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迷宮之前

迷宮之前

聖誕剛過,伊薇特就從南美回到了英國,剛好趕上新年。

她不在的那兩個月,小天狼星覺得好像有兩年那麽漫長。她一回來,時間就一下子加快了腳步,轉眼進入了二月。

自從小天狼星得知了第二個項目似乎是需要勇士在水下呼吸,就開始在周末教哈利練習最有效的泡頭咒。

在小閣樓裏練這個,難免把屋裏弄得全是水。伊芙的書被浸濕了幾本之後,她便忍無可忍地把小天狼星趕了出去,叫他去村子外山坡上的一個隐秘山洞裏跟哈利見面了。

他們在山洞裏又練了幾次,可惜還是沒什麽顯著的成效。

泡頭咒是基于高等級的變形術。在霍格沃茨,學生們至少要過了O.W.Ls才會開始學習。而哈利的變形術——這麽說吧,他的變形術可不像他的黑魔法防禦術那樣拿手。

直到2月24日之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哈利還是只能用泡泡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包裹起來,按照羅恩的說法,他這樣“活像是挂着一串鼻涕泡”。

再說,泡泡連眼睛都蓋不住,也根本沒法在渾濁的水底視物。可除了這個辦法,哈利也想不出別的方式來通過比賽了。

小天狼星反複告誡過他,比起完成項目、贏得比賽,更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否則還沒等隐藏在暗處的敵人做些什麽,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竟然把自己淹死在黑湖裏,那伏地魔可就要高興了。

保護自己,剩下的就聽天由命——當然那會兒誰也沒想到,多比竟然會在比賽的前一刻給哈利塞了一大團鰓囊草,幫他完成了第二個項目。

三月,在反複跟伊芙保證絕不會再浸泡她的書之後,小天狼星總算又能在小閣樓裏跟哈利見面了。

他們一邊開始為第三個項目做全方位的特訓,一邊通過新聞盡量收集食死徒活動的線索和情報。

小天狼星訂閱了包括《預言家日報》、《獨角每日新聞》和《泰晤士報-巫師版》在內、英國境內發行的每一份巫師報紙,除此之外,還有在歐洲範圍內都具有相當權威的《歐洲魔法聯盟月刊》。

哈利不來,而伊薇特在忙的時候,他就靠反複閱讀這些報紙來打發時間。

魔法部官員語焉不詳......伯莎·喬金斯仍然毫無音訊......阿爾巴尼亞的“吃人森林”.....西班牙某個水族館裏有只海豚被人施了魔法,長出了一對翅膀——誰會在乎這個啊?

Advertisement

小天狼星不高興地“嘩啦嘩啦”翻着報紙。

他翻完了整版,才擡起頭來。一擡起頭,就發覺伊芙坐在書桌那兒盯着他瞧,神情怔忪,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

小天狼星揚起眉,忍不住開口問:“我有那麽好看嗎?”

伊薇特回過神來,好像是為了責備他突然出聲吓到她,而不由得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欲蓋彌彰地垂下眼睛,說:“我在思考。”

“思考什麽?”

“思考人生的意義和宇宙的真谛。”伊薇特随口敷衍他,“思考時間的盡頭是什麽,魔法的本源又從哪裏來。”

“然後呢?”小天狼星笑着問,“結果是?”

“想不出來。”伊薇特幹脆地說,就不再理他了,仍然轉回去做自己的事。

她低頭寫字的背影看上去一派鎮定,毫不心虛,可是沒被發縷遮擋住的白皙耳廓卻漸漸紅起來,那薔薇一般的緋紅顏色,要過好半天才會褪下去。

小天狼星笑得倒在床上起不來。

四月的某一天,伊薇特從魔法部回來時,說起體育運動司征用了她天文廳的一個什麽模拟星體散布儀,要放在迷宮裏,作為給勇士指路的其中一種手段。

她于是就“順便”打聽了一下迷宮裏還會出現什麽障礙,不過那邊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她只隐約聽人提到了“倒置羅盤”和“指向咒幹擾牆”。

不過,伊薇特跟小天狼星保證說,六月中旬時她會親自去把模拟星體散布儀布置到迷宮裏,如果有機會,她就替他看看裏面還有些什麽。

當然,如果盧多·巴格曼逼着她簽保密協議的話,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五月平平淡淡地過去。進入六月,哈利察覺到他的教父又開始變得緊張兮兮了。

即使周末能見到面,小天狼星仍然每天都會給他寫信,主要都是在反複強調要他注意安全。

前兩個項目都無事發生,小天狼星因此認定,伊芙所推演出的死亡一定會第三場比賽中降臨。

哈利作為年紀最小的參賽者,本就比其他勇士稍顯弱勢。克勞奇、卡卡洛夫和斯內普一個比一個舉止可疑,将哈利的名字放入火焰杯的嫌疑人仍絲毫未露馬腳......

