨的愛侶。

她的父親是城裏有名的篾匠,待她及笄後,因不舍父女分離便招了一個上門女婿。丈夫待她極好,衣食住行無不細心,那時,她曾以為自己是這天下最幸福的人。

何翠念及往事,也沒了清點竹籃的心思,她推開房門,看到院中站了兩個臉帶骷髅面具的怪人。

喜大于驚,她雙手合十,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見過神使大人。”

“慈悲佛感念你的付出,祂特派我們接你前往神界,你可願往?”

何翠将往事抛于腦後,激動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謝謝慈悲佛,謝謝慈悲佛,我願意的願意的,我要準備些什麽嗎?”

“不必,莫要讓這些凡物辱了神界清靜之臺。你且候着,等時機到了,自會接引你前往神界。”

“是。”

何翠激動地對着天邊太陽拜了又拜,在她身旁不遠處,兩名神使還在站着,但何翠卻好像看不到他們一樣。

神使沒有出聲,雙手比劃着旁人難以看懂的暗語:

【隔壁那兩個什麽時候帶走?】

【明日一起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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