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天空傳來一陣悶雷,雨點打在窗戶上。
時示等了很久,沒有等來第二道白光,他轉身,滑坐在窗戶下,等待着這場提前到達的暴雨過去。
雨提前了,與他的認知不符,雨總是能準時到達的,天氣預報的準确率不用質疑,但就在今天,出現了異常。
也許是準備資料的人弄錯了時間,時示想。
但要不是呢?
時示抱着腿,縮在黑暗裏,耳邊的雷聲變近了,一道驚雷炸裂天空,空氣中的分子鍵斷裂,又重新組合,湧入時示的鼻腔。
這是雷電的氣味?時示疑惑地想着,又起身,趴到窗臺,白光再次出現,充滿整個肉眼可以看見的範圍。
時示向後退了一步,就在剛才,那道白光撕裂的是離時示不遠的空間,就差那麽一點。
鼻尖傳來焦味,時示低頭去看,衣袖焦黑,他還是被蹭到了,周圍的空間裏還留有閃電來過的氣味,很特別,是他的氣味譜裏沒有的氣味,
他定定看着窗戶,窗戶破了,雷聲就響在頭頂上方,從天空向下壓,壓得他整個人暈眩過去。
雨點在将近九點的時候就小了很多,變成了細雨,雷聲也已經遠去,時示卻昏倒在地上,在這個沒有人會去的高層,如果他不能及時醒來,可能得待到第二天有人來開門,但有人将他從地上抱起。
電離過的分子很不安分,在這具弱小的身體裏肆意亂竄,它們大有要鸠占鵲巢之勢,擾得時示無法安睡。
黑夜中,他不安地動了動,鼻尖傳來羽絨被的氣味,房間的空氣有點冷,時示往更溫暖的地方鑽。
直至清晨,一抹明亮的光照亮整個房間,透過薄薄的紗窗,柔和了許多,令整個房間都溫暖起來,時示從床上坐起。
“頭好痛。”
他揉着腦袋,在眼睛還沒有睜開之前,他的鼻子先發現了問題,所有的氣味都是陌生的,這裏不是他的房間,他睜開眼睛,确認了房間的陳設,也不是酒店,但依舊是個陌生的地方。
他迅速回憶着昨晚的事情,昨天晚上,他被一道白光擊中,錯了,是差點擊中,然後他聽到了雷聲,後面的事情就沒了記憶。
但他不是暈倒在馬路上,而是暈倒在學校的實驗樓裏,頂多就是被打掃大樓的大媽踹醒,怎麽可能出現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而且這間房間沒什麽主人的氣息,裏頭有很多物品的氣味,像是被子裏頭的羽絨,織就被套的絲綢,房間裏頭的木頭家具。
也許這是間客房,他遇到了一個好心人?
不,這世上才沒有那麽多好心人,時示掀起被子看了一眼,他還穿着衣服,一套絲綢的睡衣,不是自己的。
這個好心人一點都不好心,誰會沒事給陌生人洗澡的。
門開了,時示提高警惕。
進來的人有一雙修長的腿,就算時示沒有特別的癖好,也不得不贊嘆一聲,他的衣袖上翻,露出小臂和手,指節突出,這雙手很好看,尤其是拿着粉筆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手好看,字也好看。
“醒了就起來。”
清冷的聲音把他最後一點睡意驅散,時示忽然想到,沒有主人氣息的可能還有一個,主人本身的氣息就很弱。
是的,祭以微的信息素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無論是被子上,還是本人身上,都聞不到,那天的事情就像是幻覺,他至今無法完整地回憶起那天的事情。
“我的衣服。”
雖然那套衣服燒焦了,但只燒到了袖子,還能再利用一下,回去縫一塊布還是能穿的。
“扔了。”
“那您想讓我穿什麽?”時示氣得連敬語都用了出來,有些人會因為謙虛而說您,有些人會因為語言習慣而說您,但時示一向是對年長的人缺乏敬意,說好聽點是不迷信經驗,說難聽一點,就是一個叛逆的年輕人,覺得那些年長的人只比自己多吃了幾年的谷子。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連他也無法察覺的情緒,他有點生氣,這些天,他一直在為那晚的事情煩惱,可祭以微好似不認識他,在他面前就是一個治學嚴謹的老師,認真負責,學識深厚,年輕有為,無可指摘。
說出去,誰會相信這樣一個人會跟他的學生上床。
那時候祭以微還不知道他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作為教授,他也不可能會找學生當一夜情的對象,這有違師德,現在祭以微知道了,他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時示感覺很生氣,祭以微有面子要維持,所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但他做不到。
時示伸手去解睡衣的扣子,一顆顆解開,屋子裏的溫度維持在二十多度,他把上衣脫了,也不會感到冷,然後他又将褲子也脫了,脫完才發現內褲也不是自己的。
他将睡衣睡褲扔在地上,看着祭以微,祭以微轉身走向衣櫃,從衣櫃裏翻找出了一套衣物,衣物被洗過,上頭卻和被子一樣,沒有主人的氣味。
時示邊穿衣服,邊道,“老師該不會是信息素腺體短小?”
