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咒課
魔咒課
即使時隔很多年,小天狼星·布萊克仍記得他六年級的第一節高等魔咒課。
弗立維教授選擇講授的內容是很困難的凝結咒。他和詹姆練習了幾次就已經掌握了這個咒語,可是蟲尾巴施咒時遇到困難,而一向都不吝于輔導他的萊姆斯,卻碰巧因為這天是滿月而請假了。
小天狼星随口指點了他幾句卻并沒有什麽效果,很快就失去了耐心,而不願在呆頭呆腦的朋友身上多浪費時間的詹姆也在此時舉起了手——
“教授,我想彼得需要個人輔導。”
弗立維教授擡起頭來,用審視的目光輪番看向詹姆、彼得和小天狼星,最後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莉莉·伊萬斯身上,似乎是希望她能夠施以援手。但莉莉拼命将頭扭過去,以示自己對此的抗拒之心。
弗立維教授不得不轉向和格蘭芬多一起上課的拉文克勞學生坐的那一邊。
“坎貝爾小姐,親愛的,請到這兒來,”弗立維教授踮起腳,招了招手說:“你不介意做這位先生的搭檔吧?好極了,謝謝你。”
掠奪者們順着弗立維教授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拉文克勞的坐席中,有位個子高挑的女孩站起身,抱着自己的書本和魔杖朝這邊走過來。
她的樣子漂亮卻冷淡,蜷曲而濃密的深棕色色長發被高高束起來,顯得果決利落,梳理整齊的劉海下露出一雙海藍色的眼睛,稍稍抿着嘴唇,表情平靜,可讓人莫名覺得她似乎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小天狼星後來常常想,命運真是奇妙而浪漫的東西。
假如那天的內容沒有那麽難,假如萊姆斯不需要在滿月的日子請假,假如他和詹姆願意對他們那位不是特別聰明的朋友多點耐心,又或者,假如莉莉·伊萬斯沒有因為暑假前O.W.Ls那時他們和斯內普之間的不愉快而排斥他們,好心地對彼得施以援手——那麽或許他還會和之前在霍格沃茨的五年間一樣,永遠不會有和他未來的妻子交談、相識的契機。
而此時,他注視着這位陌生的姑娘一言不發地從拉文克勞的學生中間走向格蘭芬多的領地,從容地穿過格蘭芬多學生從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對怯怯地仰視自己的彼得點了一下頭,語氣平淡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坎貝爾。伊薇特·坎貝爾。”
小天狼星想起來了,萊姆斯成為級長之後提起過這個名字。伊薇特·坎貝爾,是在拉文克勞學院的男女生中都很受歡迎的優等生級長。
他頗為挑剔地打量着坐到彼得旁邊的陌生來客,可那女孩卻像是察覺不到這束毫不收斂的目光,只是言簡意赅地問彼得:“可以開始了嗎?”
“哦……好的。”彼得緊張地點點頭,在伊薇特的注視下揮動了自己的魔杖:“快、快速凝結!”
Advertisement
擺在桌上被當做道具的那杯水,只在他的魔杖不小心戳到玻璃杯的時候泛出一點波紋,然後就毫無動靜了。
彼得徒勞地又朝着玻璃杯點了兩下,卻仍然沒有任何效果。他在情急之下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自己身後的詹姆和小天狼星,誰知他的兩個“朋友”這時早已不再注意他的動向,而正分別操縱着凝聚在一起的水球在半空中互相碰撞,好像是在比試誰的水球會先被撞碎。
可憐的彼得只能不斷做着絕望的嘗試,伊薇特卻沒有察覺到他的窘迫,只是認真地觀察他的動作,然後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停下來,并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你的手要試着做出歸攏的動作。”伊薇特随意地執着魔杖,輕盈地來回揮動着示範,“像這樣,想象是自己的魔杖把這些水聚在一起。不要朝前面用力戳。”
她的表情雖然算不上親切和善,但眉目間好像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彼得這才稍稍放下心,按照她說的竅門,再次嘗試着揮動魔杖。
這次他感受到了一點阻力,玻璃杯中的水面朝上方鼓脹凸起,像是一個有彈力的透明果凍。
“集中注意力,杖尖稍微向上挑一下——”伊薇特伸出手,輕輕托住他因為過于用力而已經開始發抖的手腕,輕柔地示意他做出細微的動作。
在她的指引下,彼得面前的水慢慢從玻璃杯中升起來,逐漸脫離了水杯的邊緣,顫顫巍巍地浮在距離杯口一指高的空中。
離标準水平還差一些,即使如此,也是個令人矚目的進步了。詹姆對着小天狼星擡了擡下巴,兩個人一起用驚訝的目光盯着用力到耳朵都憋紅了的彼得,和那團好像随時都會崩潰的水球。
“真是個驚喜!”詹姆大聲說。
