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界五
世界五
第30章 世界5·休夫公主4
經此一事,武陽公主和靖王的梁子算是這輩子都化不開了。
如今靖王出門總要多帶幾個護衛,每每走在大街上,也總要繞開定武侯舊部。
——任誰走在街上,時不時被幾個一看就是退伍漢子的人虎視眈眈地盯着,都會這麽幹的。
有一次,靖王和随從甚至還聽見了這樣的對話:
“大哥,老侯爺在時,公主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咱們不若尋了暗處蒙上頭将他揍一頓,不會讓他知道是誰幹的,也能替公主出氣!”
“天子腳下,你這是目無王法!”頓了頓,“但不能憑白叫公主受氣,你且将方法慢慢說來。”
趙崇隔着屏風聽見,差點沒把剛喝進嘴裏的茶水噴出去,匆匆留了幾兩碎銀便帶着侍從走了。
于靖王來說,有定武侯舊部維護,他動不了公主,但區區一個驸馬還是能欺負兩下的,于是隔日上朝時,靖王便向驸馬發難了。
早朝到最後,太監喊完“無事退朝”,靖王又站了出來,參了驸馬江書喬一個不義不孝目無王法不敬天家。
四個罪名一個大過一個,吓得江書喬一個腿軟,雙膝狠狠磕在地上:“微臣冤枉!”
趙崇細數:“讓外室先于正妻有孕,是為不義;外室如今身子三個月,當是孝期內有的,此為不孝;律法規定每月需至少有十日在正妻房中,臣弟卻聽聞,驸馬至今未去過公主房中,此為目無王法;尚了皇家公主卻還尋外室,是為不敬天家。”
江書喬不明白,靖王堂堂一個王爺,為何非要同他院子裏那些夫妻私事過不去。然而靖王所說一條一款又都有的放矢,讓他反駁不得。
江書喬急的憋紅了一張臉,一邊思索如何為自己開脫,一邊又偷偷用目光去尋斜前方的太子。
殿下!您可要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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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是您說有辦法助我擺脫公主、加官進爵,否則我怎會這麽多年,從未将公主視作妻子!
然而百官列前,袍底江牙海水栩栩如生的太子,沒有回頭看江書喬一眼。
龍椅上,皇帝面容肅冷,龍袍下的指尖卻分外好心情地點着龍椅,指尖隐約透着點血液循環不暢的青紫,是服用“長生仙丹”的後果。
定武侯一脈從前是他心腹大患,死了也讓他不得安心,須得将那些零星火點徹底摁滅才能安眠。
他這幺弟,行事雖然毫無顧忌了些,大庭廣衆讓皇家出醜……但确實是把好用的刀。
“朕親封的公主,皇家的異姓女兒,豈容如此欺負。”皇帝冷聲道,“着督查院徹查此事。”
江書喬從上到下身子骨都吓軟了,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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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武陽公主府。
卯時,天還未大亮,公主府裏已經熱鬧了起來。
被衛輕樂收容的定武侯部下們早早演練起來,練武場、跑馬場、騎射場一片火熱。
那日在酒樓裏,提出蒙頭揍上靖王一頓的是定武侯從前手下的一個千戶,名叫秦野,人如其名,形式作風一向粗犷狂野。
而另一個起先拒絕,後頭又讓他“說來聽聽”的,從前是定武侯手下的一個總兵,名叫田衛。
除了公主府裏那些被衛輕樂接來頤養天年的老弱病殘,剩下這些年輕力壯的“護衛”,都被衛輕樂交給他們二人訓練。
最基礎的跑圈熱身以後,分成幾隊的護衛稍事休息,其中幾個湊來秦野和田衛跟前,小聲打聽:“公主今日還來嗎?卯時都快過半了。”
往日這個時間,衛輕樂也已經練了一圈了。
秦野年齡稍長,瞅這些護衛跟瞅自家不争氣的兒子一樣:“去去去,公主行蹤輪得到咱們打聽?”
那人表情委屈:“也不是打聽公主行蹤,兄弟們等着在公主跟前露一手呢。”
他說着看了眼練武場的方向,果然不少人都在翹首望着東邊衛輕樂院子的方向。
定武侯有時練兵也會帶上女兒,一來二去,部下們早就熟悉她了。有時定武侯甚至還會随便挑人上練武場,給女兒練練身手。
只能說虎父無犬女,也不知定武侯是怎麽訓練女兒的,手下的兵竟都沒幾個能在衛輕樂手下讨個好,因此,這些兵也十分敬重衛輕樂這位女中豪傑。
這邊正說着話,處在中場休息的練武場忽然躁動起來,本來站沒站樣坐沒坐樣的護衛們一個個忽然停直了腰板,那精氣神宛如接受定武侯點兵一般。
順着大家目光的方向一望,果然見衛輕樂一身束袖綁腿的武裝,在六合的陪伴下踏着晨曦而來。
随着衛輕樂的到來,練武場中場休息結束,進入下半場熱身。
衛輕樂延續了原主的晨練習慣,兀自熱起身,活動好關節以後也沿着練武場跑了起來。
于是原本互不幹擾的各個小隊間開始了暗地裏的角逐較勁,跑在前頭的試圖壓制速度,與衛輕樂并肩;跑在後頭的小隊試圖加快速度,趕上衛輕樂,這就導致中間的小隊被前後夾擊。
練武場上一時出現了半邊無人、另半邊卻又人滿為患、摩肩擦踵的奇怪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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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入府的薛彤月也起了個大早。
她臉上還帶着胎氣不穩的蒼白,在侍女芙蓉的攙扶下小心起了身,呷了口熱茶,撚了塊點心便出門去見衛輕樂問安。
到了衛輕樂住的東院,卻被告知人在演武場,還說公主留下話,讓她安心養胎,不必到處折騰。
薛彤月撲了個空,恨恨地擰緊了手裏帕子:“她竟故意磋磨于我。也不怕讓外人知曉了,批她毫無正室氣量。”
芙蓉同她一起長大,親如姐妹,往日裏說的話薛彤月尚還能聽進去幾句。但自從薛彤月開始和江書喬糾纏,便再也聽不進去她的勸了。
看着從小到大的情分,芙蓉決定最後勸這一次:“小姐,昨日那女官便說過了,公主早上是會去練武場習武的。咱們下次稍晚一些請安便是。”
薛彤月卻甩開她的攙扶,眼眸裏的狠意看的人心驚:“你竟幫她說話?她既是去了練武場,為何不派人來同我說一聲?”
