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寧乘風沒有想到魔修會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冷冷呵斥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胡說?”魔修雙目赤紅,眼白中布滿血絲。他一把拉住銀絲,趁其不備,将寧乘風扯了過來。他奪過禦龍劍扔在地上,雙手摟住寧乘風,把人按在懷中。魔修用力地收緊雙臂,好似不把寧乘風的腰折斷決不罷休一般。

寧乘風握住自華劍的左手還在緩緩地滲出鮮血,劍柄連接着銀絲将血液渡進魔修體內。寧乘風被魔修抱住,羞憤交加,直欲置魔修于死地。

魔修在寧乘風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個深可見血的牙印,惡狠狠地說:“你剛開始用‘太上清心’,我還沒有注意到,當你使出‘皈依’,我才明白,你與吳雨行神魂相連。我胡說?你要如何解釋,倘若你不曾與他雙修,怎麽可能神魂相連?”

寧乘風不想同他廢話,貼得近了,更利于銀絲的施展。

魔修原本将銀絲控制得很好,不料抱住寧乘風後,胸口一痛,感覺到有硬物頂着他的心髒,正在穿出他的胸膛。他眉頭微皺,握住寧乘風肩膀将他擡高,低頭看了一眼,果然寧乘風的神魂化作利刃破開他的胸膛。

“當心……”魔修小心翼翼地舉高寧乘風,不讓利刃傷到寧乘風。

寧乘風冷笑一聲,又一把尖刀從魔修的喉嚨穿過。

魔修深吸了一口氣,放開寧乘風,徒手把喉嚨那把刀拔了出來。他轉了轉脖子,傷口迅速愈合。

“沒用的,你放棄吧。”雖說如此,但魔修心知肚明,寧乘風絕不會放棄。寧乘風向來不見棺材不掉淚,或者說,見了棺材也不掉淚,能夠阻止他的只有死亡而已。

魔修手裏握着寧乘風的神魂,他嘆了一口氣,将尖刀插入寧乘風的太陽穴,把神魂還給了他。尖刀一碰到寧乘風的肌膚便開始融化,與他的神魂重新結合。

寧乘風拉緊剩下的那根銀絲,眼中充滿仇恨:“你少惺惺作态。”

魔修沒有反駁,他握住那根銀絲,點頭承認道:“于你,我是總在無謂地惺惺作态。我一邊想着對你好一些,絕不讓你受傷,最好讓你多笑一笑;一邊又想讓你狠狠地痛,痛到號啕大哭,哭到累了,只能抽抽噎噎地躺倒在我懷裏,動彈不得。”

寧乘風不理會他,用力讓銀絲在魔修體內生長。

魔修皺眉,随意地将剩下那根銀絲從口中取出。銀絲末端分叉成千百根頭發絲粗細的長線,每一根都深入筋脈。魔修扯出銀絲,末端的分叉在離開他口腔的一瞬合攏如初。分叉的銀絲帶着倒刺,扯出魔修的血肉,魔修眼睛都不眨,直接拔了出來。

Advertisement

他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銀絲,将其纏繞在手中,問道:“你覺得神魂相連是很輕巧的事情嗎?”

寧乘風的神魂被魔修握在手中,并沒有感覺到痛,只覺得一陣前所未有的酥麻從天靈蓋直抵腳踝。

魔修的兩根手指探入自己的太陽穴,抽出一縷神魂。他把自己的神魂與銀絲末端打了個死結,尤嫌不夠,又打了幾個結。

“你看好了。”魔修将打了結的兩縷神魂置于寧乘風眼前。

寧乘風雙眼迷離,努力保持清醒,但強大到無以複加的刺激讓他嗚咽着說不出話。

刺激漸漸變弱,打了許多個死結的兩縷神魂自發地散開。

魔修伸手按住寧乘風的胸膛,問道:“看清楚了沒?”

“看清楚了,”寧乘風恢複清醒,“那又如何?這能說明什麽?”

魔修擡頭,神色痛苦地望着樓頂,輕聲道:“說明你曾與吳雨行雙修,并且是自願的……你們都是自願的……”他喃喃幾遍,低頭望着寧乘風,懷着最後的希望問道:“你不愛他吧?”

