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誰也不知道魏泓之是什麽時候在照片背面寫下這幾句話的,又是什麽時候把照片夾在書裏面,可能是他16歲的時候,也有可能就是17歲那一年。

魏庭之很少像現在這樣放任自己去想他,去假設如果他還活着現在會在哪裏?又在做什麽?

這些對現實沒有任何意義的如果只會給還活着的人帶來痛苦,魏庭之很理性地明白這一點,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在刻意回避思念。

所謂“接受現實”不過是在外人看來如此,失去魏泓之對他來說是永遠也不可能“接受”的,這道疤從七年前他看到魏泓之遍體鱗傷地躺在停屍房的床上開始就血流不止,這些年那些看不見的鮮血能染紅那間停屍房,血腥氣能盈滿整個魏家私宅。

魏泓之的死他沒有人可以憎恨,當年那個綁匪早就死了,狙擊手的一發子彈打掉了那該千刀萬剮的綁匪半個腦袋,碎開的那部分撿都撿不回來。

至于瞞着所有人偷偷報警最終激怒綁匪的魏勝,魏庭之想過要他付出間接害死魏泓之的代價,但魏老爺子下手比他快,查明真相的第一時間就與魏勝斷絕父子關系,再将人送去加拿大,是死是活都不準回來。

魏老爺子這麽做顯然是在給魏庭之一個交代,魏庭之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些年也沒想過要去報複魏勝。

但時間是撫不平傷痕的,就連止血也做不到,汩汩鮮血如同要流幹軀殼,再潰爛發黑,魏庭之本人都無法阻止這種魂靈地消亡。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寫在照片背面的那幾行字如一只溫暖又溫柔的手掌,幫他捂住了傷口,于是鮮血止住了,被殘忍破開的口子終究還是緩緩愈合,留下一道難看卻不會再覺得痛苦的疤痕。

魏庭之像靜止一般盯着那些熟悉的字跡看,過了許久才沉聲問:“你夢見過他嗎?”

“嗯。”林羨點頭,“昨晚夢見了,時隔一年。”

“我沒夢見過。”魏庭之語氣淡淡的,和平時無異,“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沒有。”林羨搖頭,“我夢見的他從來沒和我說過話,不過你一直在他身邊。”

“是嗎?”魏庭之緩緩翻過手裏的照片,深深注視照片上只有十五歲的魏泓之,“這張我留下了。”

林羨笑着說:“這張本來就是你的,你當然可以留下,我一會兒讓人送個相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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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庭之沒有說什麽,林羨離開後沒多久就有傭人送來一個嶄新的相框,和裝在裏面的照片一起被擺在書房的桌上。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春生發現魏庭之變得不一樣了,而且這種不一樣只有他能察覺到。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魏庭之不再喜歡咬他,也不會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好像所有以前他很喜歡做的事情現在都不喜歡做了。

這讓春生覺得很別扭,還是說不出來的別扭,倒不是說他喜歡被魏庭之咬,只是魏庭之忽然和他拉開距離的樣子讓他感到無所适從。

也因此春生用比之前多得多的時間和魏庭之待在一起,躺在書房的藤椅上看他和電腦裏的人開會,看他工作的時候冰冷地說着他聽不懂的話。

這天,魏庭之冷漠地切斷剛剛才結束的視頻會議,在準備投入到下一個工作時他像忽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一旁的藤椅,“今天也不玩水?”

春生搖搖頭,“我想待在這。”

魏庭之聞言有些意外,但他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之前的春生可是抓到機會就要往外跑,不是去泳池玩水玩泡泡機就是找傭人們聊天說話,下雨天或者臺風沒法出去玩的時候嘴都要因為不高興微微噘着,哪有像現在這樣想待在書房的時候?

