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慣犯
慣犯
帥哥走後對面的裴峰黑了臉,林三溺看着煩,他多少能理解田茍為什麽看不順眼裴峰。
一臉誰欠了他百八十萬的屌樣,他也看不慣。
他難得走出網吧抽了根煙,禁欲系帥哥正背對着他打電話。
“二舅,你就多餘管他,先別給他打電話,晾他一個晚上。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帶着舅媽一起。不用急,後天我請假出來帶你們去實驗中學。”
“嗯對,先別給他打電話,具體情況明天我先去學校了解,那老師我去看過了,傷得挺重的,估計要賠不少錢,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嗯,行,那先挂了。”
可能是他的煙味飄到帥哥那兒了,禁欲系帥哥咳了幾聲,随即隐入濃黑夜色中。
林三溺抽完煙,進了一家化妝品店,買了唇膏和護手霜揣兜裏回網吧。
此時已是淩晨三點,網吧裏的田茍依舊生龍活虎,吼叫不停。
“狗子,走了,再晚點明天你得躺屍。”
“等下等下,我再玩一把就走!”田茍眼睛不離屏幕,林三溺轉身就走。
愛走不走,祖宗他不伺候。
“卧槽!真走啊!你倒是等等我啊真的是!還是不是好兄弟了?”田茍丢下游戲追上來。
“不是。”林三溺快步走着,人在寒風裏穿行,他膝蓋隐隐作痛。
“草,哥你不愛我了?”田茍肉麻起來無人能比,林三溺假裝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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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爹!”
“愛走走,不愛走滾回去。”林三溺說,他腿疼得厲害,根本不想多說。
偏偏田茍,一天到晚吧啦吧啦沒完沒了。
半小時的路程林三溺硬是縮短了一半,長痛不如短痛。
回到宿舍鑽進被窩,蓋上厚被暖和起來,腿疼才有所好轉。
偏偏暖和了之後,手臂發癢發痛,肋骨,肩胛骨沒點眼力見,一塊疼起來,磨得他睡不着覺,他疼得想死。
人在細密綿長的疼痛中,脾氣會越發暴躁不穩定,林三溺覺得他離裴峰那個炸彈又近了一步。
他忍着沒哼,本該是一個一蹦三丈高的野小子,現在卻活成一個茍延殘喘的小老頭,糟心。
第二天他直接升級為國寶,成了倒頭就睡大軍中的一個垃圾人物,他都看不上自己。
昏昏欲睡一早上,養足了精神,下午繼續狂躁。
田茍一刻也閑不住,來回在教室裏蹿。背後白面拍得老高的女生喝牛奶喝噴了,撒了一褲腿,一堆男生對着她開黃腔。
“卧槽她好騷!是噴給我們看的吧,應該是沒男人要,想讓我們看她,但是她這種貨色我看不上。”
日了狗了,還真挑上了,怎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傻逼樣,林三溺感嘆。
“你看那個白色的像什麽?我感覺她做過,這種誰看得上。”男生猥瑣盯着女生的跨間看,咯咯笑起來。
“卧槽太惡心了,別說了,等下我吃不下飯都怪她……”
“嘔……惡心。”
林三溺左手垂落在大腿上,頭埋在臂彎裏睡覺,不堪入耳的聲音直擊耳膜,嘈雜的環境讓他焦灼不安。
“砰!”他起身,踹倒了一個椅子,裴峰的。霎時男生們都朝他這邊看,小聲低語。
“他有病吧卧槽。”
“踹他媽的椅子,做給誰看,真他媽無語。”
“拽他媽,遲早有人收拾他。”林三溺站上了風口浪尖,輿論向他傾倒。
林三溺冷臉掃視聚集到一堆的男生,擰眉不悅。他平等歧視所有開黃腔的人,不論男女,沒點規矩。
人的身體構造都差不多,就那幾樣東西,初中上生物又不是沒見過,活像下等生物,自覺很幽默,無聊至極。
背後傳來抽噎聲,林三溺霎時覺得頭大,他最怕女生哭,根本哄不好。
林三溺收回目光,快步走出教室,進了廁所。廁所空間狹小,飄滿了煙霧,人在其中就像在逛有屎味的仙境。
仙境裏人頭攢動,豆豆鞋緊身褲,大金鏈子紋條龍,一人頂個鍋蓋頭,再叼上一根細長的煙,狂拽炫酷吊炸天。
怎麽醜怎麽來,反正必須與衆不同。
林三溺在廁所轉了一圈,也嗆了一圈。出了廁所一身煙味,衣服上落了層一層煙灰還被燙出一個大洞。
日。廁所裏非得抽煙嗎?得抽。
他煙瘾又犯了,迫于無奈他只能等在廁所外邊,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偷偷溜進去抽上幾根。
幾根下去,廁所煙霧缭繞,林三溺被自己吐出的煙圈嗆了幾口就聽見廁所門口有聲兒。
他立刻背過身去,他們學校就那樣,抽煙被別人看見也裝沒看見,他做做樣子就成。
但今天的聲音非同尋常,不是別的,是兩具□□撞擊發出的悶聲,有兩個人在幹架,還尤為默契的沒說垃圾話。
他一直背着身抽煙,後邊打架的兩人似乎停了下來,其中一人跑出去,另一個還咳了幾聲。
那咳嗽聲林三溺有印象,不就是...好奇心驅使林三溺回過身。
果不其然,禁欲系帥哥。
“廁所揍人,慣犯啊哥們。”林三溺腦子一熱就冒出這句話來。
帥哥輕拭唇角,笑道:“廁所裏造仙境,比幹冰做出來的有效果,你也不賴。”
林三溺擡扇了扇煙霧,隔着層層青煙問:“你和裴峰是兄弟倆?”
