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第24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報告還沒交,上級單位司法局突然下發了公益活動的通知,全市各司法所各領一個點去遵照執行。

這也是司法所工作的一個基本項,有時候是只涵蓋工作人員的基層公益普法宣講,有時候是帶領全體社矯對象的公益勞動,這是上級單位對整個司法所考評的一個大類。

槐金巷司法所公益活動的地點在羨青山,這是本市城郊的一個著名景區,有個4A級的國家森林公園,秋焰來這個城市讀中學的時候,第一次學校組織的秋游就是去的這裏。

這次的公益活動主要針對全體矯正對象,由工作人員帶領,在景區內進行公益環境清理工作。

說白了就是撿垃圾。

秋焰按盛淮南的指示提早兩天在app裏給各個所裏的矯正對象群發了活動通知,讓他們提前安排好各自的工作生活,把時間空出來,并說明這次公益活動的表現也會計入本次月度綜合考評。

app裏接連收到矯正對象們的确認回複,秋焰一一看過去,溫遇河沒動靜。

看時間正是下午,不是飯點應該這人沒那麽忙,秋焰又把消息複制了一遍從微信給他發過去,溫遇河這才回了個“收到了”。

秋焰問他幹嘛呢,為什麽app裏的通知不回複?

溫遇河竟然說:“哦,不好意思,忘記開通知提醒了。”

秋焰忍不住回了一串省略號,說:“這個app是你這段時間最重點要關注的,竟然不開提醒?”

溫遇河也不辯解,淡淡一聲:“嗯,知道了,現在開。”

秋焰現在對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反應熟悉得很,他先是不配合,無視你,然後你指出,有理有據地提出批評,他照單全收,迅速改正,但态度仍然是漠視的。

“草了!”秋焰暗自罵一聲,覺得這麽油鹽不進的人真不值得他費一丁點心,甚至恨恨地想,上次半夜裏就不應該火急火燎地去撈人,他那麽拽,就讓他在派出所耗着,讓民警該怎麽處罰怎麽處罰,這種人就不值得假釋。

自己都不當回事的人,我替他操的哪門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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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焰郁悶又暴躁地想了想,看着溫遇河微信上寥寥的幾句話,再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

溫遇河放下手機,豹哥遞給他一支煙,兩人在飯館後門的巷子裏,坐在旁邊便利店的門口抽煙,豹哥說:“誰啊,又是你那個小白臉社矯官?”

溫遇河詫異地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他小白臉?你沒見過他的吧?”

豹哥笑了笑:“我混這麽些年,看人并不是只看長什麽樣,聽聲辨人也是門很大的學問知道嗎?”

溫遇河也笑了:“瞎扯。”

豹哥脖子一梗眼珠一瞪:“你還別不信,我認識一個搞大六壬的大師就說過,相術分面相和聲相,聲相有時候比面相還準,要不然我怎麽知道你那社矯官是個小白臉?”

溫遇河覺得這話有點意思,半信不信,又問:“那你說說,你還從他聲音裏聽出什麽來了?”

豹哥銅鈴似的眼珠子朝天阖了阖,說:“這人很正派。”

溫遇河又笑了,聽到豹哥繼續說:“但沒經什麽事兒,這份正派很脆,缺乏韌性。”

溫遇河這時才真正來了興趣,這份跟憑空胡謅一樣的“箴言”竟然說中了他心裏對秋焰最深層的觀感——正直,然而沒有經歷過黑暗的正直是一錢不值的。

他點點頭,誠懇地表達他的服氣:“有點意思。”

豹哥得意地嘿嘿一笑:“我誰啊?我看人從來不用眼睛。”

“還有嗎?”溫遇河還真挺想聽聽。

“有點軸,犟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認準的事絕不回頭。”

這點溫遇河沒什麽發言權,但能隐約感覺到一點,在碎碎念要他看法條這件事情上十分軸,但這也可歸入到他正常的工作範疇,是不是本性如此還不好說。

豹哥說起了勁,繼續道:“還很單純,全方位的單純,不止是工作生活上,感情上也是,要我說,這人八成還是個雛兒。”

“啥?”溫遇河驚了下,煙灰抖在了手背上,燙得他一跳。

豹哥嘿嘿一笑:“太俗了你聽不懂?說他八成還是個處男。”

“靠……”溫遇河給聽笑了,這純粹胡扯,他說:“你知道他多大嗎,他都26、7了,這年紀還處男,他性無能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豹哥雖然正正經經地,但溫遇河已經認定他胡說八道了,豹哥說:“他那個聲相就是個雛兒的聲相,這不怪我啊,這是科學的解釋。”

“還科學……”溫遇河把煙頭踩滅,突然意識到他們都在聊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聊他的社矯官是不是處男?這特麽……跟他有毛線關系?又能聊出什麽結果?豹哥說他是,他認為鐵定不是,那要怎麽驗證?自個兒親自上陣去驗一驗?

