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界五

世界五

衛輕樂下手十分有分寸。

趙崇頸側傷處只是瞧起來吓人,實則一點疼痛感也沒有,僅僅只傷了一層表皮。

但不知是不是原身太養尊處優的緣故,趙崇回到王府以後,起了點無關痛癢的低熱。

他幹脆稱病罷朝了幾日,也好避免見到那些對他充滿敵意的定武侯舊部。

——萬一低燒變成重傷就不好了。

“王爺,蘭夫人求見。”

趙崇靠在床頭,手裏拿着原身慣常看的書,一時沒反應過來,讓人放行了。

随侍領着一個面容姣好,身材妖嬈的女人進來,然後默默退出了房間。

“何事找本王?”

蘭夫人站在原地,悄悄打量着塌上的靖王。

病中的男人臉色較往日蒼白一分,烏黑青絲披在肩頭,神色慵懶。

按住悄悄加速的心跳,蘭夫人低下頭,柔聲說:“聽聞王爺生病,妾身親手做了些好克化的食物……”

妾身?

趙崇這才從犄角旮旯裏找出點對這個人的印象。

好像是原身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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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封建社會。

“咳咳咳……”,趙崇吓得咳嗽不止,“有心了,下去吧。”

蘭夫人放下食盒,見塌上男人咳的玉面染上薄紅,壯着膽子款步挪上前來,柔軟掌心搭在趙崇膝上:“王爺保重身體,可要去叫禦醫?”

她掌心溫度燙的趙崇一抖,整個人往裏猛地一個後仰躲開,咚的一下,後腦撞在了床柱上,疼的悶哼一聲。

蘭夫人吓壞了,屈膝就想爬上塌查看趙崇情況,被趙崇慌忙躲避間不慎踹下了床,摔了個人仰馬翻。

“你不要過來啊!!!”趙崇喊。

外頭小厮聽見動靜,連忙跑了進來,趙崇立刻吩咐:“把她帶出去!”

蘭夫人吓的臉色慘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哪裏。

等蘭夫人消失在視線裏,趙崇才有心情處理剛剛的烏龍:“王府裏,一共有多少個侍妾?”

随侍奇怪地看了眼趙崇:“王爺府上侍妾不多,一共三個。”

他家王爺侍妾實在不算多,同王爺年紀相當的六皇子、輩分上王爺的侄子,如今都有五六個侍妾、一位側妃了。

趙崇斬釘截鐵:“都遣了。給她們尋一處宅子,給她們足夠的銀錢,立刻遣散了。若她們有心儀男子,本王亦可為她們指婚。”

随侍:……

王爺這是,自己給自己頭上添點綠?

聽聞靖王府上又傳禦醫,下朝後,太子随禦醫一同前來。

趙崇不好當着太子的面解釋自己是怎麽撞到後腦,只說讓禦醫開點活血化瘀的藥。

“嚴大人,皇叔身體如何?”太子問開完藥的禦醫。

嚴大人回憶着方才診到的脈象,恭敬回道:“王爺身子上的不爽利恐怕是其次,微臣瞧着……王爺的脈象,像是郁結于心。”

太子忽然想起定武侯舊部中流傳甚廣的傳聞,以及上次衛輕樂面對靖王的失态。

吩咐禦醫好生替靖王調理身體,太子走到榻前,關懷幾句之後,狀似無意地說:“皇叔莫要思慮太多,如今養好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這位先帝幺子比自己還小上兩歲,太子嘴裏喚着皇叔,與對方相處起來,倒更像是與自己的兄弟們相處。

太子緊緊盯着靖王,留意着對方的反應。

趙崇果然不着痕跡嘆了口氣,不像是放松,倒更像是想起了什麽讓他心煩的事情。接着揉了揉緊蹙不展的眉心,輕輕點了點頭。

那傳聞……倒有幾分意思。

太子心想。

但事實上,趙崇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輕樂要是聽說了自己府上遣散侍妾的事情,應該不會誤會自己吧?

-

此時的郡主府上,衛輕樂在為定武侯守孝。

二七以內當食素,三年以內不可飲酒,林林總總規矩繁多。

衛輕樂入鄉随俗,盡心盡力,但那位便宜丈夫就不一樣了——

“郡主,郡馬方才命人替他拿了一壺酒。”六合說着,小臉有些冷。

六合與衛輕樂同歲,是定武侯在戰場上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名字取自兵器“六合槍”。她與衛輕樂一起長大、一起接受定武侯的訓練,氣魄武藝非凡。

衛輕樂冷笑一聲:“随我去看看。”

六合端詳了一眼主人臉色,頓時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那江書喬給她家郡主下了什麽迷魂湯,從前那般縱着慣着、低聲下氣讨好。如今郡主總算醒悟了。

原身同這位名義上的丈夫,不在一個院落中。

兩人一個在東院主院,另一個則在南面。

衛輕樂武藝傍身,疾行間裙擺翻飛,宛如墜了一朵朵盛開的芍藥花。

江書喬命人拿酒來的畫面,叫她撞了個正着。

不必衛輕樂吩咐,六合已然上前一步,奪走小厮手裏的酒,砸在了牆角。

清脆的碎裂聲伴随着濃郁酒香,刺激着人的感官。

江書喬瞪圓了眼睛,氣的臉上泛起薄紅:“你、你——”