寧乘風被他一番行為觸動,也有些疑惑起來,可他确定自己與吳雨行并無越軌的行為,當即否認道:“我不愛他。在追求無情道時,我可能分不清自己愛誰,醉心修煉,但此刻道境已破,我自然明白自己愛誰。”

魔修被他的回答安慰,眉頭仍然緊鎖,卻微笑自語道:“我就知道……”

寧乘風現在幾乎束手無策,他只是被魔修用一只手按着,就渾身無力,躺在竹席之上。

“我本來想等你闖過幻夢陣,之後你自然知道厲害,”魔修掐住寧乘風的脖子,“我給了你一張定點傳送符,指望你來找我,現在我已經等不及了。”

他撥開寧乘風的白衣,憐惜道:“寧師弟生性好潔,現在這一身像什麽樣子,你肯定覺得不舒服。”

寧乘風警鈴大作,握住魔修的手,沉聲道:“你不至于強取豪奪吧?”

魔修不理會寧乘風的問話,自顧自地脫掉寧乘風的衣物墊在身下,又扯掉自己身上的衣物,貼了上去。

寧乘風屈辱異常,終于想起魔修發作的原因,解釋道:“我只是在第三個陣法裏遇到吳師兄的神魂殘片,給他種了一根銀絲,沒想到會與他的神魂結合。”

魔修搖了搖頭,取出一根玉釘插在寧乘風的肩頭,寧乘風餘下的一點點力氣也都散盡。

“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話,”魔修這次拿出一根化魔釘,“你還在妄圖搪塞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不!”寧乘風見到化魔釘,瞳孔瞬間放大,放下尊嚴,懇求道,“不要用化魔釘,我決不能入魔。”

魔修把化魔釘置于寧乘風耳邊,柔聲道:“不必害怕,我入魔時太痛了,不忍心讓你受這等苦,我只會讓你快活地入魔。你只需要闖過第五個陣法,從幻夢林出去就好了。”

寧乘風知道自己不是魔修的對手,聽到魔修的話,也想着回到鳴和派,将一切告知諸位峰主,讓他們來捉拿魔修。

“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要與你神魂相連,用自己的神魂将吳雨行的驅逐出去。”魔修拿着化魔釘威脅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自願與我雙修,二是入魔,你選一個吧。”

寧乘風寒冰一樣的面具處于破裂的邊緣。他抓着魔修的手,側過臉閉上眼睛,咬着下唇,不願回答,也不願意再施舍給魔修一個多餘的眼神。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他的手搭在魔修腕上,不僅絲毫沒有阻止的含義,看起來反而像是調情一般。

魔修見寧乘風一臉絕望,心裏一沉,理智回籠,拉起寧乘風的手,在他光潔的手背上烙下一吻,致歉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你了。”

魔修變出一套白衣,拔出寧乘風身上的玉釘,替他更衣,柔聲勸道:“不要再和吳雨行來往了,你不是喜歡嚴茂先嗎?不要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寧乘風漸漸恢複了力氣,他冷靜了下來後,明白回鳴和派找救兵才是上策,便擡眼問道:“你能放我出去嗎?”

“好啊,再等一刻鐘,第四個陣法的出口就會出現。”魔修撫平寧乘風白衣上的褶皺,慢慢地為他系好衣帶,将他摟在懷中。

寧乘風被他一番折騰,幾欲作嘔,咬牙強忍着惡心。

魔修沒有讓他好過的意思,把頭架在寧乘風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你當初為什麽不再等等嚴茂先,為什麽要同吳雨行一起修煉?”

“與你何涉?”寧乘風冷聲道。

這件事本就是寧乘風的逆鱗,提不得,議不得。他無情道有成的時候都能因此飽受心魔困擾,更遑論現在道碎。

三千年前,嚴茂先為了他堕入深淵,在深淵中度過了一千多年的歲月,才找到回人間的路途。

寧乘風當時修煉至無象境,無情無欲,自然也忘記了對嚴茂先的感情。在快要突破無象境的時候,他失去了五感,劍心與道境岌岌可危。他在吳雨行的幫助下進入太上境,此後就一直與吳雨行共同修煉。

那時,除了嚴茂先的師尊韋仲連,其他人幾乎都默認嚴茂先已經身亡。沒有靈修能夠在深淵生存,就連強悍如唐越霖都只能入魔以保全自己。

魔修緊緊抱住寧乘風,淡淡道:“你有沒有想過,嚴茂先在深淵裏掙紮了千年,拼死出來,結果見你與吳雨行恩恩愛愛,他是什麽心情?”