太特麽扯了。

豹哥還在扯:“我感覺那社矯官挺關心你啊,別是看上你了吧?”

溫遇河進廚房的腳步一頓,回頭問豹哥:“你不是會聽聲相麽,聽不聽得出來他是不是同性戀?”

豹哥一愣:“喲,這倒是!我想想看啊……”他雙眼又翻向天空,三秒鐘後斬釘截鐵:“他是。”

哎?一看溫遇河已經進去沒影兒了。

溫遇河對突然橫岔出來的公益活動十分厭煩,他臉上的傷總算好得差不多,最後一點淤青斑駁也消了,差不多就是這天可以去找季顏。

但他此刻頂着大太陽在羨青山裏撿垃圾。

說大太陽也不合适,畢竟在森林公園裏,太陽照不進密密的樹林,并不會直射,但是悶,又濕又悶,比沙漠裏直射還要讓人難受。

溫遇河滿身的汗也沒空擦,擦也白擦,他只覺得,這世上毫無意義的事情何其多,這些制造垃圾的人,收拾垃圾的人,簡直像聯手在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行為藝術。

他就在這種虛無的,沉默的哲學辯證中一片片撿起游客丢下的紙巾、塑料袋、礦泉水瓶、易拉罐、腐壞的看不清什麽物體的玩意兒,還有無數食物殘渣,和顏色尺寸各異的髒污安全套。

這裏明令禁止露營,但仍舊有許多人偷摸進來就不走,找個山好水好的地方安營紮寨,一夜激情歡愉過後留下無數不清理的垃圾拍屁股走人。

溫遇河早就覺得人類才是這個星球最大的頑疾。

景區很大,不同的矯正小組劃分到不同的片區,秋焰他們這一組和另一組一起在靠近明月崖的這一片,加上工作人員攏共十七八個人。

明月崖因月圓之夜的景色得名,其實懸崖并不算特別高,只是陡峭而已,他們正在清理山崖下的一帶。

突然,前方一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女聲驚叫:“啊!!這裏有個死人!!”

所有人都楞了下,立馬停下各自手上的動作往驚叫的地方跑去,也有少數幾個女人留在原地不敢動,秋焰聽出來剛剛驚叫的人是張一枝,他趕緊過去,看到程朗擋在張一枝跟前,張一枝整個人都在發抖,做幹嘔狀。

溫遇河上前扶住張一枝把她帶到邊上,秋焰上前,看到一塊碩大的石頭邊上有一具摔成奇形怪狀的男屍,仰面朝上,四周還有濺開的血跡,一群人亂哄哄說着肯定是被人從懸崖推下來摔死的。

他趕緊掏出手機打110,十幾個矯正對象已經圍着屍體指手畫腳,膽子大的甚至上前去探頭仔細查看,110迅速接通,秋焰又要報告屍體發現,又要命令這些人別亂圍觀,要遠離屍體維護現場,其他工作人員一時間拉也來不走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場面一時失控。

這時溫遇河突然大喊了一聲:“都離遠點,這屍體都要爆炸了當心炸你們一身。”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忙不疊地避開。

秋焰這才松下心神,仔細彙報現場發現。

同事帶着其他矯正對象們去了另外的片區繼續工作,秋焰留在現場等警察過來,溫遇河竟然也留了下來,秋焰問他為什麽不過去,溫遇河看他一眼說:“你不怕?”

秋焰一愣,“一具屍體而已,又不會詐屍,為什麽要怕?”

溫遇河“哦”了一聲,然後說:“想不到膽子還挺大。”

秋焰:……就你能半夜偷屍違法剖屍,別人見個屍體都得跳腳喊救命?

剛想叫他過去幹活,別耗在這兒逃避勞動,溫遇河又說:“這屍體有些問題,不知道一會法醫會不會跟着來,我想一會跟警察交代幾句。”

秋焰又看一眼屍體,問說:“有什麽問題?”

溫遇河眼神落在屍體上,說:“你看他身體呈一個很詭異的折疊角度,看起來像是從山崖上摔下來摔死的,但是我認為他有可能是死于窒息。”

“為什麽?”秋焰詫異。

溫遇河眼神仍然盯着屍體,一眨不眨,說:“你看他的眼睛,是睜開的,結膜有點狀淤血,這種情況多出現于絞扼,不過單純的窒息也有可能,當被害人拼命掙紮呼吸時,血管內壓會随之提高,使得毛細血管破裂,瘀斑就會出現。”

“就憑這麽小的一點就能判斷?”秋焰也仔細看了看:“但他脖子上沒有勒痕啊,這怎麽導致的窒息?”

“所以我說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沒有勒痕也能窒息,方法有很多種,我只是想彙報下我的看法,具體的得做詳細屍檢。”溫遇河擡頭看了看山崖:“反正我不認為直接死亡原因是墜亡。”

秋焰對此發表不了什麽專業的見解,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窒息……我記得,你愛人,是不是也是死于窒息?”

溫遇河平靜與他對視:“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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