芙蓉暗自嘆了口氣,也不再吭聲,由着薛彤月發完脾氣。
正妻何時需要向一個妾通報自己行蹤?
且不說妻妾有別,便是對方的公主身份,也足夠像碾死兩只小蟲那般處置她們了。
小姐何時才能醒悟?
芙蓉看着已然大亮的天際,無不擔憂的想,小姐如此看不清形勢,她們還有幾天好日子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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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射場中,馬背上的人英姿飒爽,對着三十步外的靶子舉弓,側臉透着淩厲,抿緊了雙唇。
箭羽從她指尖閃電般射出,破空而去。
正中紅心。
周圍響起熱烈的哄鬧和喝彩,衛輕樂這才放松嘴角,露出一個清淺微笑。
衛輕樂一勒缰繩回到起點,翻身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晨光照亮了她腰封下纖細的身量和側臉姣好線條。
“總算讓本宮贏回一場。”衛輕樂朝同他比試的對手昂了昂下巴。
原身武藝雖好,騎射功夫卻并不在行,她如今日日練□□算将同人切磋的勝率拉高了一大截。
“殿、殿下進步神速。”八尺高的漢子忙挪開視線,靠着黝黑膚色的遮掩,沒人發現他詭異的紅了臉。
熱熱鬧鬧的晨練結束,所有人皆是滿頭大汗時,府中的小厮擡着幾個半人高的大缸過來,裏頭裝着提前熬好、在地窖裏涼了一夜的綠豆湯,當場分發起來。
一碗微涼的綠豆湯一喝,晨風再一吹,方才的疲憊和躁熱一掃而空。
“殿下可真是太細心了。”秦野嘆,“難怪侯爺那麽疼她,這麽好的閨女,就得好好疼。”
旁邊一個年輕的少年嘻嘻哈哈捧着碗:“我娘都沒這麽細心呢。”
秦野一個鐵拳砸他天靈蓋上:“瞎說什麽!別亂攀扯!”
衛輕樂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了一碗綠豆湯,等着吹幹了汗再去換身衣裳,沒想到一擡眼,看見了在芙蓉攙扶下走來的薛彤月。
六合撇了撇嘴:“大早上的,晦氣。”
昨日把人裝進轎子裏就擡回來了,衛輕樂這會才終于正眼看清了對方模樣。
薛彤月确實顏色不錯,從五官到身量都是嬌柔那款,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江書喬會喜歡她也是情理之中。
只見薛彤月微蹙娥眉,蓮步輕移來到大馬金刀坐着的衛輕樂跟前,屈膝行了一禮。她很是知曉自己容貌長處在哪,低頭時将脖頸繃出十分漂亮的弧度。
“見過公主。”聲音也是柔柔弱弱,仿佛稍微碰一下就能讓她斷氣了似的。
周圍的護衛抹着汗,喝着綠豆湯,偶爾朝這邊看上一眼。
這些可不是江書喬那樣的書生,而是渾身腱子肉、沙場裏打過滾,跟着老侯爺殺過人的硬漢,薛彤月哪裏見過這種架勢,下意識避着他們的視線,紅了臉。
撇開頭的薛彤月不知道,那些漢子們看她的眼裏都帶着審視,扭頭就和同伴交流:“這就是驸馬的那位外室?依我看連公主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是也是也。”
“驸馬真是瞎了眼。”
衛輕樂把喝完的碗放下:“你過來做什麽,不是讓你安心養胎?這裏都是些莽漢,你一個女眷不該來,若是不小心碰着你怎麽辦?”
薛彤月咬緊了牙——若真不來請安,誰知會不會被她借機發難,扣上一個不敬正室的帽子?
心裏存了氣,薛彤月暗諷:“公主不也在此處?”
芙蓉聽得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替自家小姐找補,就聽見衛輕樂問薛彤月:“你對本宮不滿?嫁給江書喬,難道不是你希望的?”
薛彤月驀地擡頭看了眼衛輕樂,那一眼眼裏好似有火在燒。她忍了又忍,這些日子的屈辱燃盡了理智:“分明是我先遇見江郎的!是你将他搶擄走,逼他娶你!”
芙蓉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這位不拘小節的公主把她們主仆二人“不拘小節”了。
衛輕樂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拖着下颌,想了想,笑了:“你說的有道理。那本宮把他還給你,如何?”
薛彤月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衛輕樂。
“原本呢,這種不守男德的便宜丈夫我也沒打算要。”衛輕樂拍拍身上的灰,轉身離開之前,沖薛彤月粲然一笑,“既然你喜歡,那就送給你好了。六合,備馬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