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魁地奇訓練賽
魁地奇訓練賽
過了很久很久,門軸才發出“吱呀”的聲音。在那扇厚重大門開啓的前一個瞬間,伊薇特不動聲色地稍稍邁出了一步,半擋在小天狼星身前。
門縫裏露出一張兇惡多疑的面孔。費爾奇舉着一盞昏黃的油燈探出頭來,燈光微弱得只能照亮他的下半張臉,讓他看上去像一個漂浮在黑暗中的可怖頭顱。
“是誰半夜三更還在城堡外面閑逛?”霍格沃茨的看門人氣急敗壞地問。
他眼神不好,在夜色裏什麽都看不清,只能努力将油燈向前舉,幾乎要怼到伊薇特的臉上。
一只富态的白色長毛貓從他腳邊溜出來,親昵地在伊薇特腳邊繞了幾圈,然後又去聞她身後小天狼星的袍角。小天狼星不自覺地躲了一下,但白貓仍立刻察覺到了熟悉的叛逆的氣味,原本柔順的長毛一下子炸了開。
然而,在她向主人發出帶有警告意味的喵嗚聲之前,伊薇特就眼疾手快地彎下腰将這只蓬松的白貓抄起來,緊緊地将她抱在懷裏,用臉頰蹭了蹭她毛絨絨的小腦袋,柔聲說:“晚上好啊,艾德琳夫人。”
白貓在她的安撫下舒服得眯起眼睛,就也無心追究小天狼星的存在了。
費爾奇把門縫開大了一點,面色不善地盯着這深更半夜出現在城堡門口的女孩,一時不知道該先罵她宵禁時間還在外面亂晃,還是應該先罵她不經允許就抱他的貓。
不過伊薇特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溫柔而強勢地截住了他的發作——
“我真讨厭在這麽晚的時間打擾你,費爾奇先生。”伊薇特的态度誠懇極了,用充滿歉意卻毫不心虛的語氣說,“你看,我們被皮皮鬼關在五樓的掃帚間了,不得不從窗戶逃出來。我想你應該會希望在明早之前得知這件事,否則到那時才去處理,肯定會耽誤一年級新生的飛行課。”
這一手禍水東引可謂漂亮至極,小天狼星也自愧不如,假如不是因為他要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借此提高蒙混過關的成功率,那麽他一定是會為伊薇特的這番表演鼓掌叫好的。
費爾奇果然罵罵咧咧地去找開鎖的工具了,甚至沒心思去管那個門縫和違反宵禁的學生。伊薇特将艾德琳夫人放在地上,鎮定地注視着白貓追随着主人的腳步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她這才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這種事她是真的不适應,不過從結果來看,她好像做得還不錯。
兩個人順利推門進入城堡,走上臺階的時候小天狼星不禁心生贊嘆。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伊薇特的背影,以一種全新的眼光再次審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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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伊薇特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頭也不回地說,“別想了,不會再有下一次的。今天的矛盾或許解決了,但這不意味着我們會有更多的交集。”
小天狼星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原以為在一起經歷過禁閉和費爾奇之後,她的态度會有所改變,但結果她還是那個冷淡又高傲的優等生級長,生怕自己的完美履歷上有更多的污點,以至于要迫不及待地和他撇清關系。
伊薇特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禮貌而簡潔地對他道了句“晚安”,然後點亮自己的魔杖,頭也不回地走上了通往拉文克勞塔樓的臺階。
小天狼星則沉着臉,轉身拐進了相反方向的走廊。
**********
十月,學院之間開始組織魁地奇的訓練賽。
秋季是再好不過的季節了,一旦過了十一月,學院杯正式開始的時候,英國就進入了雨季。只有在十月份的季節,天氣晴朗又涼爽,很适合高強度的訓練。
伊薇特是被好友強行拉到魁地奇球場的。
黛西·泰勒是和她同年級的拉文克勞,一直狂熱地崇拜着拉文克勞魁地奇球隊的現任隊長,也是拜她所賜,原本對一切競技項目都不感興趣的伊薇特,幾乎從入學那年開始就未曾落下過一場學院杯的比賽。
但是,連訓練賽都要來旁觀,這也太誇張了吧?
