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酒吧裏,江止面無表情地擦着酒杯,将酒杯一個個按次序挂好,然後給剛到的客人倒上一杯酒。
“說吧,你今天又是因為什麽來這借酒澆愁?”
“我今天看到他了,”時示抱着酒杯,沒有喝,看着裏頭的冰塊起起伏伏,心裏那個惆悵啊。
“鄰居家的大哥?前男友?還是一夜情的對象?”
時示不滿,“你能不能委婉一點,什麽一夜情,說得真難聽。”
“敢做不敢認,你深得面子兩字的精髓。”
時示郁卒,幾分鐘後,又複活,“你說我現在去整容還來得及嗎?”
“你有沒有說過名字?”
時示回憶,“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那晚的事情像是過去了很久,他只記得空氣中飄蕩的氣味,但依舊無法形容,那到底是什麽味道?令人心醉神迷。
他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聞到過那樣的氣味,那是祭以微的信息素?他還想再聞一次。
指尖摩挲着酒杯磨砂的表面,些微涼意透過指尖傳到心間,時示瞬間清醒,他剛才都想了些什麽,內容太過可怕,他得忘掉,忘掉。
耳邊傳來江止的一聲嘆息。
努力忘記一件事情,反而會鞏固信息本身,并加深對某些細節的記憶,時示借酒澆愁,只能得出個愁更愁的結果,當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好。
半夜,時示頭疼地從床上爬起,發現自己身上一身酒味,他吃了一片藥,濃郁的奶茶味從口中散開,慢慢的,他的整個身體都散發着奶茶的味道,這是有味了。
他的同學并不知道他有信息素缺乏症的事實,這個病症并不是什麽會傳染的隐疾,但他還有另外一個病症,這種病很糟糕,他是易感染體質,他很容易感染別人身上的信息素,根據感染程度不同,信息素可能會維持幾分鐘到幾天不等,如果他身上沒有固着的信息素,就會感染別人身上的信息素,他可不希望自己成為信息素中轉站。
但總是借用外界的藥物,讓他産生一種感覺,他像是一個一直戴着假面具的人,他是利用這個假面具在和別人交往,如果他想要和一個人長久地相處下去,他就得一輩子戴着同樣的面具,這讓他感到很不安。
時示也曾想過去解決這些事情,選專業時,他選擇了信息素專業,可惜以一分之差落選,調劑進了如今的專業。
雖然沒能進夢想中的專業,時示還是會偷偷跑去聽課,他會經常逃本專業的課,跟這件事也有關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在這方面用了心,另一邊就開始退步。
時示看着課表,今天有物理氣味學,是祭以微的課,但同一時間,還有他想聽的分子信息素學,祭以微看着年紀輕輕,行事作風卻很老派,喜歡板書,嚴格點名,一絲不茍。
要想有收獲,就得有付出,時示心一橫,決定再次逃課。
他從校園網站上找到課程上課的教室,上課的老師看上去很年輕,三十多歲,講課方式和祭以微完全不同,他喜歡将新潮的東西融入課程,講的東西對初學者很友好,給人一種學了就會的感覺。
“哪位同學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老師講了沒多久,就開始提問。
時示擡頭一看,PPT上只有一個問題,信息素分部在身體的哪些地方?
老師見沒人想要回答,拿出名冊,開始點名,被點到的同學起身回答,“血液和信息素腺體。”
“很好,這不是知道嘛,”老師示意學生坐下,然後又道,“下回沒舉手,卻回答出來了,要扣分,但舉手了,回答錯了,不扣分。”
學生如臨大敵。
老師道,“好,這一個問題有誰知道答案?”
老師切換下一張PPT,所有人都舉手了,除了跑來旁聽的時示,由于時示太顯眼,他被老師注意到了。
“你,就你,沒舉手的那個。”
他現在舉手可以嗎?
時示站起身,去看PPT上的問題,哪些活動會提高信息素的分泌量?
他想說不知道,可他知道。
劇烈運動(包含各種體育運動和ML)和戀愛。
“你叫什麽名字?”見他長久不回答,老師開始詢問他的名字。
時示覺得還是回答問題比較好,他張嘴欲答,門外有人敲門,時示一看,居然是谷裴宣,他怎麽會來這裏?