“嗯,他是我弟。”
煙霧缭繞造的仙境誰都待不住,兩人心有靈犀般出了廁所。
“你來我們學校就是來揍你弟的?”
“八九不離十,”帥哥看他,“跟他好好說話就跟放屁一樣,沒用。”
林溺點頭認同,那不如揍一頓來得實在。
“聽你說,那個老師傷得挺重?”林溺還沒去看她老師,目前并不清楚情況。
“傷得确實挺重。”帥哥說得含糊,估計是不想透露真實傷情。也難怪,他們倆并不熟,見過兩次,随口扯幾句話的交情而已。
走了一小段路,兩人各走各的。林三溺又在外面溜達了一圈,等煙味散得差不多了回教室。
一進教室,裴峰這個暴力狂窩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半邊臉頰青紫腫脹,手捂着肚子發悶。
林溺猜想裴峰這個頭應該也幹不過他哥,兩人站一塊誰哥誰弟很好區分,幹架也如此。
晚上林溺腿又開始疼,翻來覆去半夜三更也不見睡着。第二天他依舊帶着愛他如初戀的黑眼圈趴在桌子上打盹。
下節體育,愛上不上,老師不管。林三溺昨天晚上疼瘋了,懶得出去野。
莫名其妙的,他今兒個就想盯着教室門看。盯了幾秒,昨天才見了禁欲系帥哥突然出現在他視野中,似是披星戴月而來。
他尋思可能是昨晚睡眠質量下降了八個檔次,他眼花了。
直到班裏爆發出幾聲尖叫,犯花癡的女生拿出手機拍照。林三溺才反應過來,帥哥真來他們人渣學校了。
帥哥今天換了一身,印了白色字母的黑色衛衣,黑褲。黑框眼鏡依舊架在鼻梁上,薄唇緊緊抿着。
裴峰一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但他還是拿出了二流子的氣質,斜眼甩頭,抖了幾抖,幹不過還得吼幾嗓子壯壯膽。
“來來來!大家來看看一中狗!占着自己成績好點,以為自己牛逼不得了!整天管天管地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人!”裴峰喊了一嗓子,仇恨立馬被彙聚起來,衆多不屑厭惡的眼神集中在帥哥身上。
這些個傻逼,林三溺嘆了口氣,一人一個平底鍋都砸不醒這群蠢豬。
人家說什麽他們就想什麽,随波逐流,人雲亦雲,沒點自己的想法。
圍觀的群衆一圈又一圈,唯獨林三溺旁邊空着,田茍趁機蹿到林三溺旁邊。
裴灼熠根本沒想解釋,他看着裴峰,一如前天晚上的語氣。
“兩個選擇,一,跟我去老師辦公室,二,我揍你一頓,拖着你去老師辦公室。”
“操!你有病吧!關我什麽事!?你要真樂意,愛獻殷勤!我也不攔着,事你擔着,我又沒幹什麽!”裴峰腳踩凳子,沒臉沒皮地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屁股對着林三溺。
爹的。
林三溺暗罵一句,誰稀罕看他屁股。
“裴峰,現在跟我去辦公室解決你的問題,你爸媽都來了。”
一聽前天晚上還在嘴裏被來回咒罵的親爹親媽來了,裴峰一下就急眼。順手抄起文具盒砸到裴灼熠肩上,痛感來得又猛又快,裴灼熠甚至都沒來得及動一下。
“裴灼熠!你他媽是傻逼嗎?誰讓你叫來的?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管!”裴峰蹦到地上,沖過去揪着裴灼熠的衣領,嘶聲力竭。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你以為我願意管你?你要是想在這裏繼續丢臉,那你就留着。”裴灼熠猛地推開裴峰,裴峰一個趄趔,後腰撞在桌子上。
“我操你媽!你算個什麽東西!跟我沾着點血緣就想管我了?成績好點趾高氣揚什麽?!我爸媽一叫你,你個傻逼就跟條狗一樣,搖尾乞憐,爹不管娘不愛的雜種!”裴峰喘着粗氣,雙目充血,瞪着裴灼熠。
林三溺撇嘴,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人本來就是雜種,罵得沒問題。
裴灼熠自動屏蔽罵自己的話,反正翻來覆去的都是那幾個詞。
沒新意。
“你爸媽辛苦工作就他媽養出來你這麽個廢物是吧!”