對此,黛西的說法是,拉文克勞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已經七年級,今年是能看到他打魁地奇最後的機會了,當然不能錯過他的任何一次訓練。
況且英國的好天氣實在難得,就算對魁地奇和運動員沒興趣,在看臺上曬曬太陽也是件很惬意的事。算算離期末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再怎麽勤奮刻苦也不急在這一時。
伊薇特屈服了。
等到她坐到了球場旁邊的看臺上,才發現跟拉文克勞打訓練賽的是格蘭芬多的魁地奇球隊。
伊薇特心裏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她朝周圍看了看,果然看到觀衆席上坐着很多來看訓練賽的學生,雖然有不少對魁地奇感興趣的男生,但數量更多、表現得也更興奮的,則是明顯以球隊中的隊員為目标的女孩們。
十幾個格蘭芬多的女生們坐在一起,抖動着金紅色的旗幟和條幅,俨然是一個富有組織和紀律的小團體。拉文克勞的觀衆則沒那麽狂熱,只是三三兩兩地分散在觀衆席上,伊薇特居然還意外地看到了不少跟這場訓練賽完全無關的赫奇帕奇和斯萊特林的學生。
一直坐立不安地朝球場兩側的休息室的方向張望的黛西,突然抓住了伊薇特的手臂。與此同時,格蘭芬多女生們所在的那個方向響起了喧鬧沸騰的聲音,甚至還摻雜着極力克制的尖叫聲。
伊薇特擡起頭,看到兩個學院球隊的隊員已經走出休息室,站到場地中央,兩方的隊長正在低聲交談。
在格蘭芬多的球隊中,最為顯眼的是又瘦又高的詹姆·波特,他正笑着朝觀衆席的方向揮着手,放下手臂時順便揉亂自己本就亂糟糟的黑發,又引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
而令人意外的是,在詹姆·波特的身邊,小天狼星·布萊克正百無聊賴地撥弄着自己飛天掃帚頭的稻草。
他垂着頭,看起來興致缺缺。與驕傲張揚的詹姆相比,小天狼星顯得低調卻冷漠,那張俊美的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情,連同隊的球員都不自覺地站得離他遠了一點,用一種敬畏的目光悄悄看着他,好像是怕他終于煩不勝煩,會突然扔下掃帚走人似的。
觀衆席中的女孩們首先是被詹姆吸引了目光,但随即便注意到了站在詹姆身旁的小天狼星,在一瞬間因驚訝而産生的寂靜過後,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支持者爆發出了更加熱烈的驚叫聲。
詹姆是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明星球員,布萊克家的小少爺雷古勒斯則是斯萊特林出色的找球手,但放眼整個霍格沃茨,見過小天狼星·布萊克打魁地奇的人,恐怕兩只手就數得過來。風靡校園的掠奪者中最亮眼的兩位人物同時出現在賽場,也難怪女孩子們那樣興奮。
聽坐在前排的兩個一直在關注魁地奇訓練的赫奇帕奇男生說,好像是格蘭芬多的擊球手制作魔藥的時候加錯了材料,已經在校醫室睡了整整一周,但已經預定好的訓練賽不能改期,所以波特臨時拉來了布萊克做替補。
兩邊的隊長簡單交談過後就分散開,隊員們紛紛跨上掃帚,在臨時充當裁判的學生的哨聲中,十四名球員同時向上升起,有條不紊地飛向自己的位置。
伊薇特的目光一直在追尋着小天狼星的身影。
她見過小天狼星飛行時的樣子,即便是在狹小的房間裏,每一個轉彎也都流暢精準,好像飛天掃帚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可以随着他的思想任意滑翔。
小天狼星說,他在球場上飛得更好,伊薇特那時還覺得他太過自滿,但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這個人的飛行技術确實沒有謙虛的必要。