“我什麽?”衛輕樂俯視着他,瞥見他面前案桌上竟然有盤醬肘子,又一擡腳踢翻桌案,裏頭湯水菜肴灑了江書喬一身。

江書喬早就習慣了被原身無下限地捧着,不然也做不出孝期裏喝酒吃肉的行為,眼下被衛輕樂如此對待,慣性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如往日一般居高臨下地叱責:“你莫要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郡主身份就為所欲為!”他恨恨地說,“若不是你當年仗着身份,不顧禮義廉恥将我強搶回府,我何至于被困在此處!”

江書喬原本有位戀人,卻因被原身強搶回來而斷了姻緣。

根據趙家王朝律法,尚了公主、娶了郡主的,人生裏就沒有“休妻”這個選項,那是對皇家不敬。不僅如此,連納妾都要經過妻子點頭才行。

衛輕樂點點頭:“如今我後悔了。”

江書喬以為對方示弱,正要再從言語上踐踏對方幾句,又聽衛輕樂道:“怎麽搶回來這麽個垃圾。搶只豬回來都還有肉吃呢。”

江書喬滿腹的話被噎在喉頭,臉色氣得漲成了豬肝色。

衛輕樂:“你若這麽能耐,何必賴在我郡王府呢?有本事你自己出去呗?”

刺激到這份兒上,江書喬徹底沒有臺階下,臉色由紫轉青:“定武侯已故,沒有了靠山,我看你能嚣張到幾時!”

六合哪能容忍他這般戳衛輕樂傷處,氣的險些拔刀,就連定武侯留給衛輕樂的幾個親衛也把手按在了腰間,“咔”的一聲長劍出鞘,露出半截銳利的劍鋒。

江書喬原本要走,卻被這幾人吓得不敢動彈。

衛輕樂輕輕擡了擡手,淡淡吩咐:“收起來。”

六合和幾個侍衛這才收起動作。

江書喬忙擡腳就走,越走越快,到出院門時嘀咕一句:“一群莽夫俗人!”

被守門的侍衛又瞪了一眼後,吓得他帶着小厮拔腿就跑。

“她定會後悔的!”江書喬打心裏這麽覺得。

從前哪次吵架之後,不是郡主主動拉下臉來哄他?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六合盯着衛輕樂沉靜的側臉,幾次想要說話,最後又憋了回去。

衛輕樂留意到她的視線:“怎麽了?有話直說。”

六合這才捏着裙擺,想起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皺着眉頭擔憂道:“郡主這般将人趕走……只怕郡馬不會回江家。”

江家畢竟書香門第,還要臉。郡馬孝期被趕出門,可不是什麽好聽的事情。

如此一來,江書喬只會去一個地方——尋他那初戀去。

從前郡主可是将郡馬盯的很緊,如今真的能放手?

衛輕樂随手從院中摘了幾朵開的正盛的花,交給六合拿着:“那豈不是正合我意?”

六合一愣。

“從前看中那張皮囊,如今才發現此人一無是處。這樣的廢物,不抓緊丢了,難道留着過年不成?”

六合眼睛倏地重新亮起。

郡主終于想開了!

-

另一邊,出了郡主府的江書喬直奔自己偷偷購置的小院,命小厮去請心上人來。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停在小院門前,一年輕女子戴着面紗,左右瞧見無人以後,才匆匆下了馬車入院門。

屋裏江書喬滿面愁容,面前杯盞盛滿清酒,一副借酒澆愁的模樣。

薛彤月忙不疊過去,按住他斟酒的手:“江郎,你這是做什麽?你還在孝期,若是帶了一身酒氣回府,郡主怕是會為難你的。”

江書喬苦澀道:“她為難我,與我喝不喝酒有何幹系?她之嚣張跋扈,京城何人不知?若不是她,我們早已成婚!”他說着抓緊了薛彤月的手。

薛彤月心中泛起苦澀,一時也沒有掙開對方:“她……畢竟是你的妻子。”

江書喬冷笑一聲,兀自又灌了一杯酒:“她算我哪門子的妻子!我此生無論如何都不會碰她!在我心中,可做我妻子的,只你一人!”

薛彤月心中動容,也不再勸他,只一杯一杯陪着他。

醉裏看美人,姝色傾人城。

酒意迷眼時,江書喬失了自制,傾身過去吻住了薛彤月,喃喃道:“月兒,你再等等我,我定會娶你入府,讓你做那平妻!”

薛彤月怔了怔,第一次沒有拒絕。

她等不下去了。

她已到了出嫁的年紀,當年江書喬被定武侯爺手下搶走,按着同郡主成了親,耽誤了她的年紀。

家中後來為她相看的幾門親事都不盡如人意,要麽官職不如江書喬,要麽府上已有幾個侍妾。相比之下,她寧願仗着江書喬對她的心意,最後再搏一搏。

小院裏,一夜被翻紅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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