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見鐘情-34
再見鐘情-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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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與莉香的婚禮正式提上日程。約了雙方家長一起見過，彼此妥協之後，決定不辦大張旗鼓的訂婚，但婚禮不能糊弄，該走的流程都要一絲不茍。
三井壽難得好脾氣，從頭到尾保持鎮定，沒跟三井爸爸沖撞。等回了博多家裏，莉香私下才問他怎麽這麽乖呀。
原本養貓那間屋子，莉香放了些零碎、一套桌椅和一席單人床墊。在要不要收拾一下這個問題上，莉香的意思是，反正要建新房子，就別麻煩了。她只暫住這裏。
暫住，這詞讓人覺得不踏實。他尋思這太委屈莉香，但順從了。夏日陽光總是熱烈，感謝空調溫柔了暑期。三井壽環着莉香，在簡單的屋子裏遙遙望着隐約可見的海濱，心裏充滿人生感慨。
“何必要跟他對着吵，那是我爸。他就我這麽一個兒子。我要結婚了，你看他多高興。莉香，你會覺得很麻煩嗎？辦個傳統婚禮。我給你道歉，告訴我，要怎麽補償你會開心點。”
“我沒關系啦。”莉香仰頭啄了下三井下巴做安慰，“只是覺得肯配合的阿壽還挺……呵，挺可愛的。”
他覺得莉香原本的話不是“可愛”，但她沒再說，他也就沒再問。他現在有種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沉穩。不想再争，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是不是叫成熟？
還是該叫死了心？
阿神的婚禮近在眼前。彩排那天，三井作為伴郎團重要成員，從早陪到晚，直到流程無懈可擊。阿神約這群伴郎去過單身之夜，玩到月亮西斜、東方染白才散。
剩下的殘夜索性再飲一壺不舍，阿神拉住三井找了個酒店休息。
雙床間，隔開窄窄的過道，方便聊天。三井枕着手看天花板，窗簾縫隙裏漏進些光，剛好夠他看見壁紙不知何時翹起的邊。
一點小小的不完美，三井想，應該很久了吧，沒人告訴店家該修一修。也許根本沒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也覺得沒關系。都是過客，天花上不礙事的小毛病，說出來比不說更麻煩。算了，這就是人生。
阿神面向三井側卧，雖然累了，但他太擔心三井。三井這段時間很沒精神，此時也是，唇微微抿着，安靜得像個人偶，眼裏缺了些神采。三井不該是這樣的人。“你現在這麽沒精神，心灰意冷似的，至于的嗎？”
“我有嗎？”三井壽随口問，阖上眼睛意思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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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不打算放過，“有。很明顯。我都看出來了，你猜莉香怎麽想？多傷她心啊。”
三井看了看阿神，見他認真，又想了想莉香，“沒覺得她傷心。阿神，你說，愛情到底是什麽？你決定結婚，有多少因為愛？有多少因為應該？”
肯聊就好。阿神放松了些，也換成仰卧，不再逼迫地盯着三井。“肯定應該。主要還是因為愛她。我這麽堅持自己的事業和人生，因為有她支持和陪伴。沒她的話，我不知哪一刻就撐不下去了。咱們倆一起開始戀愛，你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三井壽是真覺得很累，他和莉香在一起是真的很平靜。但會不會太平靜了？一切該做的都可以做，當中完全沒有期待。
他也沒覺得莉香有所期待，她完全沒有當初剛戀愛時候的雀躍，她很冷靜，每一個步驟都像她暫住的那間屋子般實用就行。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問題？
他翻出美奈傳給他的貓咪照片給阿神看。
阿神意外道：“你又去見美奈了？你不會吧。”
“當然不會。她要結婚了。你看她的戒指。”三井嘆了口氣，“她那麽好，她很容易找到合适的男朋友。是我耽誤了她。我很後悔。”
“你只是後悔美奈？”阿神不大信。
三井壽輕笑一聲，悠悠地講：“前幾天收到照片。我托葉子去幫我收拾一下那間屋子。我不敢去，很心疼。我怕撞見，鐵男，”他頓了頓，短促地喘幾口氣壓下将要翻滾的情緒，語氣再次沉穩下來，
