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沙中來客
第二十一章 沙中來客
兩個人說是要假結婚,卻忘了想要在短短一個月內舉行婚禮,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們去做。
雖然整個婚禮的事宜被交給了唐博彥的叔母負責,但是兩位主角還是被分配了一些采購瑣事的任務。
儲怡禾不是本地人,而唐博彥胳膊壞了。兩個人在一天之內跑了兩次農貿市場就叫苦不疊,尤其是唐博彥。
男人依然打死不肯坐最危險的副駕駛座,他把腿支起來,半癱在後座上,用手臂搭在額頭上哀嚎着。
“.......我不是回來休養的嗎!怎麽變成苦力了。”
儲怡禾歪了歪頭,從後視鏡中看他,“......誰讓你要結婚?”
“說真的,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唐博彥猛地支起身體,看着儲怡禾,“哪兒有親爺爺上來就要孫子結婚的?”
儲怡禾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對唐博彥的家事不好評價,她緊握着方向盤,目視着前方,“反正又不是真的結婚,別想讓我管。”
兩人一起上街買了一卷長長的白布飯單,據說是婚禮儀式當天需要鋪在地板上,再擺上馕、喜糖、葡萄幹、棗、糕點、油炸馓子等等點心,還有美味的手抓羊肉和抓飯。唐博彥是維吾爾族人,兩人的婚禮按照唐博彥家裏的意思是要按照維吾爾族傳統辦。
此時此刻儲怡禾正一邊開着車,一邊聽唐博彥給她講婚禮的大致流程。
婚禮要辦兩天,第一天要在新娘家舉辦出嫁儀式,要新郎帶人一路吹吹打打去接新娘。
“慢着。”儲怡禾隔空伸出手打斷,“我家不在這兒呀,而且你說要找人搞定我的父母,你找好了嗎?”
“放心吧,我已經安排下去了。”唐博彥輕描淡寫地說道,“因為你是漢人,我們就找家酒店做出嫁的地方好了。”
然後新郎新娘會一起舉行儀式,由宗教人士阿訇主持婚禮,兩人一起宣誓,然後由這位“阿訇”将一塊蘸了鹽水的馕掰成兩塊,給新人分食,寓意着同甘共苦,白頭偕老。
“說起來,咱們兩個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卻一起經歷了很多事,也算是同甘共苦過了吧。”儲怡禾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唐博彥一起吃馕的場面,她嘿嘿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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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入戲太深。”唐博彥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的苦都是你造成的好嗎?”說着,他揮了揮自己還纏着繃帶的胳膊。
“然後大家一起跳舞,跳完了就可以坐下吃席了。”
“參與宴會,入席就餐!”儲怡禾在一旁糾正他,“吃席是什麽鬼?聽起來好奇怪。”
吃完午餐,新娘要去換一套衣服,在姑娘們的簇擁下前往男方家,在進門之前,按照習俗要點燃一大堆可以驅魔辟邪的神火,需要鉗一點火星在新娘頭上繞三圈,新娘本人也繞着火堆走一圈才可進入新房。
婚禮的第二天會舉辦新娘揭蓋頭儀式,在衆賓客的祝禱下露出新娘的真容,然後大家一起慶祝,跳舞就宴。
......
在唐博彥低沉的嗓音中,儲怡禾一路馱着東西回到了風情園,兩人帶着東西給唐博彥的叔母交差,然後趁着女性長輩忙得顧不上他倆時,連滾帶爬地跑掉了。
他們兩個這時候倒真的像共患難的好兄弟了,兩人彼此攙扶着跑進了唐博彥的房間,從房間內将門反鎖。
終于可以短暫地休息一下了。
儲怡禾對整個婚禮繁瑣的環節倒是沒有異議,她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什麽實感,有的只有對維吾爾族民俗的好奇。以及女孩這些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拿着唐博彥的平板,把裁縫店送來的傳統婚嫁衣服飾圖一張一張劃過去,老實說,那麽多條漂亮的維吾爾族特有的裙子,她每一條都想試試。
“哦,你都試試呗。”唐博彥也很講義氣,他被儲怡禾從床上擠到旁邊的沙發上坐着,男人正翹着腿,以一個危險的姿勢坐着吃水果,“你喜歡哪條都勾出來讓小叔母給你拿回來吧,反正裁縫店也是我家的。”
“哇哦。”聞言,儲怡禾有點兒驚訝地擡頭看他,“你家真是家大業大啊。”她感慨道。
“還好。”唐博彥聳了聳肩,“這些都是我爸爸和我叔叔的,又不是我的。”
儲怡禾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轉而看了看送到手邊的采購清單,又嘆了口氣,“......怎麽辦,我現在好想念我媽啊。”
“如果是我媽咪在的話,婚禮準備這些瑣事她一定會三下五除二,就給搞定了吧。”
“阿姨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唐博彥好奇地問道。
“我媽是個很厲害的女人,不光工作做得好,家裏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做事雷厲風行的,在依在這一點上和我媽有點兒像。”在唐博彥欣賞的目光中,儲怡禾大肆誇耀道。
“哇......等等,在依?”唐博彥重複道,“在依娜甫?”