他頂替的是擊球手的位置,負責把暴躁的游走球擊向對方球員,但伊薇特覺得,比起橫沖直撞的游走球,好像小天狼星的飛行更具有攻擊性。他伏在掃帚上靈巧地從球和隊員之間穿行,不一會兒就已經用游走球打斷了拉文克勞的好幾次傳球。
小天狼星不是正式的魁地奇球員,所以沒有自己的掃帚,只是從學院的掃帚間裏随手挑了一把。可無論怎樣溫順聽話的掃帚,在他手底下好像都變得像是一柄鋒利而尖銳的匕首,每次都會從一個刁鑽的角度出現,狠狠地撕裂拉文克勞隊的陣型。
身邊的黛西好幾次都驚呼出聲,而不遠處格蘭芬多的啦啦隊小團體則是不時發出興奮而熱烈的尖叫。雖然觀衆比正式比賽時要少得多,但這還是伊薇特頭一次覺得,魁地奇原來是這樣刺激的運動。
格蘭芬多的攻勢太猛,拉文克勞的隊長不得不叫了暫停,球員們紛紛從空中落下,降落在場邊休息。
萊姆斯和彼得一直在休息室出入口附近的觀衆席上觀戰,早已準備好了南瓜汁和零食等他們,詹姆和小天狼星自然是并排朝好友的方向飛過去。
徐徐朝地面滑行的時候,詹姆一直在東張西望地試圖尋找莉莉·伊萬斯的身影。莉莉偶爾會被朋友拉來旁觀格蘭芬多魁地奇的訓練,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來。
他不僅自己找,還要扒拉着小天狼星幫他一起找。小天狼星漫不經心地掃視着觀衆席,并沒有看到伊萬斯那極顯眼的一頭紅發,倒是一下子對上了伊薇特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他猛地剎住掃帚,動作太過突然以至于有一會兒甚至失去了平衡。停穩了之後他調轉方向,夢游似地偏離了原本的路線,晃晃悠悠地朝觀衆席飛過去,沒有理會詹姆在身後充滿疑惑的呼喊聲。
從六年級的第一節高等魔咒課,兩個人被一起關了禁閉的那晚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她打照面。
那天晚上她在應付費爾奇和他那只惹人厭的白毛貓這件事上所表現出來的天賦,不可否認地令他驚嘆。小天狼星覺得如果有這位拉文克勞的優等生級長在,想必掠奪者們會少很多麻煩,至少他用不着再為萊姆斯拒絕幫他打掩護而失去更多冒險的機會。
可是他腦海中那個招攬的計劃尚未成型,就因為伊薇特的不解風情而不了了之。小天狼星·布萊克哪裏忍受過這種冷遇?為此正經惱火了一段時間,和拉文克勞一起上魔咒課的時候也常常板着臉,絕不朝伊薇特那邊分一個眼神,即使是在走廊裏擦肩而過,也會将頭堅決地轉開,以示自己對她不屑一顧的态度。
伊薇特是否注意到了他的不滿,小天狼星不知道,反正詹姆總是以為他睡落了枕,以至于脖子只能朝一個方向擰。
不過,看來她還記得他在掃帚間裏随口說的話,果然來看了他在魁地奇球場上飛行的樣子,這讓小天狼星一下子就原諒了她。
伊薇特這時簡直想原地消失。
魁地奇球場的觀衆席有那麽大,除了格蘭芬多的小團體,零零散散地坐着不少人,大家都穿着黑色的巫師袍,一眼看過去甚至很難分清是哪個學院的學生。
她覺得這樣很安全,怎麽盯着人瞧也不突兀。反正所有人都是來看訓練賽的,都要盯着球員看,她一眼都不看才顯得奇怪,所以視線一直追着小天狼星,直到拉文克勞叫了暫停,場內的球員四散降落下來,她仍然沒有收回目光。
說實話,她對小天狼星·布萊克有點好奇。
格蘭芬多掠奪者的“光輝事跡”,連拉文克勞的學生也會在公共休息室偶爾議論。六年級之前,伊薇特雖然沒有和他們中的任意一個人說過話,但對他們的作風可一點都不陌生。
她從前不喜歡掠奪者的種種行為,無論他們有多受人追捧,她心裏一直對此不以為然,甚至會有意回避有他們在的場合。實際上,直到前不久和小天狼星被關過一次禁閉,伊薇特才算是認真看過了他的臉。
他的确長相英俊,舉止也如傳聞般自由而随性,但出人意料的是并不惹人讨厭。伊薇特覺得意外,總是忍不住想要将他本人和自己五年來所固有的偏見作對照。拉文克勞的學子或許的确常被人評價為執拗刻板,但絕不會愚蠢到對自己的錯誤視而不見。