裴灼熠忍耐力許久的脾氣在此刻爆發,他顧不上丢面子。裴峰不是第一次惹事了,幹的爛事他數都數不清,家裏老底都讓他掏空了他還不知足。
他舅舅舅媽沒讀過書,靠買體力掙錢,人衰老得很快,不過四十出頭,活得像五六十歲的人。
“是我讓他們供我讀書的嗎?是他們逼我來的!你以為我願意來!?”裴峰一臉委屈相,他來這個破學校受苦都是他爸媽逼的。這都怪他爸媽,憑什麽怪他,他就是不想讀書,就愛玩,那又怎麽樣!
“是是是!你他媽愛讀讀!不讀滾蛋!別一天站着說話不腰疼!吸你爸媽的血!”無力的悲哀湧上裴灼熠的心頭,他第一次感受到強烈的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教不會裴峰做人。
“能耐了,自己幹的爛事自己擔着!別他媽一天像個慫包一樣,出了事只會哭爹喊娘!”
裴峰聽不進去,他像發了瘋一樣,掄起重拳砸到裴灼熠肚子上,裴灼熠接下這一拳,一聲沒哼。
他其實挺失望的,他嘗試了很多次去教裴峰成為一個有人性的人,往往徒勞無功。
他所有的憤怒都彙于一掌甩在裴峰臉上,他一言不發,死盯着裴峰。
他最讨厭無能為力的感覺,那種感覺摧毀了他長期建立的驕傲和自信。他自信的以為只要他多說,裴峰就會改。可裴峰就是一個人渣,他勸不了。
他深呼一口氣,壓下深深的無力感,做着最後的勸誡,“抽煙喝酒是你個人的選擇,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但是你不該不把別人的命當命!把老師推到樓下!這他媽算什麽!?這他媽是人渣的做派!”
“你該慶幸,那老師還活着!要是死了呢?你怎麽辦?別人要怎麽辦?人家家裏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孩,人家沒媽了知不知道,他那麽小就要沒媽了!你有沒有點人性!”
“那他媽是一條人命!賠個三五萬都是小事!你該忏悔!你該道歉!而不是在這裏像個沒長大的小孩一樣無理取鬧,天天喊打喊殺!”
裴灼熠說着紅了眼眶,他想起那個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老師和怯生生望着他的五歲小孩。
還有他那在大棚裏種着五分錢一顆菜,頭發白了一半的舅媽以及那個體重不足五十公斤搬磚的舅舅。他們不斷感謝着他,希望他能幫幫忙。
可能做的他都做了,他改變不了什麽。
裴灼熠擡手扶了扶鏡框,裴峰趴在桌子上沒動靜。
應該是聽進去了吧,裴灼熠嘆息,想上前拉裴峰。
裴峰猛然轉頭,臉上露出駭人的笑。裴灼熠表情一滞,腎上腺素即刻飙升,全身肌肉緊繃。
下一秒。
“啊!”鐵制的尖利圓規尖端紮進他左手小臂,那圓規像是紮到了他的骨頭,刺痛感猛烈,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裴灼熠擡腳踹開裴峰,捂住手,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卧槽!”周圍爆發出驚呼,連林三溺替裴什麽東西捏了一把汗。裴峰就不是個東西,淨搞偷襲。
“卧槽卧槽流血了!”田茍說了一句。
“閉嘴。”林三溺說。
裴峰充分展現了自己人渣的本質,趁着裴灼熠疼痛無力反抗,他一手握住林三溺眼前的凳子,想拎起來去砸裴灼熠。
這一下,人都得殘,賤吶。林三溺下意識握緊拳頭,腳發力踩在椅子腿上。
“傻逼,我的凳子也是你能動的!”
林三溺勾唇歪頭,眼神狂妄,他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只是幾秒,林三溺整個人便踩上凳子,雙手扣住裴峰的肩膀,一記強勁狠厲的膝蓋踢頂到裴峰的胸部。
裴峰砸向地面,面部表情扭曲,捂着胸部趴在地上扭得像條蛆。
“哥們,打架可以,講點武德行不行!?偷襲人算什麽本事?”林三溺笑着蹲在裴峰跟前,餘光瞥見地上那一灘血,皺眉起身回了座位。
“跟我去辦公室。”裴灼熠踢了踢倒地不起的裴峰。
圓規紮得不深,裴灼熠忍痛拔出來,“哪個同學的圓規?”
“我的我的!”圓規的主人羞澀發笑,扭捏着走到裴灼熠面前。
“是我的圓規。”
“不好意思,你擦一下,還能用。”聽見不好意思這幾個字,女生手抖了。
驚喜,在這破學校哪能聽見男生說不好意思,沒被瞪被罵就是燒了高香。
女生咬唇拿着圓規,裴灼熠揪着裴峰出了教室,人群漸漸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