小天狼星這樣的人,對自己的事從來都是滿不在乎的。明明出身布萊克家卻去了格蘭芬多,只是為了陪伴狼人朋友就私下練習成為阿尼馬格斯,十五歲時還沒成年也敢離家出走,膽子大得天塌下來也懶得眨一眨眼睛。

可即便這樣,在和哈利有關的事上,他卻一點都灑脫不起來。

不僅灑脫不起來,反倒焦慮得像是提前進入換毛期——暮春的六月份,天氣還沒熱起來,他就開始大把大把地掉狗毛。

比起教父的神經質,哈利自己則顯得相當輕松,因為說到底,迷宮聽起來顯然比火龍和人魚要安全得多。

況且,最後一個項目結束之後,他就總算能從三強争霸賽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了。至于能不能通關、能不能取得好成績,說實話,他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

作為霍格沃茨的勇士之一,哈利覺得惟一的好事就是他用不着參加這學期的期末考試了。

這件事大概讓斯內普感到很惱火,而且他似乎仍然認定哈利通過第二個項目時所用的鰓囊草是從他的辦公室中偷出來的,因此比平時看他還要更不順眼。

斯內普不能在魔藥課的期末考試上為難他,所以只能在課堂上找出各種借口關他的禁閉。

哈利通常被他打發去處理某種莖塊或者收集某種汁液。斯內普會親自領他到溫室去,把他一個人鎖在裏面,到時間再來給他開門。

按照魔藥教授自己的話說,這樣既能避免使自己不得不一直看着哈利那張“惹人讨厭的臉”,也能防止“某些人”不知死活地私底下溜進來幫助他。

六月中旬,就在第三個項目之前的最後一個周五,這是斯內普這學期能關他的最後一個禁閉了。

魔藥教授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漆黑的長袍随着他的腳步而翻飛不止。哈利不情願地快步跟在他後面,一邊滿懷惡意地想象着踩到他的衣角、讓他摔倒的情景。

還差最後一段樓梯就要到達門廳的時候,斯內普突然猛地剎住腳步。

他停下得太突然,跟在後面的哈利差點撞在他身上。

哈利惱火地翻了個白眼,又不願意開口說話,所以只是探出腦袋,越過斯內普和樓梯的扶手,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城堡正門的方向。

正好是下午的課結束的時間,學生們談笑着結伴從大門中進進出出。門廳中洋溢着熱鬧輕快的氣氛,和以往的每一個周五傍晚并沒有什麽不同。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異常——

哈利注意到,在斯內普目光的盡頭,有兩個明顯不是學生或教職員工的陌生女巫,正從城堡的大門走進來。

**********

“再去問問巴格曼,”走進城堡正門的時候,伊薇特正對勞拉說,“确認一下迷宮最終的尺寸,我們才能把散布儀調整成合适的大小。”

“體育司要是再碰壞一個,我們就只有兩個備用的儀器了。”勞拉在羊皮紙上記了一筆,随口抱怨道,“星環科的霍爾上午還寫信催我,他們的第二十三組數據已經拖了十多天,七月之前還排不上,就要等到明年。”

她緊緊地跟在伊薇特身後,兩個人一邊交談,一邊穿過門廳,走上右側的樓梯。

“讓他們先用我辦公室裏的簡略星圖應一下急,”伊薇特摘下鬥篷的兜帽,耐心地說,“等天琴座的流星雨結束之後,就可以和星座科用同一臺散布儀了。”

“行,我就這麽轉告他了。”勞拉答應着,低頭檢查着羊皮紙上的事項,又說,“關于冥王星的星潮期,馬斯頓想再檢查一下……”

伊薇特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睛,就在這時看到了站在樓梯盡頭的斯內普,還有他身後不遠處、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們的哈利·波特。

斯內普站在樓梯上,手搭着欄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們。伊薇特對上他的冷漠眼神,不甚在意地朝他淡淡點了一下頭,目光又輕飄飄地掃過他身後的哈利。

她對上那雙翠綠的眼睛,視線也忍不住停留了極短暫的一個瞬間,随即就移開眼神,專心聽勞拉說話。

即将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斯內普冷冷地開口喚住了她:“——坎貝爾。”

哈利按捺不住好奇心,使勁從斯內普身後探出腦袋,饒有興致地打量這兩個被叫住的女巫。

走在稍前面一點的女巫率先停住了腳步,手随意地扶住另一側樓梯的欄杆,從容而平靜地回應道:“斯內普。”