只是她的确沒想過和他有更多的交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天生就不會朝同一個方向前行。誰能想到她真的像他說的那樣,真的見到了小天狼星打魁地奇?這看起來就像她将他随口的一句話也放在了心上,是特意跑來看他的一樣。
饒是她再冷靜,這會兒也覺得不自在,只能随手将放在腳邊的書包抄起來,假裝在裏面翻找東西,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看上去從沒盯着他瞧似的。
小天狼星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抗拒,仍然騎着掃帚慢慢悠悠地往這邊滑行。
身邊坐着的黛西一直在用手肘狠命地捅她。如果伊薇特擡起頭來看看好友的表情,就會發現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猙獰了。黛西不住地用口型做出“小天狼星·布萊克”這個名字,試圖無聲地向伊薇特傳達激動的心情。
突然,黛西不再捅她了,而是規規矩矩地調整好了坐姿。伊薇特心裏一沉。
果然不一會兒,在她們頭頂不遠處的地方,響起小天狼星帶着笑意的慵懶嗓音:“中午好,女士們。”
她聽到身邊的黛西矜持地回應他:“中午好,布萊克。”
伊薇特認命般地停止從書包中翻找東西的動作,慢慢撥開了垂下來擋住臉的深棕色的蜷曲發绺,一臉鎮定地看向坐在掃帚上,浮在半空看着她笑的小天狼星。
她難得地感到有些心慌。O.W.Ls考試都游刃有餘應對自如的優等生,此時突然頭腦一片空白,只是毫無緣由地想,羅伊娜·拉文克勞将鷹作為學院的代表物實在是再明智不過的選擇了。
假如她是一只鷹,立刻就可以遠走高飛,哪裏還會像鴕鳥一樣自欺欺人地将頭埋起來,一不留神就會被人捉到,變得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
然而無論內心再怎麽譴責自己的不争氣,拉文克勞的驕傲不允許她在一個格蘭芬多面前丢臉。伊薇特淺淺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平靜地說:“中午好。”
“你來看我了。”小天狼星咧開嘴笑着說。
“我是來陪朋友的,”她直視着小天狼星的眼睛,坦白地回答他,“我不知道你會在。”
“這不重要,”小天狼星摸摸鼻子,仍然笑嘻嘻地說,“反正你是看到了。”
他這麽說,伊薇特反倒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了。
“剛剛打得真好,布萊克。”黛西在旁邊好心地接過話:“伊芙原本對魁地奇不感興趣的,都看得入迷了。”
“真的嗎?”小天狼星配合地做出誇張的表情,促狹地盯着仍然維持着鎮定表情的伊薇特,心情很好地說,“謝謝你。”
場地中的哨聲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小天狼星轉過頭迅速地看了一眼正在集合的球隊,卻沒有立刻動身飛回去,伊薇特卻如蒙大赦般站起身,順便把黛西也拽了起來。
“請原諒,我們現在必須要去圖書館了。”她禮貌地朝小天狼星點點頭,一手抓住書包,一手拉着還有些發懵的好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觀衆席。
小天狼星聽到被她拽走的那個金發姑娘茫然地問:“我們什麽時候決定去圖書館了?”
“在你像個巨怪一樣不用大腦思考就亂說話的時候決定的。”伊薇特冷冷地回答。
原來她只有在朋友面前才會這麽兇巴巴的。小天狼星愉快地想。真有意思。這是不是意味着,除去溫和優雅的級長面具,這才是伊薇特·坎貝爾最真實的樣子呢?
小天狼星覺得好笑,騎着掃帚久久地浮在原處沒有離開。等到第二遍哨聲響起,那兩個匆匆離開的拉文克勞已經徹底消失在觀衆席的出入口,他才慢慢地朝球場中央滑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