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待辦事項
待辦事項
地下一片混亂,早已無人去管桃源之中的居民。
宋若淩将最後一層山壁打破後倒吊出去,與下面那群目瞪口呆的人對視。
“行了,就是這了!”她帶頭跳了下去,穩穩落地。
“您是……神仙?”
“哪來的神仙,你們被抓了都不知道?”
地下靈力沖撞,桃源山壁破碎,南柯陣已搖搖欲破,他們沒有中蠱,這處幻境對他們沒有半分影響。
轟隆——
桃源再次地動山搖,南柯陣在此時終于消散,山腹早已被掏空,失去陣法的支撐後大片碎石墜落。
唐至音反應極快地撐起一道屏障,護住驚慌四散的人群。
“都過來!”宋若淩一聲暴呵,喚醒了四處逃竄的凡人,其餘弟子接力,将他們一個一個運出去。
“大師兄,這邊有我們,你速去找師妹他們。”唐至音微眯着眼,素手一撥琴弦,一道紅色微光将頭頂的大塊碎石擊破。
“你們小心!”蔣星元将小腿被壓的凡人救出,交給季仲甫後頭也不回地追向了白鴿。
在他走後,占星門的支援終于姍姍來遲。
*
琳琅将女童放下,接住雲霧生把他小心地放到地上。
“我記得你,你演得真的很像,連我都騙過去了。”
漆無手中長鞭蓄勢待發,口中的話卻是與之相反的溫和:“你那小情郎不願意入我慈悲嶺,你呢?入我慈悲嶺,一同尋求永生如何?”
他倒是難得見到如此有趣的年輕人,真的起了拉攏之心。
“永生?好啊。”琳琅臉上帶笑,左手輕輕撫上了女童的雙眼,示意她不要看。
她轉身站起,緩緩張開雙臂,發絲無風自動,衣袖被吹得獵獵作響。
“我永生……你,往生如何!”
轟——
旋渦般的靈氣橫沖直撞,到她手中又變得乖順起來。
琳琅雙臂猛地收攏,掌心虛握,仿佛握住了一把無形的劍柄。
“放肆!”在漆無眼中,她手中真的有一把靈力彙聚而成的巨劍。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轉身想逃的沖動。
他也确實逃了。
琳琅唇角勾起,眼中一片森冷。墨色利刃再次席卷而至,她只望着漆無的後背,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雲霧生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卻被琳琅腳尖一點,輕輕定在原地。
“這次,該我出手了。”
“破。”
話落,風止。
靈力巨劍以摧枯拉朽之勢破開墨色靈力,追着漆無而去。
漆無仿佛陷入了沼澤,萬千根靈力組成的絲線将他纏繞,越是掙紮捆縛得就越緊。
身下驟然一輕,漆無臉色瞬間挂上了一絲喜色,然後,表情就此定格。
一劍出,琳琅沒去看那具攔腰截斷的屍體,無力地跪倒在地。
“小師姐,”雲霧生甚至還在笑,他咳出一口混着碎末的鮮血,說道,“可真厲害……”
女童還緊緊閉着眼,臉頰憋得通紅,琳琅拍拍她的腦袋,安慰道:“別怕,已經沒事了,但是先別睜眼好嗎?”
現在這種畫面,着實不适合孩子看。
她再轉頭,雲霧生已經閉上了雙眼。還好,鼻息尚在。
琳琅小心地托着他的後腦,給他擦着滿臉血污。
啪嗒——
有水滴落在他臉上,琳琅越擦越多,所幸把布條一丢不再管。
“你讓我別哭我就不哭啊,那我當師姐的面子往哪放?”
聲音低得像是呢喃。
斷壁殘垣裏,衣衫染血的女子垂首,額頭輕輕抵住了她的侍衛。
*
蔣星元趕來時先看到了地上的兩截屍體,本着不補刀就是白殺了的原則,他毀了那人的丹田和大腦才急匆匆向前趕。
可薇已經飛過來了,急得繞着渾身是傷的二人團團轉。
“師妹師弟,你們還好嗎?”