這位被稱作坎貝爾的女巫穿着樸素輕薄的黑色夏季長袍,個子高挑,體型瘦削,眼睛是相當冷感的藍灰色,天然顯得淡漠。

她的五官秀美柔和,臉上卻沒什麽表情,讓人想起心情還不錯時的麥格教授,但她深棕色的長發只是在頸後挽成一個低低的、優雅的髻,看上去就不像麥格那麽強勢。

哈利聽到斯內普從鼻腔裏“哼”了一聲。

他每次在魔藥課上提問自己、或者是要挑格蘭芬多的毛病的時候,就總是會先這麽輕輕地哼一聲。

“緘默人會出現在霍格沃茨……”斯內普果然用他慣常的那種惹人生厭的語調說,“這還真是令人驚訝。”

“體育運動司從我們那裏借走了一樣儀器。”伊薇特客氣地回答說,“我得來确保它不會在運行的時候被某些笨手笨腳的人碰壞。”

“你得原諒我的無知,”斯內普毫不真誠地彎了一下腰,譏諷地翹起嘴角,“因為,你看,神秘事物司平常到底是不是在做一些實際的、有用的事,我們這種普通巫師很難知道。”

這下連哈利都感覺到了他的态度不同尋常。

雖然斯內普對誰說話都是這副輕蔑而敵視的腔調,但在面對這位姓坎貝爾的女巫時,他的語氣似乎還多了些微妙的警惕和試探。

伊薇特則毫不在意他滿懷惡意的諷刺。

“是啊,”她寬容地淺笑着說,“普通巫師的确很難理解我們的工作,這很正常,別太放在心上。”

哈利忍不住“哧”地笑出聲來。斯內普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毫不示弱地與之對視。

伊薇特也順勢再次看向了哈利。

“這是正要去關禁閉呢?”她和氣地跟男孩搭話說。

斯內普舉起一只手,止住了哈利将要出口的回答。他死死地盯着伊薇特,唇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我看不出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坎貝爾。”他冷冷地說,“就算他的監護人本人在這兒,我也有權力決定誰要被關禁閉。”

“當然,當然。”伊薇特禮貌而謙虛地說,“我也沒打算幹涉什麽。因為,你看,像你這麽高尚的人,肯定不會故意為難一個孩子。”

她的語氣相當真誠。要不是哈利在被斯內普折磨了這麽多年之後,早已認定他跟“高尚”這個詞毫不沾邊,幾乎真的要以為這個姓坎貝爾的女巫是在真心地稱贊他了。

就算看不見斯內普的表情,哈利也能想象出魔藥教授的臉色有多精彩。

他心裏便不由得對這位陌生的女巫産生了極大的好感——但凡能跟斯內普交談而絲毫不落下風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贏得哈利的敬意和親近之心。

斯內普就在這時再次開口說話了。

“你最好別像去年來霍格沃茨時那樣,把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帶城堡。”他輕聲說,“鄧布利多或許會當它是無害的,但別人可不一定會那麽想。”

他重重地咬住“它”這個詞,讓人覺得似乎是有着什麽意味深長的隐晦含義。

哈利悄悄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從這個角度就能勉強看得到斯內普的表情。他不知道魔藥教授含沙射影指的是什麽東西還是什麽人,但确實能看出斯內普的臉上寫滿了仇恨和不加掩飾的敵意。

伊薇特聽出了他話中的威脅之意,但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輕輕笑起來。

“評判什麽東西是否幹淨,可能我們的标準不太一樣。”她平靜地說,“對我來說,誰是幹淨的,誰是不幹淨的,斯內普,你和我一樣清楚。”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令人疑惑。在哈利看來,作為反擊的話語,這實在算不上多尖銳有力,與斯內普的冷漠和刻薄相比,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溫和客氣了。

但斯內普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竟然像是被戳到了痛處,露出了惱羞成怒的表情。

就那麽冷冷地瞪了她一會兒,斯內普惡狠狠地說:“但願你別信錯了人。”

“信錯了人的是誰,”伊薇特說,“你和我一樣清楚。”

她再次朝斯內普輕輕點了一下頭,就沿着樓梯繼續往上走去,沒有再理會斯內普青白交加的臉色。

勞拉緊緊地跟在她後面。她們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不見了。

斯內普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不知道在想那個女巫剛才說的哪句話,半天都沒動作,也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眼神也變幻莫測。

直到哈利站得不耐煩了,把身體的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再換回來,斯內普一直扶着樓梯欄杆的手才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我今天不想看到你了。”他冷冷地開口說。

哈利愣住了,一時間沒太懂他什麽意思。

斯內普也沒看他,別過臉去,盯着樓梯盡頭不斷有學生進出的城堡門廳,不耐煩地厲聲喝道:“從我眼前滾開,波特!這你也不懂嗎?”

他的語氣冷漠而嫌惡,但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哈利這次不再猶豫,一聲不吭地果斷轉身,拔腿就往格蘭芬多塔樓的方向跑開了。

用不着關禁閉,還看到了魔藥教授吃癟,哈利簡直高興得不得了。

至于他離開之後,斯內普是不是還站在原地、站了多久,又是在那兒想些什麽,這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