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斬蛇
斬蛇
琳琅被飛過來的蛾子蟲蟻吓得心跳驟停，猛地閉上了眼。
沙沙的爬行聲近在耳邊，卻沒能近身。
她小心地睜開眼，看到……它們把燈盞撞滅了，她什麽都看不見。
低頭給自己丢了個明目決，琳琅揉揉眼，看到雲霧生正擋在自己前面。
她側頭看向身周翩飛的醜陋生物，忍不住皺了下眉。
“師弟。”
“怎麽了？小，小師姐。”雲霧生回首看到黑暗中琳琅的兩只眼睛猶如夜明珠般往外冒光，說話都不由得卡了一瞬。
琳琅沒在意他這片刻的結巴，她視線環繞四周，若有所思道：“你有沒有覺得，它們不敢靠近我們。”
“似乎是這樣，但他們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沒有離開是因為山羊胡的驅使，那他們究竟在怕些什麽呢。
琳琅視線一垂，看到了腕上的金色珠串和雲霧生腰間佩劍。劍只是凡鐵，但上面挂着的玉墜卻同她的珠串同源。
這都是用師父去年給的那塊據說防蠱的琥珀做的。
“原來這些都是蠱蟲啊，巧了，我們天克。”
山羊胡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本該被蠱群吞噬的兩人毫發無損地走了出來。
為首的女子右手凝聚出一團火焰，一道赤鳳虛影落在她手心，化作紅色圓盤。
女子每走一步，就會有一道焚焰掠至蠱群，将它們焚燒殆盡。
“感謝款待，現在，該我們來招待你了。”
*
黑袍神使帶着琳琅原路返回，外面天搖地動，神使随手攔下一個黑衣人，沉聲道：“帶去神界的那些人怎麽樣了？”
“已經帶到蛟神那裏了。”
“帶路。”
“可……”
神使冷聲道：“我說帶路。”
“是。”
黑衣人沉默地向前帶路，地動越發明顯，琳琅垂首乖順地跟在後面，山要塌了？還是大師兄他們搞出來的？
“就是這了。”黑衣人停在一面牆壁前。
“打開。”
“是。”黑衣人慢悠悠地取出鑰匙，對了好幾次都對不準鎖孔。
“動作快些……”
“呦，還使喚起我們的人了。”聲音低沉滑膩，琳琅後背發寒，宛若被毒蛇盯上。
“漆無大人，救我……”黑衣人如蒙大赦，琳琅伸長如意，眼疾手快地把鑰匙勾了過來。
“動作還挺快。”漆無嗤笑一聲，顯然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琳琅轉身防備，卻在看到漆無那雙黑色眸子後一怔：“七爺？”
雖然面容不盡相同，但這雙眼睛給她的感覺和土地廟中那個老乞丐一模一樣。
“小師姐你先進去，這裏交給我！”
說話間，雲霧生已撕去僞裝和漆無對上了。
琳琅打開暗門，用力一推就鑽了進去。
*
溪華城內，崔知芒剛說服了師兄帶人前往荒山支援，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城外土地廟。
土地廟已經被封鎖，崔知芒四下一掃，一把揪住了被五花大綁的老乞丐。
“說，桃源的入口在哪？”
那老乞丐被人揪住衣領也不驚不懼，猶是張嘴笑着，嘴角甚至挂上了透明的涎水。
“還裝傻！”崔知芒以指在空中描繪，符文成型後就要打入老乞丐體內。
“師兄且慢。”來人揮散符文，說道，“這人已經傻了，問不出什麽。”
“傻了？”怎麽就偏偏這種時候傻？
崔知芒松開手，臉色黑沉地沖進土地廟。
荒山及附近他都已搜過無數次，必不可能有未被發現的秘密入口。
他的目光掃到高臺端坐的矮小神像後凝住了，挪開神像，底部赫然有一個黑黢黢的暗道。
找到了。
*
桃源的居民驚恐地聚做一團，望着不斷傳出轟隆巨響的“天空”。
天雷滾滾、地動不止，有人不禁喃喃出聲：“難道，這便是天罰？”
“為什麽會有天罰？難道慈悲佛生氣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夠誠心！”
說話這人撥開旁邊的兩人，朝着一個矮小男子打了過去。
矮小男子躲入旁人身後，怒道：“你在做什麽，桃源之中不可動手！”
“你昨日還對着佛像罵人了，我都聽見了！定是你惹怒了慈悲佛才會降下天罰。”
桃源之中亂作一團，南柯陣和蠱蟲對他們的控制正在緩緩減弱。
咔嚓——
正在打鬥的人也不由得停了動作，他們怔怔地看着“天空”。
天，裂了。
*
暗門之後，一片血色。
岸邊，何翠和其餘人盤坐在地，雙眸緊閉，臉上帶着溫和的笑，仿若天塌地陷都無法将他們從這場幻夢中驚醒。
在他們眼前、充斥了大半個房間的血池之中，一條粗壯的黑蛇正在進食。
黑蛇張開腥臭的大嘴，露出一排細密的牙齒，它張口，朝着距離最近的人咬去。
“畜生住口！”
來不及阻止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徹這片天地，何翠臉上仍舊帶笑，仿佛被啃噬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去死！”琳琅持劍暴起，攻擊法決朝着粗壯的蛇身不管不顧地砸去。