“閉嘴!”寧乘風臉上的面具終于破裂,他原本就是一個情感充沛的人,只是因為修煉無情道才滅情絕欲,此刻道碎,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

寧乘風見到嚴茂先回來,剛修煉的太上境曾一度瀕臨破碎,是吳雨行不斷為他出謀劃策,道境才穩固下來,而他卻因此種下心魔。

寧乘風內心深處被壓抑的情感現已全部回來,他想起自己深愛嚴茂先,又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痛到難以呼吸。

他紅着眼,緩緩問道:“你在意這個做什麽?你既然殺了嚴師兄,難道還要為他鳴不平?可笑!”

“呵!”魔修輕笑了一聲,蹙眉道,“是了,嚴茂先一向光風霁月,寬容大度,是鳴和弟子的表率。他就算心裏有恨,也不會展露分毫,只能銜恨祝福你們。沒有人會為他鳴不平,所有人都只覺得這是他應得的。天意如此,上天要拆散他與你,哪個修道者會逆天而行,替他說一句公道話呢?”

寧乘風的心随着他的話越揪越緊,仿佛有千萬根細絲同時收緊壓縮着他的心髒,又好像有千萬根銀針密密麻麻地紮在他心尖。

“況且,你有什麽錯呢,吳雨行又有什麽錯呢?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劫難,他人聚會飲茶時的談資,別人嘴裏咀嚼過後吐出來的渣滓罷了。”

魔修從寧乘風的肩上擡起頭,用食指點着他的胸膛:“我倒想問問你,別人不在意也就算了,你當真一點不內疚?”

寧乘風忍受不了他的問話,咬牙切齒道:“如何不內疚?我即便進入太上境,仍然飽受心魔困擾,即便滅情絕欲,也還有一絲愧疚常常萦繞在心。你有什麽資格問我這句話?你憑什麽問我這句話?你如果真的替嚴師兄不平,為何不自我了斷,你為什麽不去死?”

“好!”魔修聽到這一連串話,悲欣交加,連連點頭,“好……我知道了。”

寧乘風被他抱在懷中,一股股不适往上直沖,嫌惡道:“你能放開我嗎?”

“好。”

寧乘風脫離魔修的懷抱,坐在床頭,冷冷問道:“你是鳴和弟子吧?”

魔修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雖然依舊妒火中燒,卻也能夠冷靜地回答:“是。”

“你是哪位峰主座下弟子?”

魔修微微搖了搖頭道:“無可奉告。”

寧乘風靠在床頭,将孔裏貼在自己的白袍上,緩緩諷刺道:“藏頭縮尾的小人,先前名字不敢說,現在師門不敢認,魔修真是好光明正大的一群修道者!”

魔修被他罵了一通,也不争辯。

靈魔自古看不慣彼此。靈修覺得魔修泛情濫交,全無忠誠貞潔可言,魔修覺得靈修無情無義,自私冷漠。兩者修煉的地方也截然相反,魔修喜歡魔氣泛濫的深淵峽谷,靈修喜歡靈氣充沛的高山深林。

白袍魔修原先也是這般認為,但自從在深淵待了許多年,親眼見到了各式各樣的魔修後,方才這只是偏見而已。雖說如此,他也不打算糾正寧乘風的想法。

魔修離開床鋪,打開大門。一陣清風掠過,吹得他的白袍在風中亂舞,他回眸一笑道:“入口開了。”

寧乘風被他的笑容晃到,心中湧現出無以複加的痛楚。

魔修的面容與嚴茂先有三分神似,他發起瘋來,自然與嚴茂先相去甚遠,但當他收起脾氣,端起架子,溫溫柔柔地笑着,就連寧乘風都一時半刻分辨不清,為他迷惑。

嚴茂先,扶若峰峰主韋仲連惟一的弟子,鳴和五秀之首,衆人的楷模。沒有誰會不喜歡他,就連吳雨行都不例外。嚴茂先最愛笑,淺笑,大笑,戲谑地笑,開懷地笑,都極具感染力,讓人不禁想随他一起笑出聲來。

魔修這一笑,讓寧乘風回憶起初識嚴茂先的悸動,回憶起漫長歲月裏的點滴相處,心中五味雜陳。

寧乘風心中奇怪:“看他的打扮,分明對嚴師兄很有好感,可為何要殺害他呢?”

他起身,懷着疑問,跟在魔修身後,踏在小徑上,穿過茂密的竹林,走向出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