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混賬越澤
混賬越澤
時檸确信，自己并不是什麽神女。
并且，此刻跟揪小雞仔一樣揪着她的，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她十分艱難地向上瞥了眼，只見一對巨大的黑色蝙蝠翅不斷扇動，激起滾滾風浪，将她滿頭長發吹拂撩亂。
這是個什麽？
她腦中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卻被身側與她同等待遇卻已經厥過去，像塊破抹布似的，被風吹得直晃蕩的蔚元嘉打斷了思緒。
好在頭頂上的東西很快找了個地方落下。
“就你們倆這本事，還想在幽冥之境裏鬧騰，你們爹娘是怎麽教的，教出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來？”他将人放下，惡聲惡氣開口教訓。
幽冥之境？
等等，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謝灼淵說她傻她忍了，這人又是憑什麽啊？
時檸思索着要不要回嘴，一擡頭，卻對上一雙泛着綠光的眸子，不禁倒吸了口氣。
方才她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瞬間變得清晰。
這特麽……是個魔族吧？！？
那個越澤不就長了一對大得要命的蝙蝠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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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同越澤一比，眼前這個膀大腰圓的黑臉大漢，皮相着實是有些寒碜。
對方見她不說話，還當她是乖巧聽訓，誠心反省。畢竟眼前這長得嬌嬌弱弱的小神女，一張漂亮臉蛋上盡是天真無辜不知世事，着實很像是錯入了這魔族聖地。
但說到底，這倆也不是他生出來的，他也不好再多罵，吐了口氣，舔舔自己因洞口刮擦造成的滿手臂鮮血，稍微止了下疼。
“你們現在無法從洞口徑道再折返，那洞口實在太小，我展翅又飛不過去，你們得另外想辦法出去。”
他舔完左手背，改舔右手，動作像只舔血的野獸，慢悠悠道：“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忙，與你們也不熟，你們兩個就好自為之吧。”
什麽洞口？
時檸消化了下他說的話，片刻後，問他道：“你是？”
“赤獙族勾陳。”
勾陳舔血的模樣頗為猙獰。不過他身為魔族，當她是什麽神女，竟還願意伸出援手，倒是個面惡心善的魔族。
而眼下，似乎也只有他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時檸看了眼周圍的荒涼砂礫，謹慎地開口：“這裏是幽冥之境吧？”
勾陳像看白癡一樣：“小神女，你進來之前不還說要到幽冥之境散播喜樂福氣嗎？怎麽就這一會兒功夫，自己說過什麽都不記得了？”
所以她現在是個負責祈福以及散播喜樂這一類工作的……神族？
時檸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吓到了。”
勾陳用一種“我看也是”的眼神掃過她：“我早都告訴你了，幽冥之境不是給你等小神崽子玩鬧的地方，還吵着要進來，現在你再後悔也沒用了。”
時檸：“……”
時檸：“那你可曾看見與我一同進來的……呃……神族？”
她記得，曲聽瀾和那個叫做印媚的女修也一同被那黑霧吞噬，沒道理她和蔚元嘉掉到了這裏，卻不見她們人影啊。
勾陳翻了個白眼，指着一旁仍癱着的蔚元嘉：“你莫不是摔傻了吧？和你一同進來的不就只有你小弟。”
時檸：“……”
“那你呢？你又是為何來幽冥之境？”時檸問道。
“我自然是來報仇。”勾陳咬牙：“哪怕死在幽冥之境，我也要與越澤那混賬同歸于盡！”
時檸：“越澤？他不是——”
死了嗎？
“就是那混賬，明知我赤獙族雌性數量稀少，他還搞得花枝招展去我族裏晃蕩，勾得她們心旌蕩漾，再不願同族裏雄性相好。”
時檸沉默了下。
她這是回到了過去？是越澤還沒死，甚至于，幽冥之境還未被封印的過去？
她又試着想象了下越澤那張臉。
好叭，不得不承認，這仇尋的……确實有那麽些道理。
另一邊，一臉憤憤的勾陳捏緊了拳頭：“還有我的阿梨，她可是我們赤獙一族的公主，結果那混賬玩意兒竟把她給搶走了！”
哦，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奪人相好，着實可恨！
但是！
時檸咂了咂嘴：“那個，其實我覺得吧，同歸于盡，是一件……挺蠢的事。”
她斟酌着用詞，然想了許久，還是認為只有“蠢”這個字，能完整又明确地表達她的意思。
“為何？”勾陳一臉願聞其詳。