“又怕遇不見。據葉子說，貓咪和萬年青都搬走了，屋裏沒有活物，機車還在，家裏看起來有段時間沒人住。他帶走了我的貓。他一定猜到我短時間不會回去。他們怎麽都能猜中我。”
沒等阿神接話，三井自嘲地笑笑，又問：“阿神，你覺得，愛情最後都會歸于平靜嗎？那是不是跟誰都行。”
“你不該問這種問題。”阿神有點兒心疼三井了，他這為朋友正困在牢籠裏。“你是知道的。你跟誰都能敞開懷抱嗎？現在來問我是想挨罵還是想怎樣。”他重重地答：“激情總會褪去，但愛會填滿空隙。”
這段話打動了三井壽，他愣愣地盯着阿神看了一會兒，突然翻身蓋嚴實被子，不想再說話。他快要抓住了不對勁的地方了，他得好好想想，別讓那絲線索溜走。
鐵男忽然睜開眼睛。天快亮了，窗簾已經透進光，攪擾了他的夢。
他夢見三井，堵住他面前，狠狠盯着他說：“每個人都只有自己的命運。”他轉身，三井又貼着他耳根說：“每個人都只有自己的命運。”他想逃跑，但三井的聲音總在他四周，他逃不掉。
那就不逃了！他想問問三井到底要怎樣。可他停下來，三井又不見了，四周那麽空曠，他站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上，風也沒有，雲也沒有，草木一概皆無，天地之間只有他自己，說不盡的孤寂。
于是他醒了。
窗子朝東，早上陽光過于明媚。鐵男在窗口站了一會兒，朝陽讓遠方的那一線青山綠得細嫩。三花扒着他的仔褲爬上來，他順手接住，抱進懷裏輕輕撓它脖頸。
貓也會怕孤獨嗎？還以為貓咪都是喜歡孤獨不愛理人的。要這麽算，三井說他像布偶貓，也不全錯。痛感遲鈍又喜歡粘着主人，是最好的陪伴型貓咪。
細品三井那句話還真有道理。每個人都只有自己的命運。
是啊，每個人都不一樣。從遺傳來的基因開始，到生長環境，家庭教育，父母親人的态度，再到學校、同學、老師，還有每一天的每一件小事。
雖然大部分人所處的環境都差不多，但總有細微差別。也許小時候飛走了的一只風筝教人學會了珍惜眼前，也許糊弄過去的一次偷吃糖果教人學會了撒謊。誰知道人生中哪一件事會給人留下抹不去的印記，就此改變了行為邏輯、人生看法。
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樣的出身，受什麽樣的培養，遇上什麽樣的事，形成什麽樣的邏輯，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食到什麽樣的果。這只能自食的果，不就是每個人的命麽。
三井有三井的命。家人的期待、親友的祝福、成家立業、教養子女，都是三井必須承擔的責任。
而他鐵男，擁抱過的已經太多了。他見過這世上最美的風景，此生無憾。
他其實，是個特別懂知足的人。
他抽空洗出來一本相冊，他們短暫而甜蜜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愛戀。這一張張三井的笑臉，足夠消遣這輩子的孤寂。
多美好的三井壽啊，他一張張相片撫摸過去，多不可思議，這些沒什麽背景的他們兩個人擠在一起的笑臉，他擁有過。
陪着阿神辦完婚禮，三井才發現結婚是真麻煩。博多這邊只是簡單的小型親友場，在家鄉，阿神還要按神官的規矩再辦一場。那邊不用伴郎了，三井壽只做賓客都替阿神累。
等都折騰完，送了阿神新婚夫婦去度蜜月，三井和莉香一起回到家。必須承認，阿神婚事上的喜悅和連續多天的忙碌讓他一時忘記了煩惱。此時終于安靜，讓他們的二人世界有了種靜谧的惬意。
三井壽牽着莉香一起，懶洋洋倒在床上，快入夜了，暗淡的光線讓人很想睡。還是自己家最舒服啊，哪兒都比不上。
“莉香，”三井捏捏莉香柔軟的手，輕輕說：“咱們結婚也要這樣折騰。你怕嗎？”
莉香輕淺地答：“都是固定程序，沒什麽可怕。按司儀說的做就是了。”
三井又問：“那你期待嗎？”
莉香想了想，決定說句合适此刻氛圍的答案，帶着些疲倦的笑意：“期待呀。你看，阿神很帥，真紀子很美。他們的婚禮多棒呀。阿壽，我們是不是該去定禮服了？”
三井壽突然翻起來，打開燈懸在莉香上方審視地仔細看她的表情，沉下語氣再問：“你期待嗎？”
她沒不高興，也沒很高興，只流露出平靜。只有平靜，那肯定不算期待，也肯定不算厭惡。她在說些什麽，她嬌嫩的唇還帶着青春盎然的橙紅色唇彩，吐出悠揚婉轉的聲音。
三井沒聽見內容，卻知道她一定會說期待，無論委婉或直接。因為如果莉香來問他，他也一定說期待，不但要說，還要笑，要告訴莉香他現在多高興，即使他只感到平靜。
他終于看向她，如她看向他。他終于理解她了，如她理解他。
三井壽想哭。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