彼得被他突然的出聲吓了一跳,魔杖一抖,水球“啪”地落到書桌上,濺起高高的水花,連坐在後排的小天狼星和詹姆也沒能幸免。小天狼星覺得有趣,随手抹了一把臉,哈哈大笑起來。
水順着桌面邊緣淌下來,立刻打濕了伊薇特的巫師長袍。彼得一邊想去搶救即将落地的玻璃杯,一邊想去撣落伊薇特袍子上的水珠,局促得不知道先做什麽才好,口中只是慌亂地不停道歉。
“沒關系。”伊薇特說。她用魔杖點了點自己的袍子,又點了點蟲尾巴的袍子,水漬立刻就消失不見了,她又點了點地面上已經摔碎了的玻璃碎片,将水杯恢複完整,又點了點完好如初的玻璃杯的邊緣,一線水流從她的魔杖尖噴出來,重新在玻璃杯中注入了小半杯水。
她收拾殘局的動作流暢又優美,讓人覺得揮舞魔杖或許也是一種極富美感的舞蹈。但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她沒有去理會小天狼星和詹姆身上被濺到的水,甚至沒有朝他們的方向分一個眼神。
“按照剛才的感覺,”她只是心平氣和地對彼得說,“我們再試一次。”
**********
有一個拉文克勞的優等生坐在前面,很難不讓人去想有關這個學院的種種傳言,而有關拉文克勞學院的衆多傳言中,尤以那頂冠冕的故事流傳最廣,也最吸引人。
小天狼星和詹姆坐在最後一排,一邊随手指揮着自己的水球亂飛亂撞,一邊在大家練習時發出的嘈雜聲的遮掩下,低聲讨論着屬于羅伊娜·拉文克勞的、傳說中能讓人增長智慧的冠冕。
“所以,你想想看,”小天狼星說,“如果先戴上拉文克勞的冠冕,然後再去戴分院帽的話——”
“無論誰都會被分到拉文克勞,是這樣嗎?”詹姆機靈地說,又補充了一句,“即使是蟲尾巴。”
“你覺得分院帽能分辨出來嗎?”小天狼星摸着下巴思索着,“……或許冠冕太顯眼了,我是說,如果我戴着冠冕去參加考試,可是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又有什麽用呢?”
“你真的想試着戴那玩意嗎?”詹姆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小天狼星,“哥們,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愛好。”
小天狼星不耐煩地朝他揮揮手,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裏:“想想看,我戴着冠冕的時候背下來的東西,摘下冠冕之後還會記得嗎?”
“——你不會記得。”
回答他的是一個果斷而冷淡的女聲。明明直到剛才還沒有一絲聽到兩個人談話的跡象,坐在彼得身邊的伊薇特此時卻忍無可忍地轉過身來,準确地直視着小天狼星因為過于驚訝而睜大的深灰色眼睛。
“魔法是附在冠冕上的,而不是巫師。”伊薇特盯着他的眼睛說,“也就是說,你摘下冠冕之後,就什麽也不是了。”
雖然從她秀美的五官上仍然看不出什麽明顯的表情,可那海藍色的眼瞳中蘊含着湧動的怒火,如有實質般落在小天狼星眼中,幾乎讓他覺得自己的眼球都被灼痛了。
小天狼星愣了一會兒才轉頭去看詹姆,問:“我沒有對她施閉耳塞聽咒嗎?”
“你施了,”伊薇特冷淡地回答說,“但是我解開了。我對你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但是也不喜歡有人擅自決定捂住我的耳朵。”
“還有,拉文克勞的冠冕不是用來讓人作弊的,”她絲毫不給小天狼星反應的空隙,咄咄逼人地接着說,“霍格沃茨創始人留下的遺物中都附着強大的古老魔法,是為了更加高尚的用途。難道你會用格蘭芬多的寶劍和小偷強盜決鬥嗎?”
剛剛小天狼星沒注意,直到這時才察覺她說話時帶着些蘇格蘭的口音,詞句之間頓挫奇異而富有韻律,雖然氣勢洶洶,但語調卻仍讓人覺得有種迷人的野性。
伊薇特是氣極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銳利而尖刻,像淬了毒的弓箭。她是拉文克勞的級長,應當比誰都克制、冷靜,可她引以為傲的理智在這個人用那樣随便的口吻揣測拉文克勞的寶物的時候崩塌殆盡,她覺得自己能控制住沒有給小天狼星·布萊克施惡咒,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拉文克勞的學生都将冠冕視作聖物來瞻仰,沒有人不憧憬羅伊娜施加的智慧魔法,因為每個人都曾想過,如果真能觸碰到那頂冠冕,或許會有那麽一個短暫的、美妙的、奇跡般的瞬間,可以憑借巫師的智慧,窺見世間的真理和魔法的邊界——那是所有拉文克勞的至高願望。
背後議論人家學院的寶物被聽到,即便是小天狼星也有些心虛,但伊薇特的責難一句接着一句,原本在專心練習魔咒的學生也都紛紛往這邊瞄,他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漸漸不大好看起來。
“那又不是你的所有物。”小天狼星不客氣地回敬道,唇角彎起一個譏諷的弧度,挑釁地說,“即便我真拿冠冕應付考試,你能怎麽樣呢,級長?”
