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阮棠與鐘曉璐吃完燒烤,又回辦公室。她待到晚上十點多,才合上電腦。關燈離開前,她想起鐘曉璐說辦公室空蕩蕩的,應該擺兩盆綠植。
大四那年沈鯉送給過自己一個盆栽,忘記叫什麽名字。她只記得那盆花嬌貴,每天要曬太陽。自己曾經抱怨過養它還不如養仙人球呢。後來,他把花要了回去。
鎖門下樓,她心想還是算了吧。自己的名字雖然帶棠,既有落葉喬木之意,又有植物果實之趣。然而她和花果樹木甚至盆栽的現實緣分卻很淺。
他們家因為林女士怕一切蟲子,家裏不允許出現任何綠色植物。水培的,土培的,都不行。還有就是,她自己養這些植物的手藝和做飯的手藝差不多,對植物的生命算是一種摧殘。
夏天的晚上,十點多其實并不晚。校園裏雖然因為假期比較冷清,幾個理科辦公樓裏依舊亮着不少燈光。
本科剛入學的時候,阮棠看到大學物理習題不用動筆就能知道答案。班上有些同學給了答案都不能完全看懂。起初她确實狂傲過,嫌棄作業簡單不想寫,嫌課堂水不想聽。
那時候,沈鯉送了她一本書,帶她去了一次實驗室。書是卓裏奇的,實驗室裏她被沈鯉的實踐能力給秒殺。沈鯉捍衛了物理奧賽保送生的尊嚴。他也用師長的口吻教育阮棠,“你如果要學好物理或者數學,僅靠智商和興趣是不夠的,成績是時間堆出來的。作業要按時完成,課堂上可以自學其他的,但是人要出現。”
大學四年裏,他們基本上都是晚上十點、十一點甚至更晚的節奏離開圖書館或者實驗室的。這個習慣,在博士期間和博後期間被阮棠保留下來。
清清爽爽睡了一覺,醒來後阮棠接到爸媽的視頻電話。媽媽先告知她,他們夫妻二人要啓程去東北部幾個州,除了拜訪同學舊友外,還要去各地博物館轉轉。然後提醒說明天是她生日,因為是工作日,她一個人也要記得吃長壽面和蛋糕。還有,生日禮物是從網上下單的,郵寄地址是家裏。物流信息顯示下午能到,記得及時收取。
爸爸插話說,禮物是我挑選的,你肯定喜歡。另外我和你媽媽在網上預定了一束鮮花,地址留的是你們學院。明天去上班的時候,記得從家裏帶個花瓶。如果忘記帶,也沒關系,鮮花反正擺桌不了幾天就會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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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無論在省城還是燕城,她生日的時候,爸媽總說小孩子的生日不能太隆重,不然容易折損福氣。每年生日唯一特殊的就是一碗加了雞蛋的素面。她不挑食,只是有一陣子不喜歡素面和煎雞蛋,連帶着沈鯉也有大半年時間沒踏進過面食部。
十八歲生日,爸媽送了她一套路飛的手辦。可偏偏那時候她喜歡羅羅諾亞·索隆,為此還悄悄不高興了一陣子。不高興之後,她跟爸媽說以後自己不過生日了,他們也不用專門準備禮物。
後來,每年她的生日,爸媽都是發個大紅包。倒是今年,有些隆重,又是準備禮物,又是送鮮花的。
她一邊沖咖啡一邊回想着那套路飛手辦去哪兒了。哦,被自己轉送給沈鯉做他十九歲的生日禮物了。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送了他一只蠍子。雖然他很欣喜地接受了,不過她的室友們一致認為,沈鯉一定是顧及她面子才表現的高興。那份高興未必是真開心。如果讓一個人真開心應該送他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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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鯉說過他與孫悟空有點像。阮棠沒有買到合适的悟空手辦,想着路飛是從另一個悟空身上獲得的靈感。于是轉手把路飛送沈鯉了。
二十歲生日送了他什麽?好像沒送。那時候因為沈鯉突然說他想留在國內念書,不出去了。這打斷了他們一直以來的計劃,讓她有些生氣。他們冷戰分手,剛好在他生日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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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棠寶?”
她的注意力剛剛不在視頻聊天上,有片刻時間沒有聽到爸媽說了什麽。她喝了口咖啡來掩飾自己的跑神兒,“嗯?”
爸爸重複了一遍,“明天有朋友約你一起過生日嗎?”