“對啊。”儲怡禾偏過頭來看他,“诶,對了,你我假結婚這件事和在依說了嗎?我記得她和你關系很好吧,你當時為什麽不選她做你的結婚對象啊。”
“不行,絕對不行。”聞言,唐博彥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是你的話,我還可以說因為你的戶口本不在手裏,從而推遲合法婚姻登記的時間。”
“而在依娜甫家就住在附近,她家裏人和我家裏人彼此認識——和她結婚就是真的結婚了,然後她還會聯合我爺爺一起死死盯住我,我這輩子都得被困在這裏繼承家業了。”
唐博彥臉上的神情開始扭曲,想到那樣的後果,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瞧瞧,這位少爺這是什麽話。”儲怡禾欲言又止,她只能無語地看着他。
唐博彥以為儲怡禾也會說什麽“留下來繼承家業多好”雲雲之類的話,或者像在依娜甫那樣批判他太過“不負責任”、“玩心太重”之類的。
然而儲怡禾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對他的想法并不加以幹涉,“哎喲,你小子,就只适合背着帳篷睡到沙漠裏去。”
“喂狼去吧。”儲怡禾重重地叫。
唐博彥笑了。
這個月,儲怡禾都在陪着唐博彥養傷,偶爾出去跑跑腿。
唐博彥說到做到,帶女孩去看了風情園裏的山坡上,種的一片桑樹林。
一棵接着一棵的桑樹樹幹不再光禿禿的,而是冒出了嫩綠的芽。
唐博彥告訴她,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剝下桑樹的皮,然後搗碎研磨,制成造出桑皮紙的紙漿。
儲怡禾站在坡頂,她望着眼前整齊的片片桑樹林——那感覺真奇怪,原來細膩的紙張是靠這些在沙漠裏經受着風吹雨打的桑樹們制成的嗎?
儲怡禾又深深地看了兩眼,這才在唐博彥的催促下離開。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唐博彥的手臂在女孩的精心照顧下并沒有發炎,他們去醫院換了兩次藥,很快就到了該小心做複建運動的時候。
一切向好,直到唐博彥的家人要上門向女方家裏提親的時候出現了岔子。
還是顯而易見的大問題。
這天,儲怡禾像往常一樣早起去檢查了一下唐博彥的手臂恢複情況,然後兩人偷偷摸摸驅車前往事先訂好的酒店,據說今天演員親家們已經就位,儲怡禾今天是要去提前熟悉劇情的。
——于是就出現了女孩在見到自己假父母時,呆若木雞的一幕。
儲怡禾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博彥為她找來扮演女孩父母的群演,她在心裏默念着:評價別人的外貌是不禮貌的——然後她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終于忍無可忍,轉身惡狠狠地瞪着唐博彥。
男人就站在儲怡禾的身後,被女孩猝不及防地轉身撞到了下巴。唐博彥吃疼地捂住下颚,眨着眼睛無辜地看着儲怡禾,“.....怎麽了?”
他這話說得其實有點兒心虛,明知故問道。
儲怡禾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在搞笑嗎?看看他們的臉。”她轉身用手指向假爸爸和假媽媽,又擔心不禮貌,于是合攏五根手指,做出一個介紹的動作。“——他們兩個明顯是維吾爾族人啊!我是個漢族人啊!你懂不懂!”
“兩個五官立體、明顯帶有西域風格的面龐是怎麽生出一個五官扁平化的我的啊!難道是遺傳的時候,全家的漢族基因直到我這裏變成顯性了?”
“這不是一秒都堅持不了,就穿幫了?”
“哎。”見女孩說得在理,唐博彥也覺得糊弄不過去,他讪讪地摸着鼻子,“大意了,我拜托我朋友幫忙找的群演,确實有些......太典型了一點兒。”
他們兩人站在酒店的走廊上,幾乎腦門貼着腦門竊竊私語着。在兩人的身後,房間裏的假父母正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們。
“......天哪,”儲怡禾頭疼地捂住額頭,“你找來的這兩位好爸爸和好媽媽竟然還聽不懂漢語。你能解釋為什麽漢族人只會說維語嗎?”
“......也是有可取之處的,比如這兩位老人對維吾爾族的婚禮流程非常熟悉,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提醒你一下。”唐博彥咬了咬嘴唇,被儲怡禾揪着袖子,讓男人不得不微微低下點兒腰去聽女孩說話。
“節省經費也要有個度!”于是他被儲怡禾抓着肩膀拼命搖晃。
他們兩個人糾纏在一起,鬧成一團,唐博彥苦着臉被儲怡禾單方面欺負着,沒注意到一個穿着花襯衫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身前,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們。
“啊,抱歉。”儲怡禾以為自己擋了別人的路,她連忙側身閃開。
“不。”那人是個大胡子邋遢的漢族人,他笑着擺手,“恕我冒昧,我聽到你們說什麽婚禮,請問這裏即将舉辦婚禮嗎?”
“我對這些民俗文化很感興趣,請問我可以參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