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

第 85 章

肖冊是滾了，而且還滾的相當利索，不僅立馬就滾出了醫院，還連帶着滾出了祁陽租的那間房子。

他當時真的覺得很委屈，五月的暖陽也曬不化包裹着他的那層冰。

祁陽用一副對待嫌疑人的态度對待他，讓他很不舒服，他想或許祁陽早在這之前就已經煩他了，畢竟他和祁陽本就沒有什麽關系，人家根本沒有義務總是照顧他，包容他，遷就他，只有他自己把自己當根蔥，死乞白賴地住在人家租的房子裏，吃着人家的飯，用着人家的電，喝着人家的水，還他媽總操着一份閑心管着人家的閑事。

人都是向往自由的，但卻總不得自由，這事擱到誰身上，誰會不煩呢。

祁陽早就煩他了吧，只是以前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對他說這些，估計有機會時也不好意思對他說，現在終于逮到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他不就着急忙慌地把深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在肖冊看來，這大概就是蓄謀已久的巧合。

他用了兩天的時間找好了房子，然後立馬就從祁陽那裏搬了出去，除了他自己的換洗衣服和吳西南送給他的那臺筆記本之外，他啥也沒帶着，不是他花錢買的東西，帶着既不合适，也挺沒勁。

之後他就關掉手機開始閉關畫畫，除了偶爾出去買點東西填飽肚子之外，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他都沒怎麽出過房門。

就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裏他靈感爆發，一鼓作氣畫完了小麻雀和小神仙系列故事，畫的過程中聯想到自己苦逼的日子，他就把自己所有美好的祝願都送給了這對相依為命的紙片人和鳥兒，以至于小麻雀最後終于化成人形時他還呆愣了好久，悵然若失的同時又幸福滿心，一時之間心情還挺複雜的。

除了畫完這個系列，他還憑借腦海裏殘存的印象把大雪紛飛中的吳家老宅給畫出來了，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幾乎都是等比例複刻，最後只剩下垂花門左右兩側的那副對聯沒畫出來，因為他死活想不起來那副對聯的內容。

第八天的傍晚他出門打了一輛車直接殺到了吳西南的家，想趁着沒人的時候瞧一眼垂花門上的對聯。

一直想不起來的那個空白畫面已經折磨的他連續失眠了兩個晚上。

春夏交彙之時，黃昏下的京都老胡同較之隆冬臘月大雪飛揚之下又有了別樣的韻味，其實更适合入畫，光線交錯間的空間感很強，畫起來也會更容易執筆和構圖。

但肖冊已經畫完了雪中的胡同，且他很滿意那幅作品，即使黃昏下的胡同更有韻味，他也不想再推翻重畫了。

他到吳西南家門前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半，這個時間點一般北方人家庭正好準備吃晚飯，因此整條胡同靜的很，并沒有人走動。

肖冊站在吳西南家正門口探着頭往裏瞧，因為垂花門和正門中間還隔着一面影牆，他只站在正門口的話還真瞧不見垂花門上的字，來都來了，看不見真的挺遺憾，這麽想着，他就邁進門檻，往裏邊走了兩步，垂花門上的字即刻便映入眼簾：萬戶春風禮陶樂淑，三陽景運人壽年豐。

肖冊從身後的背包裏取出紙筆把這副對聯抄了下來，心想有學問的人家就是不一樣，對聯都寫得這麽有深意，也不怪他記不住，他甚至都不太明白這倆句話的意思。

抄完之後他就出來了，這次來的匆忙又沒買什麽禮物，就沒必要打擾吳家二老了吧，而且，他也不确定上次吳媽媽說歡迎他再來的話是真心還是随口客氣。

他現在越發害怕給別人添麻煩，因為有的時候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做所所為對于別人來說是不是麻煩。

既然分不清，那就索性啥都不做好了，什麽都不做，總不會制造麻煩了吧。

來的時候是打車來的，回去的時候肖冊想坐公交車回去，反正也不需要趕時間回去做飯給誰吃，慢悠悠搭乘一輛從郊區駛向鬧市區的公交，看看沿途的風景，聽一聽同乘人的喧嚣，感覺應該也不錯。

很早以前，那會兒吃飯都困難，更別提花五毛錢去坐公交，所以有的時候南街一霸讓他們跨城區去做任務時，他們那群孩子只能跑着去，跑上半天到達目的地，頭上的汗還沒下去呢就要和別人打架，為了有飯吃又必須得打贏才行，因此只能卯足了勁去打去拼去掙命，一場群架打下來鼻青臉腫的很正常，體力消耗也很大，但沒辦法，再累也不能休息，得趁着還有點力氣時再跑回他們自己的地盤，一是為了吃飯，二是為了不被對家帶更多人過來圍堵。

那個時候肖冊就特別特別渴望坐一次公交車，因為太餓跑不動的時候想坐，因為打架精疲力竭的時候想坐，因為受傷腰酸背疼的時候想坐……

但在遇見吳西南之前，這個願望一直沒實現。

直到那次遇見吳西南，他終于有了自己的小金庫，于是特別豪爽地拿了十塊錢出來請他的小夥伴們去坐了一次公交車！

那是一次難忘的經歷，他們所有人都揚着笑臉排着隊鑽進那輛大鐵皮，司機看他們穿着破爛也沒把他們趕下車，還貼心地等他們全都找好位置坐下後才發動車子。

記憶中那輛公交車很幹淨，裏邊還有空調，乘着車圍着他們熟悉的城區轉了一圈，肖冊是相當的滿足，那張薄薄的公交車票他保存了好久都沒舍得扔。

現在坐着的這輛公交車也很幹淨，五月份的天氣雖熱，但還沒熱到需要開空調的程度，司機把所有的車窗都打開了通風，柔柔的溫涼的風吹在臉上也挺舒服，就是偶有柳絮飛進來，一個不小心就會粘在臉上、睫毛上，或者鑽進鼻孔裏，很癢很調皮。

那個時候祁陽坐在他旁邊，興奮地指着外邊路過的人或者駛過的車讓他看，覺得很好玩，想和他分享，他也覺得有意思，就嘻嘻哈哈地和祁陽笑作一團。

現在，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肖冊盯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各種車輛去瞧，很平常啊，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竟會覺得特別好玩，他正想回憶一下那時候的心境，忽然一輛黑色的悍馬從他眼前飛馳而過。

肖冊的心跳瞬間暫停。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開車的人分明就是吳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