他定定看了春生一會兒,沒說什麽,轉過頭繼續工作。

沒過多久,女傭送來春生的下午茶,是芒果味的奶昔和奶油松餅。

以往春生喝下午茶的時候魏庭之不太會打擾他,就算有那也是發生在少數時候,大多時候他會在春生喝完下午茶了再去弄他,這幾天則是完全沒有打擾過春生,晚上回到卧室休息了也沒有碰過他。

這是他有意這麽做的,不是他不想碰,而是他已經決定了要善待春生,具體該怎麽做他雖然有些拿不準,但至少還能想到的幾點就是先別碰他,別跟他發脾氣,也別再拿鎖鏈鎖他。

只是這段時間以來魏庭之已經習慣了在春生身上發洩情緒和性.欲,屬實說他是一直在忍耐的。

時間既然能養成習慣,那一定也能改變習慣,魏庭之只能先和春生拉開一些距離,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一直在忍耐的不只有他一個人。

女傭送來的下午茶裏芒果奶昔有滿滿一大杯,春生捧着杯子喝了一些,狗狗眼看向背對自己的人,忽然靈機一動,放下奶昔杯朝他走去,“魏先生,你想嘗嘗奶昔嗎?我覺得這個奶昔好好喝,是芒果味的。”

魏庭之沒有回頭,“你自己喝。”

春生走到一半的腳步頓時一停,“你不想試試嗎?”

“我不喜歡奶昔。”

春生遺憾極了,但他沒有放棄,而是追問:“那芒果你喜歡不喜歡?”

魏庭之沒有回答,他沉默了幾秒,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再轉頭看他,看着還差幾步就能走到自己身旁的春生,淡聲問:“待在這裏讓你覺得很無聊?”

“沒,沒有呀。”春生愣怔着搖頭否認,“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

“我想讓你也嘗嘗奶昔。”

魏庭之看他眉眼露出的隐約委屈,不想因為這種小事招惹他,便道:“拿過來。”

春生只好扭頭走回藤椅邊上,把那杯芒果奶昔端給魏庭之。

魏庭之的口味是不太喜歡這類甜品,不過嘗嘗倒沒什麽,就在春生的注視下抿了一口,再将奶昔杯還給他。

春生接過奶昔杯卻不肯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魏庭之把他的怪異看在眼裏,只覺疑惑,微蹙着眉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在他看來春生這幅樣子就是有話不敢說,而他不敢說的原因十有八九是怕惹自己生氣。

春生在他銳利的眼神注視下難免心生幾分膽怯,但那種被冷落的感覺也讓他很不好受,他反省了好多次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惹到魏庭之了,可他怎麽想也沒有,魏庭之和他說話時的态度也不像是在生氣,那他為什麽這樣?

春生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後才聲如蚊吶地問他,“你為什麽,不跟我接吻,也不咬我了呀?”

魏庭之沒想到他欲言又止半天就是為了問這個,沉默了幾秒才問:“這讓你覺得很奇怪?”

“嗯。”春生低頭垂眼玩自己的手指,“雖然你也沒說過喜歡我,但你不跟我做那些事了,就好像讨厭我了。”

“別多想,我不喜歡你,但我也不讨厭你。”

這話的前半句把春生聽難受了,“你,你別這樣說,你怎麽能讓我對你說最喜歡你,你卻對我說我不喜歡你,這太不公平了。”

魏庭之本想說你可以不說最喜歡我,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的沉默讓本來就有些傷心的春生更加傷心,難受都寫在了臉上,連話音都低得委屈,“你就不能說你喜歡嗎?騙騙我都不行嗎?”

魏庭之看他落寞又委屈的模樣,明明心裏并不好受,但又拉不下臉承認,只能冷着臉,“我說不說喜歡對你來說很重要?”

春生委屈地扁嘴,“重要,你說不喜歡我,我心裏難過。”

“我後面不是也說了我不讨厭你?”

“那又不一樣。”

春生對這件事表現出了以前沒有的固執,好像魏庭之不跟他說一句喜歡,哪怕是騙騙他的他就會一直難受下去。

可魏庭之冷心又薄情,只在他哥哥和爺爺身上才會暖一下的人,要他哄春生說一句我是喜歡你的,就算是騙人的也根本難到連口都開不了。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一個不聽到不罷休,一個放不下面子開不了口。

不知過了多久,魏庭之敗下陣來,他去牽春生的手腕,把人往下拉向自己,仰臉吻了吻他微涼的嘴唇,“乖一點,別鬧了。”

但春生并未如他所願被安撫下來,而是一臉生氣地擡起手,用手背用力擦了擦剛才被他親過的嘴唇,“你不喜歡我就不要親我!我以後都不給你親!”

語氣之惡劣,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說過一定不會再和魏庭之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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