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界三
世界三
辦公室裏燈火通明，深色的辦公桌上摞了五份不同的當季新品及菜單設計手冊，室內只能聽見衛輕樂敲鍵盤的聲音。
晚上九點半，衛輕樂肚子饑餓的呼聲和秘書的敲門聲同時響起。
秘書推門進來，身後是漆黑一片的辦公區域。
把幾份參加投标的标書放到衛輕樂手邊，秘書小聲提醒：“衛總，九點半了，你還沒吃晚飯。”這位過分年輕的老板從見面的第一天起就好像鐵打的一樣，工作起來休息和吃飯都顧不上。
衛輕樂頭也不擡：“辛苦了，你先下班。”
十點，批注完最後一份手冊的修改意見，衛輕樂路過空無一人的黑暗辦公室，開車回家。
到家已經快十點半。
早年親自經營餐廳，習慣早睡早起的衛母靠在沙發上眯着眼，一聽見門那邊的動靜就一巴掌把丈夫拍醒，指揮人去廚房裏把宵夜拿出來，自己湊去門口：“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什麽事情不能明天處理啊？手下那麽多人，你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啊。”
“馬上第三季度了，新品方案還沒做好呢。”衛輕樂說着被按到餐桌前，手裏也被塞了雙筷子。
衛母：“吃！”
衛父還惦記着沒看完的節目，忙活完端菜，本來準備回到沙發，路過衛輕樂時腳步忽然一頓，鼻翼輕輕翕動兩下，遲疑地望向衛輕樂：“這是誰的信息素的味道嗎？”
衛母忽然緊張，也猛地吸了吸分辨：“不像啊。”
衛父衛母明明都是對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卻生下了衛輕樂這個Alpha，這樣堪比基因突變的事件發生概率才不到八十萬分之一，當年衛輕樂第二性別分化後還小範圍上過新聞，曾讓一家人不堪其擾。
衛輕樂側頭嗅了下：“不是。我回來的時候電梯裏有這個味道，估計是誰家香水或者信息抑制噴霧的味道。”
兩位家長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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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衛輕樂又把自己關進書房，标書一看就是兩個小時。
等看到其中一份标書上負責人的名字，她臉上表情終于松動，又一瞬的恍然。
某處赫然寫着“負責人：趙崇”。
來到這個把人類劃分成六個性別的世界已經一個月了，她卻遲遲沒有“隊友”的消息，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她崇哥這也算是沒丢老本行，這個世界也還是和代碼親如一家。
仔細研讀完所有的标書以後，衛輕樂心裏有了決斷，讓秘書去跟趙崇的恒景信息聯系時間見面聊合作。
約好的時間在兩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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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崇到的時候，衛輕樂還沒結束上一場會議，被秘書安排在休息室裏等待。
随行的手下是個叫丘宣的職場新人，從表情到肢體都是肉眼可見的緊張，趙崇無意瞥見他摳手上指甲，生怕他摳出血沒法見人，無奈地安撫兩句：“你別緊張。”
丘宣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目前還在實習期就被帶出來談這麽大的項目，總怕自己發揮不好辜負了賞識他的老板。
“我我不緊張，趙總你放、放心。”
趙崇：“……”磕巴成這樣，我怎麽放心？
要不是那些求職者一聽老板是Omege就不幹了，他也不至于帶這麽個菜鳥出來。無奈之下，趙崇只能耐着性子又安撫了幾句，丘宣的緊張情緒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九月初的天照說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室內空調又強勁，沒多大會兒就把丘宣吹的打了個哆嗦：“好冷。”
趙崇看了眼中央空調的方向，修長手指無意識抹了把後頸：“冷？我覺得有點熱。”
丘宣羨慕地看着他：“老板，你們Alpha體質就是好哈。”
趙崇：“……”現在後悔帶這個性別都分不清的憨憨出門，還來得及嗎？
從外形上看，趙崇身高腿長軀體挺拔，臉上又棱角分明，常年沒什麽太誇張的表情，乍一看确實像個Alpha，但他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Omega——外貌形象和第二性別的嚴重不符，也是他最終成了個大齡剩O的原因。
“我聽說你在學校裏有個對象？”趙崇轉移話題。
丘宣立刻被帶跑：“對的，也跟我一樣是個Beta，不過他學的不是計算機，是設計，現在在給人做室內設計。他還給一些大公司設計過樣板間呢，我找給你看。”
“嗯。”
搜到一半，丘宣忽然從手機裏擡頭：“老板，你有沒有聞見什麽味道？好香，這是哪個牌子的香水啊？”
趙崇被他問的後背一僵，不動聲色敷衍過去，從随身口袋裏拿出一只注射劑，借着文件的遮擋給自己紮了一針。