時檸眨了眨眼，道：“你想想，你傾盡自己的全部，與對方拼殺，且不說能不能把對方弄死，就算你成功把人毆個半死，可你也只剩半口氣了啊。萬一他一咽氣，你就跟着死了，一個沒搞好，黃泉路上你們兩人還要再重逢，你豈不是要嘔都要嘔死了。”
她試圖說出自己的看法，是不是真理她不曉得，但——
生命誠可貴，何必為愛抛？
拿性命與人陪葬，這也忒不劃算。
對面，勾陳被她話中的一番铿锵大道理給震住了。
時檸清清喉，趁熱打鐵：“我認為，最好的複仇，不是大家一起死，而是你死了，我卻要活得更好。要是對方沒死，你還可以晃到他面前喝酒吃肉……哦不，應該是嬌妻愛子在側，而對方卻是孤家寡人，那得多暢快啊！”
勾陳聽得耳朵都直了，他陷入沉思，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她半句。
這小神女勾勒出來的景況，何止是美好，簡直是世間最強複仇法！他先前怎麽沒想出這樣絕妙的法子來。
時檸見他表情似有松動，這才講出重點：“所以，現在不是我和蔚……我小弟怎麽出去，而是我們三人得一塊兒出去才對。”
她還沒弄清楚到底是什麽狀況，而蔚元嘉也是個靠不住的，要是不找個好糊弄，不是，心地善良的魔族同行，她還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勾陳認真點頭：“你言之有理，與他同歸于盡确實是蠢，我不該存此等窩囊心思。等我尋到阿梨，我們就想辦法一起離開。”
那就……也成吧，反正她也還要想辦法找到曲聽瀾。
大事解決，時檸才開始環顧四周。
和上次在幽冥幻境中所見差別不大，無非連綿不絕的沙石荒礫。風吹過，枯黃衰敗的野草随風倒伏，一片荒蕪。
雖是魔界，就一定要是這樣的景象嗎？
她輕輕搖了搖頭，抛開腦中想法，問勾陳：“你有沒有覺得，幽冥之境……很沉，像被人死命壓住肩膀，難以動彈，呼吸也有些困難？”
勾陳用力深呼吸：“你們神族習慣了清靈之氣，當然是不适應這裏的。”
“這兒魔氣純濃，不夾帶半點惡心靈氣，”他稱贊一句，又多補吸兩口：“吸一吸，通體舒暢，幽冥之境可真不愧是魔中聖地。”
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的時檸：“……”
她現在算是體會了一把，當初謝灼淵和雲臨長海當時在幽冥幻境中那束手束腳的感覺了。
這時，一旁的蔚元嘉發出細碎嘤咛，總算是有了醒來的跡象。
他一睜眼，迷迷糊糊看見時檸，喃喃脫口道：“時姑娘。”
時檸沒錯過勾陳投來的疑惑視線，只好胡謅：“他可能也吓傻了。”
勾陳心思簡單，聞言倒是沒懷疑，只是嗤笑一聲：“神族都你們這副德性？”
時檸：“……”
“我們大概……是比較弱的那種？”
“看出來了。”勾陳哈哈一笑，倒也并非惡意，而是覺得她的話挺有趣：“不過神崽來到幽冥之境，真是相當于自尋死路。在越澤那支上古魔族眼中，你們可是頂好的滋補食材。我若是帶着你們兩個，就好比揣着兩大塊肥肉四處跑。若是我力有不及，你們可別怪我。”
“那是自然。”時檸連連點頭：“不過勾陳大哥瞧着就很厲害，必定是骁勇善戰，一般的魔族定然不是你的對手。”
赤獙族是不是真的骁勇善戰，時檸當然不知道，可是好話誰又不愛聽，多說兩句總沒錯的。
況且，眼下她有求于人，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沒猜錯，她和蔚元嘉，大約真成了勾陳口中的小神崽。在幽冥之境中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還有可能成為別人的盤中之餐。
想想就覺得……刺激。
她當即尋求身旁小夥伴的附和：“蔚……喂，小弟，你說對不對？”
蔚元嘉眼神迷茫，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剛想開口，一擡眼，對上一簇隐含警告的目光，到嘴邊的話一滞，讷讷點了點頭。
時檸朝蔚元嘉滿意一笑，又轉頭對勾陳道：“我叫……阿檸，弟弟叫阿蔚，這一路上，就麻煩勾陳大哥費心，多多照顧了。”
構成一拍胸脯：“成，那就交給我了。”
赤獙族是否善戰還未驗證，耳軟心軟倒能十足确定。
“多謝勾陳大哥。”時檸摁住蔚元嘉的後腦勺，一并向勾陳鞠了個大大的躬。
勾陳不耐誇，一誇，便得意忘形起來，咧開嘴直笑。
“幽冥之境我也不熟，要不咱們便以幽冥城為目标，至少有城的地方有人煙，尋仇或探問事物，也容易點，你們以為如何？”
勾陳并非空手而來，他伸手往懷裏一掏，一張破舊地圖在手中抖開。
時檸瞧着那張年代久遠的地圖，真擔心勾陳這一抖把它給抖散了。
“全聽勾陳大哥安排就是，我倆沒有異議。”
***
幽冥城，焚魄殿。
玄火晶柱裏的幻焰緩慢躍動，照燃偌大且靜寂的寝殿。
寝殿正中間是一張水玉床榻，床面清澈如水，倒映榻上男子單手支頤，靜默宛如石雕的模樣。
下一瞬，男子從沉眠中清醒，猛然睜開了雙眸。
“醒了？”一個隐含笑意聲音突地從寝殿門口飄入：“你這次睡得着實有些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