信息素腺體短小,和信息素缺乏症不同,得了信息素缺乏症的人完全無法産生信息素,而得了腺體短小的人能産生信息素,但産生的信息素比正常人要少,而且只有在某些時候才能産生,很不穩定,在相親的時候,這個病是一個相當大的扣分項,意味着能力不夠,無法時時和對象保持交流。
時示這麽說,當然有故意激怒祭以微的成分在,他就是想看看這樣一個人什麽時候會變臉。
但面對質疑能力的話,祭以微依舊面不改色,他擡手看向手腕處的手表,“還有半個小時上課,如果你遲到一分鐘,就記你曠課。”
說完,祭以微走了出去。
時示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露出笑容,明明房間裏挂着機械鐘,他還看手表,欲蓋彌彰。
祭以微給他的衣服是專門訂做的,時示穿着,褲子長了一截,肩也寬了,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太滿意這個效果,如果祭以微來穿的話,一定肩寬腿長。
這樣一個人,只看外表和現實的成就,本該是很受歡迎的類型,他聽說在遙遠的母星,人類喜歡尋找財富更多的配偶,但到了這裏,這個規則被信息素打破,信息素是否契合成了最重要的擇偶條件,其次是財富、地位之類的附加條件。
他花了五分鐘穿好衣服,又花了五分鐘洗漱完畢,三十分鐘眼見着就少了十分鐘,他也不見着急,直到他打開門,看見祭以微冷若寒霜的臉,他連同着他的早飯一同被塞進了車副座,整個過程只花了兩分鐘,可見時示的抵抗是多麽的無力,這個看着斯文的祭以微動起手來毫不留情,時示摸了摸鼻子,那天撞的傷早就好了,可不知為何,他覺得鼻子癢癢的。
“老師,你一點都不溫柔,這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時示膽子大了很多,都敢調侃祭以微了。
車子猛地拐出車庫,時示沒穩住,又體會到了一把鼻子和硬物親密接觸的感覺。
這絕對是故意的,時示剛想抱怨,祭以微先他一步開口了,“等你考了滿分,你會知道什麽叫溫柔。”
這還搞分數歧視?
算了,他這個學渣永遠也不想體會祭以微的溫柔,那只會是更多的題目,沒看見班裏的學霸的作業要比他們多兩倍,每天就坐在祭以微的眼皮子底下,生怕老師看不到他似的。
心裏想是這麽想,但嘴上還是要說兩句的,“那我考了滿分,會有獎勵嗎?”
“有。”
祭以微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什麽樣的獎勵?”
“等你考了滿分再說。”
就忽悠吧,他又不是小學生,會迷戀獎勵這種東西。
車子駛進學校的車庫,祭以微将車子停好,時示忽然想起他沒有書,昨晚在實驗樓暈倒,後頭的事情全都不在他的掌控中,他根本沒時間去宿舍取書,時間上不允許。
不過也沒事,跟別人借張紙,假裝在抄筆記就好了。
時示推開車門就要往外走,祭以微又叫住了他,從車子裏拿出一本書,“你沒有書怎麽上課?這是我上課用的教材。”
時示拿了書,受寵若驚,但他不能收,“我拿了,老師上課用什麽?”
祭以微伸手指了指腦袋,意思是,不用擔心,都在這裏。
時示也就不客氣了,他倒是要看看祭以微沒書怎麽講課,同時,他也對祭以微的書很好奇,他讀書的時候一定也是學霸,不,學神,他想看看這樣一個人的書會是怎麽樣的。
然後他發現這本書比他的書還幹淨,幹淨得沒有一點污漬,不,還是有的,時示扣開書縫,在裏頭找到一點多餘的墨水,那是個印刷錯誤。
前頭的講臺傳來祭以微的聲音,“在行星形成的空腔裏,內部的引力相互抵消,引力為零,不會産生重力,生活在空腔裏的生物和非生物都處在無重力的狀态下。”
這一段內容時示并沒有看到過,至少上學期講這門課的老師沒有講過。
而且這樣的地方真的會有生物生存?如果沒有重力,那裏頭的人該怎麽移動?他們沒辦法跑步,腳下沒有落點,生活是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