這次衛輕樂選的是個格外神奇的世界，人類除了男女的第一性別，居然還有ABO的第二性別，他剛來時就撞上發情期，被迫迅速接受了這個世界的設定、也學會了應對方法。
一邊心不在焉地和丘宣閑聊，趙崇長腿交疊，手指遮着嘴唇下巴，忍耐着一波一波潮水般的熱浪褪去。
出門前噴的厚厚一層信息素掩蓋劑阻止了香味放肆鋪開，卻擋不住小縷甜杏香味偷跑出去，并被路過的一個Alpha聞到。
磨砂玻璃牆後，西裝革履的Alpha腳步一頓，竟然徑直繞過玻璃，走進了這個半開放的休息室。
一眼掃過時，陌生Alpha直接略過趙崇，目光先是落在了丘宣身上。
丘宣一臉迷茫，正在噸噸噸地灌水，喝完直接用手背一抹嘴巴，大大咧咧地問：“你哪位？”
Alpha眉頭一抽，立刻挪開視線，鼻翼輕輕吸了吸，最後定位到沙發上垂眼休息，耳廓有可疑暈紅的趙崇。
原來是這位。
他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從西裝內側取出一張名片，坐到了趙崇斜對面的沙發跟前。
“認識一下？我是戌亞的副總。”
對方指尖夾着名片遞過來時，衣袖動作間似乎裹挾了一道如茶的香味，可惜這香味一點也不淡雅，反而有股刻意的撩撥和引誘。
身為Omega新手的趙崇還不明白，這是對面的Alpha在刻意放出誘導性信息素。
他只當對方當真想要結識一下，也拿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聲音難耐暗啞：“趙崇，恒景信息負責人。”
但很快，趙崇便明白對方并非真心結識。
陌生Alpha接過趙崇的名片後，送到鼻子底下，輕浮地嗅了嗅。
他的視線還定在趙崇身上，意有所指地嘆了一聲：“好香。”
丘宣在旁邊目瞪口呆。
現在社會上的Alpha們，都是這麽“認識一下”的嗎？？
身為直男的趙崇對此雖然不适，但也明白這個世界的性別以第二性為準。
他靠回沙發裏，手指重新遮上抿起的唇角，沒什麽繼續和對方“認識”的心情。
陌生Alpha卻大膽地把他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自顧自說起話：“趙先生看來是跟衛總來談生意的？我這裏也有樁生意，不知道趙先生有沒有興趣？”
趙崇沒吭聲。
旁邊丘宣生怕老板丢掉個大單，忙不疊接話：“有的有的！”
陌生Alpha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有可沒用，得你們老板有才行。”說着就對不怎麽搭理自己的趙崇放出了更多的誘導性信息素。
一針抑制劑下去，過了足足一刻鐘卻還沒發揮效果，趙崇額角已經冒出細密汗珠，平直濃密的眉也越蹙越緊。
他想離越湊越近的陌生Alpha遠一些，可手腳似乎越來越無力，思緒和理智也在一點一點流逝。
衛輕樂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腳上踩着黑色啞光的高跟鞋，纖細的鞋跟在光滑的地面發出一聲一聲的輕響，腳步卻極穩。
安撫和威懾的信息素被同時釋放，宛如漫天遍野放肆盛開的野玫瑰，芬芳且蜇人，将不安分的茶香死死壓制。
趙崇肩上一輕，空氣也沒有繼續升溫，體內躁熱猶如被吹過野玫瑰的山間清風安撫。
衛輕樂笑眯眯地走進休息室，圓圓的貓兒眼看起來毫無威脅，未塗濃妝的淡粉色嘴唇更是看起來與世無争。
“我說怎麽言老板會開一半人不見了呢。言老板，對Omega釋放誘導信息度可是違法的，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我這小門小戶的芝麻公司，擔不起這個責任。”
衛輕樂的聲音也是分外甜美的，怎麽看，她都該是個溫和偏可愛的Omega才對。
可言之欽的信息素，偏偏卻被眼前的女Alpha死死壓制，沒有一絲掙脫空間。同為Alpha，對方比他強太多。
言之欽看了眼沙發上不像Omega的趙崇，又看了眼面前不像Alpha的衛輕樂，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語氣裏滿滿未能得逞的惡意：“我說呢……衛總，我理解你，我要是你這樣的Alpha，也會對這樣的O感興趣。不過啊我得提醒你，這樣的Omega都不怎麽好生養，你倆再一結合，估計多半只能生Beta，你還是換個好生養的O吧。”
說完揚長而去。
圍觀全場的兩邊下屬紛紛低着腦袋瑟瑟發抖。
衛輕樂對言之欽的無能狂怒毫不在意，扭頭問趙崇：“趙總感覺怎麽樣？”
野玫瑰的香味極大地驅散了趙崇的不适，他深吸了滿肺的玫瑰花香，感受到力量逐漸回到自己的四肢，撐着朝衛輕樂走過去：“好多了。”
臨到面前，花香卻逐漸淡去，是衛輕樂極有分寸地收斂起了信息素。
熟悉的腿軟有去而複返的跡象，趙崇一個踉跄，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還好衛輕樂及時伸手扶了他一下。
後面慢半拍才伸手的丘宣默默縮回接了個空的胳膊。
“要不要去醫院？”衛輕樂問。
趙崇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他反手握住衛輕樂的手，忽然渴極了那股野玫瑰香，低啞地說：“剛剛的花香……再給我聞聞。”
跟在兩人後頭的秘書和丘宣都瞪圓了眼。
一個Omega要聞Alpha的信息素……這和邀請對方标記自己有什麽區別？
自家老板/這位趙總這也太奔放了！
兩人如是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