這句話準确有效地扯斷了伊薇特腦海中脆弱地維系着理智的那條線。伊薇特感覺到自己極力壓抑着的怒氣像是火山一般“轟”地炸開,上湧的血液将她沖擊得無法思考,她無意識地攥緊了魔杖——如果話語不夠作為反擊,惡咒總該能讓他得到教訓。
——不行。不行。不行。伊薇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新鮮的空氣灌入胸腔,總算撲滅了一些灼燒着的怒意,讓她能夠再次克制自己的行動了。
小天狼星注意到她的動作,也警惕地想要舉起魔杖,可他擡了擡手臂,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動也不能動了。
好像是被施了僵直咒,可也沒見到伊薇特念咒語,她甚至沒有揮動魔杖,只是用充滿怒火的眼睛瞪視着自己,收緊了握着魔杖的手指,用力到連指尖都沒有了血色。
“你還好嗎?”詹姆用自己的魔杖戳了戳小天狼星。
伊薇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中催動了魔杖,悄無聲息地給對方施加了咒語。她被怒火沖昏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下來——不管怎麽說,因為口角上的紛争就對人施咒,這也太不理智了。
她松開了緊緊握着魔杖的手,垂下眼睛,低聲道了一句“抱歉”。
小天狼星難得吃這樣的虧,繃着臉一言不發,在身上的咒語被解開的一瞬間就立刻揮動了自己魔杖。伊薇特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只來得及舉起魔杖,下意識地在身前施加了一個防護的咒語。
兩股魔力無聲卻兇狠地撞在一起,在空氣中掀起一陣透明的波浪,猛烈的沖擊使伊薇特不由得緊緊閉上眼睛,耳邊卻聽到清脆淩亂的玻璃碎裂聲、教室裏的此起彼伏響起的驚呼聲,還有小天狼星低聲咒罵的聲音。
咒語相撞造成的沖擊波浪立刻就消失了,可教室裏的喧鬧聲又持續了一會兒,才在弗立維教授的指令下漸漸安靜下來。
伊薇特忐忑地睜開眼睛,發覺整間魔咒課教室的窗戶和水晶吊燈都被震碎了,桌上和地上全都是碎玻璃,學生們驚魂未定地放下舉在頭頂的書本。所幸沒有人受傷,不然……
“格蘭芬多扣十分,”弗立維教授尖利的聲音從教室前面響起來,“拉文克勞扣十分!我還不得不要關你們的禁閉,有人可能會被砸傷的!坎貝爾小姐,我得說,這太讓人意外了。”
“好的,教授。”完全冷靜下來的伊薇特低着頭,愧疚地小聲說,“對不起,不會有下一次了。”
“我想今天就到這兒吧。”弗立維教授唉聲嘆氣地舉起魔杖将被破壞的魔咒課教室一一恢複,一邊打發竊竊私語的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學生們離開。
他看看已經乖乖站到面前的自家學院的優等生級長,又看看仍然繃着臉、卻并未對這個處罰表示出抗議的小天狼星,說:“至于你們兩位,讓我想想……”
“教授,抱歉,插一句話,”在後面磨磨蹭蹭假裝收拾東西的詹姆從小天狼星和伊薇特中間擠進來,“可以算我一個嗎?他關禁閉的時候我閑着,有點不習慣。”
弗立維教授驚愕地從眼鏡片上面看着詹姆。他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出想要主動關禁閉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如果你堅持的話——”
“我堅持。”
“好吧,我想……”弗立維教授遲疑着點點頭,“去給飛天掃帚打蠟,行嗎?我聽說有些飛天掃帚的稻草都快掉沒了……你們去處理一下,也可以試試平衡性,如果有實在不能用的掃帚,拿到廚房讓家養小精靈處理就行。我們可不想一年級新生上飛行課的時候從掃帚上摔下來,不是嗎?那就太糟糕了。所以今晚——”
“今晚?”
“不行!”
詹姆和小天狼星大聲抗議。
弗立維教授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耐着性子問:“為什麽?”
“今天是滿月……呃,我是說,”詹姆立刻回答,被小天狼星狠狠撞了一下手臂,才想起來改口說,“我有個寵物需要喂。”
“我也是,教授。”小天狼星附和說,“是我們一起養的寵物。”
“沒錯,一起養的。”
“必須要今晚喂他。”
“所以,你知道——”
弗立維教授推了推眼鏡說:“明天就是一年級新生的飛行課了,必須是今晚。”
詹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誠懇地說:“如果你仔細想想,教授,今天的騷動好像也沒有我什麽事,是不是?”
“嘿!”小天狼星怒視着他。
“抱歉,哥們,咱們的‘寵物’需要人喂,你總不能指望蟲尾巴自己去吧?”詹姆幹脆利落地将書包甩到肩上,招呼着一直安靜等在他們身邊的彼得,“走了,蟲尾巴。”
他說的話太有道理,小天狼星只能自己生起了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