“大師兄?”琳琅眨巴眨巴眼,或許是過于脫力,她現在看人都有虛影。
“從前面那個暗門進去,裏面還有四五個人,有我的赤羽盤護着應該都還活着。我身後這條路,沿着巨蛇碾過的痕跡應該能找到一間牢房,牢房裏有這孩子的父母。對了,若是碰到一個蛇屍,記得把它肚子剖開,如意,還在裏面……”
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琳琅終于使忍不住兩眼一閉,一頭栽了下去。
*
師妹暈了過去,小師弟也叫不醒,旁邊還有一個緊閉着雙眼的女童。蔣星元任勞任怨地給他們三人喂藥,等占星門的支援趕過來後,他忙按照琳琅的吩咐,把人和如意都救了出來。
但終究是有些晚了,何翠傷勢過重沒救回來。
得知這個消息時琳琅正在吃藥,随藥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張芝麻燒餅。
她咽下最後一口苦藥,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
琳琅小口小口咬着餅,唐至音嘆了口氣,收起藥碗轉身離去。
失蹤案終于告破,城中不再那麽死氣沉沉。
這次被騙去的人都被種下了幻蠱,懸壺宗派了一批善蠱的醫修前來援助。有些人祓除蠱蟲後醒悟了過來,但還有一部分依舊深陷于那場幻夢中。
雲霧生給佛門去了信,附近的佛門弟子很快便将他們接去,接受正統佛法的教導。
雲霧生……
想到這個名字,琳琅心下不由一顫。
她醒來時手中緊緊抓着一片衣角,二師姐說她抓得太緊,沒辦法把他們兩人分開,只能剪去雲霧生的衣服。
化靈散的毒已入骨髓,他這半月都不能動用靈力,不過其他的傷他倒是好得比自己要快。
可雲霧生只在她剛醒那日來看過她,這幾日都不知在忙些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琳琅從芥子囊中摸出了一小塊布料,五指緩緩收緊。
真是,那種情況下竟然跟她說的話是“別哭”,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
荒山之下的血池已經填埋,打撈出來的骸骨由占星門統一收攏安葬。
琳琅的左臂還吊着,但行動已經無礙。她婉拒了唐至音的陪同,慢騰騰地挪到了城外。
兩座荒山塌了一座,暗道被填,土地廟也已經拆除,原址上正在建養濟院。
荒山之上,挖掘工作還在繼續。
崔知芒帶人從殘破的桃源遺址之中辨認着陣法的痕跡,試圖以此找到更多線索。
琳琅憑記憶很快找到了自己在桃源住的屋子,那裏的山石已經被清理大半,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掀開斷裂的木板,她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你不好好養傷怎麽自己過來了?要找什麽東西跟我說一聲便是。”崔知芒說着為她清去腳下的碎石,免得她再摔傷。
“只是找個小物件罷了,我自己來就行,你們忙吧,我先走了。”琳琅随意揮了揮手,果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崔知芒忍不住看向她的右手,那裏有一雙小小的、針腳甚至有些粗陋的虎頭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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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過何翠,琳琅找唐至音支出了她的大部分存款,去城中錢莊用靈石換了足夠一家三口生活二十年的銀子。
那日她救下的女童名叫唐小滿,唐父和唐母後來也被救了下來,但唐父的右手被落下的石頭砸斷了,落下了終身殘疾。
若是她提前發現那裏有人,就不會任由巨蛇撞過去了。
或許在外人看來,她什麽都沒做錯,畢竟她救下了那麽多人不是嗎?
可她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在這個生産力落後的時代,失去右臂就代表着不能勞作,失去生計。
琳琅沒去唐家道歉,說了有什麽用呢?他們必定不會怪她,說不定還要反過來謝她。
所以琳琅只是換夠了銀子,然後把銀子都寄存到了季仲甫那,托他每半年給唐家送一次銀子。
二十年的時間,足夠唐小滿成長起來,撐起這個家了。
*
第一:掀翻慈悲嶺,進度未知。
第二:祭拜何翠,完成。
第三:補償唐家,完成。
第四……
琳琅隐于黑暗的巷後,默默數着巷外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來了。
“真他娘的晦氣,又輸了。”男人罵罵咧咧的走出賭坊,自從失蹤案告破後賭坊也重新開門了。
占星門并沒有公布這次犯案的細節,不過男人也并不關心這些。
他甚至有些開心,因為他的妻子死了,占星門不僅包攬了後事,還給他們這些遇難家屬發了補償。
錢還沒捂熱乎,男人就怕不急待地鑽進了賭坊。
“死了都不知道保佑你男人贏一把,果真是個掃把星。”
男人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向死人宣洩着賭輸的不滿。
“我怎麽覺着今晚格外地黑呢?”一股涼風吹過,男人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
在他腳下,一團空氣突然凝固,男人腳下不穩,仰面倒在了地上。
身下,一塊尖銳的石頭早已等候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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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男人被父母和其餘人的争吵聲吵醒,他強忍身下的劇痛,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昨晚他的命根子……斷了,他父母悄悄找來了男科聖手,可那聖手也只是幫他把命根子縫了起來,說他治不了。
哼,他才不會信這些庸醫的鬼話,定是嫌他錢少,他要再去占星門那鬧鬧,畢竟他妻子可是死了呢,只給那點銀子怎麽夠的!
院外,他母親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哭喊“沒天理啦”“仙爺欺負老百姓啦”……
他沒有來的感到一股厭煩,舔着笑臉朝門外身着道袍的修士迎了過去:“仙爺,您要不要進去吃杯茶?”
“吃茶就不必了。”崔知芒是真的懶得面對他這幅嘴臉,但琳琅拜托他的事他又不敢不辦。
“給你們三天時間,從這處宅子搬出去。”
男人傻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這是我的宅子,憑什麽要搬!”
“你的宅子?”崔知芒冷笑,“戶主寫的可是何翠的名字,若不是你們對她非打即罵,将人硬生生地逼走,她會在城外遇害嗎?你竟還有臉住着,就不怕惡鬼索命嗎?!”
看熱鬧的鄰人也紛紛開口:“就是就是,之前他們打何翠打得可兇了。”
“是啊,何老爺子若是泉下有知,肯定心疼死了。”
……
牆倒衆人推,鼓破亂人捶。
這些人曾經真的于心不忍,幫過何翠嗎?
琳琅轉身離去,沒有再看。
第四:為何翠報仇,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