緊接着,時示知道自己逃課的事情又暴露了,這是祭以微來捉人了,只是他在上課,沒法來,只能叫助手來。
“老師,我想找一下我弟弟。”
老師倒也沒為難谷裴宣,讓他領着時示走了。
回去的路上,谷裴宣對他道,“以後別逃課了,祭教授很生氣,你也有十九歲了,該對自己的學業負責了,你可以有不喜歡的課,但至少要尊重老師的辛苦付出,老師還是很在乎學生的…”
他居然是教授?時示開始懷疑人生。
緊接着,他又開始想,谷裴宣好能說教,他以前是這樣的嗎?為什麽他印象中的谷裴宣是親切和善的大哥哥,而不是眼前這個比唐僧還煩的家夥。
時示回到上課的教室,此時剛好是課間,茅憂正和別人打鬧,見到時示回來,立刻給出了來自同學的‘關心’,“一周內連續逃了兩次課,次次被點名,你慘了。”
“我這不是來了。”
“我看你啊,還是去跟老師認個錯,承諾今後不再犯,”茅憂話說到一半,話頭止住,飛揚的眉眼擠在一起,看上去像便秘。
時示扔下課本,不情願道,“我才不去。”
茅憂擠眉弄眼,試圖挽救不斷作死的時示,奈何時示接收不到。
“時示是吧,你來一下。”
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此刻卻令時示冷汗直流,他僵硬地往後看了一眼,見祭以微已經轉身往外走,他想回頭求救,茅憂吹着口哨四十五度角望天狀。
友盡。
時示跟着來到了教室外頭,隔壁也有班級在上課,偶爾會走過幾個人,不過人并不多。
“你為什麽不想來上課?”
時示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心裏盤算着該用什麽理由?身體不舒服肯定不行,他身體不好,為什麽能去上別人的課,卻上不了本專業的課。
走錯教室了?
這聽上去就離譜,但好歹是個理由。
“把頭擡起來,”鏡片後的目光冷冷看着他,像刀子一樣,咻咻咻地往他身上飛,讓他感覺他是個罪孽深重的家夥,他讨厭這樣的祭以微,逃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而且這麽幹的又不止他一個。
“聽不懂,”時示看着他,大有破罐子破摔的趨勢。
“緒論你也聽不懂?”
“聽不懂。”
“我查過你大一時的成績,兩門重修,一門補考沒過,沒過的那一門是《物理學基礎》,教授這門課的老師今年要住院開刀,暫時由我代課,你的名字也在學生名單裏,我希望到時能看到你準時來上課,”祭以微這段話無異于死亡通知。
一門課不夠,還要再來一門課,一個學生一周就上五天課,一門專業課一周上兩次,也就是說,最壞的情況下,他有七分之四的天數要去上祭以微的課。
去時是破罐子破摔的學渣,還有玻璃碴的,回來時,是飽受摧殘的學廢,是一灘可以化成任何形态的液體。
時示趴在桌子上,一點也不想聽茅憂那些帶有幸災樂禍的安慰。
“你該收收心了,別總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茅憂豎起一本書,趁祭以微轉身寫公式的間隙,偷偷對時示道。
“我哪有,”時示道,“我就想要那個得不到的。”
“你看,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別忘了你也是男人,”時示回以一個冷哼,他們這就是半斤笑八兩了。
“至少現在這個是我想要的,”茅憂道。
時示一時弄不懂他說的是對象還是專業,但這時,祭以微的目光從他們這裏掃過,時示閉緊嘴巴,努力裝出一副認真聽課的樣子。
他熬了大半個鐘頭,目送着祭以微這尊大神離開。
然後切換入八卦模式,“你有對象了?”
“羨慕我嗎?嫉妒我嗎?恨我嗎?來吧,我今天願意承受所有的意難平。”
“你都有對象了,”時示眉毛耷拉下去,無精打采地将書塞進包裏。
“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我都有對象了,我不可以有對象嗎?我的信息素可是很受歡迎的茉莉花香,哪像你,天天一股奶茶味,不對,你這幾天,”茅憂陷入了遲疑,好半晌才說出自己的結論,“沒有奶茶味。”
信息素這種東西有一個周期性,在某些日子會升高,過了這段時間就會下降,但這并不意味着一點味道都沒有,靠得近了,還是聞得到的,茅憂天天和時示一起上課,總能聞到一股甜香,但那是上學期的事情,這個學期開學以來,他沒聞到過,他還以為是周圍氣味太過,幹擾了他的嗅覺,可現在,人都走光了,氣味也散了,就是沒有那股膩人的甜香。
“你鼻塞了吧,”時示随口說道,他昨天才吃過藥。
“不可能,”茅憂立刻反駁。
“那就是談戀愛之後,智商也開始下降。”
“為什麽不能是你的問題?”
“不可能。”
時示對江止的藥很有信心,他也沒有必要拿假的要給自己,但當他問了第二個、第三個人之後,得到了同樣的回答,時示開始懷疑藥片的作用,他回去之後,又吃了一片,并拿了一個氣味檢測儀,它的作用是捕捉空氣中的氣味,并進行監測,然後繪制出随時間的演化圖。
次日早上,時示拿出檢測儀中的測試紙,上頭已經繪制了一條曲線,先是陡峭的上升,然後緩慢下降,趨于平穩。
時示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藥沒用,江止弄錯了?給了他假的藥?可奶茶味不會弄錯,還是說這批藥質量不合格?
但問題是,如果藥是假的,他又是易感染體質,會感染上身邊人的信息素,比如茅憂的茉莉花香,這樣的事情又沒有發生。
不行,他得找江止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