她搖頭,“沒有。一個尋常周一而已。大家都很忙,我也會很忙。”
爸爸繼續說,“工作之餘記得和朋友們聯絡一下。你的大學同學留在燕城的比較多,沒事約他們吃飯啊。”
媽媽在旁邊忍不住打岔,“你爸是怕你一個人太孤單了。”
阮棠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不孤單呀。工作有很多同事,課題也不是一個人獨立做的。除了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之外,其他時候都在人群裏。回家也只是睡覺,不需要和人一起的。”
阮爸見女兒有些急,趕緊安撫。“好,挺好的。你工作上我和你媽幫不上忙,遇到困難別鑽牛角尖。我們要去收拾行李,先挂了。”
“爸爸,媽媽,你們路上順利,拜拜。”
阮爸爸和林女士挂斷電話,看着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撇嘴攤手相視一笑。倆人之前打賭在阮棠心裏哪個男孩子的分量重一些。阮爸爸篤定地說,姓沈的。阮棠在四個offer裏挑中燕大,必然是心裏有盤算。不然,前沿的交叉學科領域,無論留加州還是去麻省,科研環境都非同一般。
他們不是不希望女兒回去,而是覺得要回去,帶着成果回,才是最好的時機。
不過,從小到大,他們兩個都左右不了阮棠。她的決定,他們只有被告知的份兒。
林女士笑着打趣老公,“不管是許勖還是以前那小子,還是以後的誰。誰讓你女兒選擇了,誰就是最好的。學校和工作是這樣,人也是這樣。甭操心了。”
阮爸不服氣地問,“你不也隐晦地撮合她和許勖嗎?”
林媽媽說,“哪有。我只是提點她一些人情世故。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早年沒有薛老師幫忙跑動,我調去語言大學可沒那麽容易。許勖他們基金贊助了不少高校實驗室,現在搞科研又不是悶頭苦幹的年代,高校合作必不可少。棠棠負責學術方面,如果行政事務有人幫她聯絡,肯定能事半功倍。這又不一定非要是愛情,友情到位的話也可以做到的。”
阮爸爸說,“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許岚他們夫妻才對許勖抱有好感呢。”許岚是許勖的媽媽,也是林媽媽多年好友。
林媽媽歇了口氣,說道,“許岚和老言只是很小的因素。算了,不操心。棠棠自己有分寸。”
阮棠的早餐是咖啡配羊角面包。她一直喜歡中式早餐,北方的大包子配豆漿或者豆腐腦。只是語言大學暑期開放的食堂有限,距離她們家最近的那個食堂來回走路也要半個小時。沒辦法,她只能在家裏囤面包和咖啡。
她吃飯湊合慣了,羊角面包從冰箱裏取出,不加熱直接啃。沒滋沒味的,明天還是去自己的學校吃食堂吧。
她用過早餐後去語言大學游泳館游了兩個小時泳,回到家裏,窩在沙發上抱着西瓜看動漫。中午飯用半包蘇打餅幹和半個西瓜把自己打發了。
下午阮棠才從沙發上起來把海運回來的書整理出來搬回書房。其中兩本書裏掉出一本薄薄的記事本,那是她出國後弄的密碼簿。她并不是完全記不清原來的密碼,而是她有個習慣,每隔一個月便更換一次密碼,更換次數多了有時候會記混。于是每次更改,她都在密碼簿上記錄下來新密碼的特征。
在美國的第一年冬天,她已經完全記起來原來賬號的密碼特征,并随手記錄在這本賬簿的最後一頁。她翻看這發黃的內頁,看到自己最初的msn和gmail賬戶和密碼,七年後她依然清晰記得。
她大一到大三期間使用最多的聊天工具還是Q/Q,主要是傳輸文件非常方便。後來開始申請學校,她和沈鯉聯絡用的通訊工具變成gtalk。她那陣子挂gtalk挂得勤快,幾乎是早上起床開電腦挂起來。每次見到通訊錄第一個頭像前亮起小綠點就會莫名地開心。
她後來即便找回密碼,依舊沒有登陸過最初的賬號。她新申請的賬號也僅限于工作使用,再之後微軟和谷歌分別放棄了msn和gtalk,她也徹底将這兩組賬號棄之不用。
時代在過去七年突飛猛進,原本線下的存儲方式都轉移至雲端。一些以前收藏的紙質書籍也許久沒有翻閱,需要的時候,查詢雲端數據庫很快可以搞定。科技改變的不僅僅是生活,還有他們的工作方式。
阮棠把寫了字的那幾頁扯下來,撕了個粉碎。更薄的小本子被她丢棄在垃圾桶裏。這個飄洋過海去了美洲,又從美洲飄洋過海回來的記事本依舊沒有逃脫它前輩們的命運。
她心裏已經打定主意,這些書櫃裏的書籍,利用率低的,她要捐給需要它們的地方。書籍只有流動起來,知識只有被更多人接納,才是有用的。
于是,她把全部書籍又攤在書桌上,地板上,甚至椅子上。一本一本翻閱,決定捐贈的書重新放回紙箱子,暫時要留下的書放在書架。
嗯,日版漫畫書要留下來。這是沈鯉托他在日本留學的高中同學假期背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