“嘶嘶。”巨蛇吃痛，口中殘肢掉入池中，發出被腐蝕的嗤嗤聲。
決不能沾上這池水。
琳琅垂眸，借着躲避蛇首的間隙祭出了赤羽盤，圓盤浮在何翠幾人上空，淡淡的紅光将他們幾人籠罩。
巨蛇的身軀龐大，但行動并不靈活。它巨大的腦袋撞向牆壁，大塊的碎石滾落，巨蛇晃晃腦袋，再次在琳琅的引導下撞向了已經有了凹陷的牆壁。
不聰明好啊，她最喜歡不聰明的對手了。
并不算堅固的牆壁，在巨蛇的接連撞擊下很快就破了一個大洞，巨蛇也撞得有點暈乎。
琳琅借機跳了出去，喊道：“小蚯蚓，有本事你就跟上來啊！”
她特意挑了與暗門相反方向的牆壁，這邊像是牢房，此時空無一人。
“嘶嘶。”
巨蛇哪受過這種委屈，想也不想地就抛下了自己的食物，去追那這個煩人的小蟲子了。
就是現在。
琳琅找準機會，躍上巨蛇頭頂。蛇身濕滑冰涼，她不敢有片刻停頓，幾乎是剛跳上去，就持劍狠狠地紮進了巨蛇眼眶。
巨蛇吃痛之下劇烈翻滾起來，琳琅死死握住如意才沒有被甩下去。它雖然不聰明，但也顯然知道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是誰。
琳琅被巨蛇反複地撞向地面或是牆壁，她身上沒有防禦法器，甚至沒有芥子囊，只能以血在身上草草畫了幾個符文。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琳琅用手抓住巨蛇黏膩的眼眶，如意想要伸長，卻被不知什麽堅硬的東西阻擋。她拔出如意，再度刺向了巨蛇的另一只眼。
雙眼皆傷，巨蛇再也忍受不住，瘋狂地左右沖擊，将牢房撞擊地七零八落。
“爹爹，娘親！”
稚童的哭喊聲響起，琳琅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身後被撞塌的一角牢房。
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女孩被三只手托起，她小小的半邊身子已經越出了牢房之上的破洞。但她年紀尚小不知道逃跑，只一味地哭喊。
這裏怎麽還有人？
來不及多想，琳琅撕下一片幹淨的衣角，蘸着鮮血快速畫了一道回春符。
距離太遠，她暫且困住巨蛇拔出如意，如意裹着已經激發的回春符快速伸長，将符箓送到了牢房之中，然後它牢牢裹住女童，将她扯了過來。
方才女童的哭喊聲已經引起了巨蛇的注意，琳琅只能先帶着她離開這。
巨蛇即将掙脫她的困束，琳琅從蛇頭上躍下，抱着女童從另一個方向奔逃。
它雙眼已盲，嗅着空中殘餘的血氣，再次嘶嘶叫着追了上去。
琳琅護着懷中女童的頭，回身放了一道火焰。巨蛇的鱗片也不知是什麽做的，堅硬無比，火焰劃過去也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焦痕。
前面隐隐傳來了打鬥聲，不知是敵是友。
琳琅握緊如意，咬牙往手臂上的傷口上劃了一道，接着，她頭也不回地把如意往後一抛。
只要距離夠近，即使脫手她也能控制如意的變幻。
木質長劍伸長拉寬，逐漸化作了人形，上面還帶着新鮮的血氣。
巨蛇想也不想地就将如意一口吞下。
“血肉”入口，卻并沒有回複它的力量。腹中忽然傳來劇痛，身體猶如要被撕裂一般，巨蛇嘶吼着翻滾，最終不甘不願地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
化靈散快要壓制不住了，雲霧生只覺四肢百骸的靈力正在逐漸消散。
對手顯然也察覺到了這點，漆無手持長鞭，狀若真心地勸道：“你小子氣息古怪，不如入我慈悲嶺如何？”
“做夢。”雲霧生懶得同他廢話。
“你覺得能勝過我？”漆無冷笑，伸手一吸就扯來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的氣息逐漸微弱下去，漆無的力量卻逐漸恢複，他忍不住喟嘆一聲。
“小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加入我慈悲嶺，我便對你的冒犯既往不咎如何？”
“行，你倒是傲氣。”身上又添了一道傷痕，漆無都要被氣笑了，“那這次，看你還傲不傲氣的起來。”
漆無再次揮鞭，濃郁的墨色靈力猶如利刃一般朝着他砍來。
不，軌跡不對，這次的目标不是他，那裏有什麽？
雲霧生猛地回頭，瞳孔猛地一縮。
琳琅？！
*
半堵殘破的牆壁擋在眼前，等她看到那迎面而來的墨色靈力時，只來得及回身緊緊護住女童。
狂風卷起砂石從她耳旁呼嘯而過，卻未傷她分毫。
她嗅到了獨屬于雲霧生的清冽靈氣，卻又轉瞬被濃郁的血氣覆蓋。
嘀嗒——
她睜開眼，雲霧生還是平常那副淡淡的表情，仿佛背後皮開肉綻的不是他一樣。
“小師姐……”
雲霧生輕蹙着眉，他顫抖着擡起左手，然後，輕輕地揩過她的眼角。
“別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