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兵臨城下

兵臨城下

初星河站在城樓上方,面目表情地向下俯瞰。

漆黑的深夜此刻被成千上萬的火把照得通亮,猶如白日。

為首的将領手握一對花形錘,身下的駿馬通體黝黑,粗壯的兩條肉腿緊緊夾住馬肚,絡腮胡一直延到耳根處。看起來兇神惡煞。

初星河嘴角抽搐。

肥頭大耳的,一看就不像個好東西!

城下“不像好東西”的人朝上面大喊,聲音粗犷、洪亮如鐘。

“天啓國的将士原來就是些膽小如鼠的鼠輩,只會躲在裏面不出來,還不如我身下這個畜生膽子大!”

剛剛上來的範熊聞言就想要破口大罵還擊回去,身前卻橫出一條手臂攔住了他。

回頭一看,正是自家大将軍,他還要向前,被顧曙天一個眼神吓了回去、

蔣懷志見狀,将範熊一把拽到自己跟前。

範熊兩顆眼珠瞠得老大,一臉怨怒地瞪着蔣懷志。

蔣懷志只是輕輕地擺了擺頭,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範熊氣不過,但是也不敢違抗顧曙天,生生咽回怒氣,用力甩開蔣懷志的手,頭瞥向一邊,滿臉的不服氣。

同蔣懷志平行立着的初星河斜眼偷瞄顧曙天臉上的神情。

如深淵般漆黑的瞳孔裏映着火光,硬朗的側臉看不出絲毫怒氣,只見他唇角微微上挑,對下方的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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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将軍這麽大陣仗,是要向天啓宣戰嗎?”

這幾句話看似說的雲淡風輕,可配上顧曙天此刻似笑非笑的臉,初星河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趕忙收回視線,生怕被對方察覺到自己的窺視,心裏不忘佩服道。

這就是大将軍的威嚴嗎?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能讓人毛骨聳立。

高烈長笑幾聲,“是又如何?”說完,話鋒一轉接着道:“天啓的鎮國大将軍顧曙天,十三歲就立下赫赫顯功,少年将軍聽起來就威風得緊,高某早有耳聞,今日便想見識一番。下來與我單挑,如若你贏了,我立刻帶人退居三舍之外,三月內不會再次進攻;如若你輸了,今日的仗便是你想打也要打,不想打也要打了。”

城樓上的顧曙天沉吟片刻才回答:“好。”

他轉過身對蔣懷志道:“看好範熊,別讓他沖動,我去去就來。”

蔣懷志:“是。”

範熊本就一肚子氣,聽了這話更甚,“讓我下去和他打,居然敢這樣侮辱我們天啓,我拔了他的舌頭讓他這輩子都說不了話!”

顧曙天将手重重地放在範熊的肩膀上,小聲道:“這次可不是鬧着玩的,我們打不起這場仗。今日懷志去倉庫盤點糧草和辎重,我們的箭矢已經不多,從計都送過來還需些時日。保險起見,這次由我來。下次保準讓你殺個痛快!”

範熊欲言又止,還想辯論,身邊的蔣懷志拍了怕他的後背,“你的本事大将軍是知道的,別任性,需要你的時候還在後面。”

範熊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游弋,最後嘆了口氣。

顧曙天臨走前踱到初星河面前,他的視線落在對方面若冠玉的臉上。

“星河,第一天來就要面對這樣的場面,怕不怕?”

初星河搖頭,淡定地回答:“不怕。”

顧曙天眼含笑意,透過初星河的瞳孔,想起多年前初見時,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見到下人打起來站在一旁傷心哭泣的模樣,眼裏的笑意更深。

初星河不明所以,清澈的眸子染上愠怒。

“我穿這身很好笑?”

顧曙天笑着解釋,“沒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以後再告訴你。”

說完,顧曙天步履穩健地走下城樓。

随着一聲沉悶的開門聲,城門從裏面打開,顧曙天騎着馬奔出城外,身後跟着一隊人馬。

站在城樓上的三人,心有靈犀地各自向前幾步貼近城牆,朝下望去。

當望見顧曙天手裏的武器是方天畫戟時,初星河疑惑出聲。

“他不是用刀的嗎?”

蔣懷志:“大将軍平日出門是用刀的,但在戰場上用得一直是方天畫戟。這是顧老将軍生前馳騁沙場用的武器。”

“生前?”

範熊突然插話進來,“你是不是天啓人?”

“什麽意思?”

“如果你是天啓人,不可能不知曉大将軍的父親顧老将軍已故的事。”

初星河默不作聲,不知如何回答。

他确實不是天啓人,至少靈魂不是。但如果說不是,被誤認為是奸細該怎麽辦?

初星河随便扯了個謊道:“我是外室所生,從小就被養在深山老林的宅子裏,不能見人,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範熊一聽,沒了剛才的狐疑,同情地看着他。

“那你還挺可憐的。”

蔣懷志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瞄了他一眼。

城下,高烈見顧曙天已出城,騎着馬獨自一人來到中間的空地。

顧曙天擡手揮退身後的兵馬。

高烈眼神不屑,語氣諷刺。

“你父親和兄長都是我父親的手下敗将,今日我也要你成為我的手下敗将,回去後好讓父親高興高興!”

當聽到對方提起亡故的父親和兄長,顧曙天一直從容不迫的臉上出現裂縫。

他直勾勾地盯着高烈,想要将對方撕碎,理智卻告訴他,不可以這樣做,至少現在不能。

城樓上,初星河忍不住吐槽:\"嘴挺賤。\"

範熊接話,“高烈仗着他爹是天青國的骠騎大将軍,隔陣子就會騷擾其他小國,強搶婦女,名聲早就爛透了!”

“不反抗?”

蔣懷志解釋,“實力不允許,天青國人多地廣,物質富足,還有骠騎大将軍高連鞍坐陣,許多小國都仰仗天青國,與之互市來換取國家經濟的發展。”

範熊:“快看,要開打了!”

初星河不再開口,視線重新鎖定下方顧曙天的身影。

顧曙天握住方天戟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他忍住心中滔天的恨意,盡量恢複成平時不顯山露水的表情,語氣生冷。

“希望高将軍能言而有信。”

高烈舉起手中的花形錘朝顧曙天襲來,狂妄自大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二人兵器撞在一起,發出“叮叮”聲,顧曙天只憑一只手就接住了對方的錘子。

高烈覺得顧曙天是在侮辱自己,眼角猩紅挂滿了殺氣。他舉起雙錘狠狠砸向顧曙天的面門。

顧曙天一個側身閃躲,雙錘輪空,緊接着又向他的下盤掃去。

顧曙天腳下用力,騰空而起,待雙錘離去,又穩當地坐回馬身。

城樓上,初星河緊張到不敢挪開一眼,生怕稍一不留神,顧曙天就會傷到哪裏。

畢竟刀劍無眼,特別是雙方體型相差這麽大的情況下,顧曙天不占上風。

緊張到手心出汗,額頭也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被頭盔包裹住的頭頂也是濕氣滾滾。

蔣懷志氣定神閑,從懷中取出一塊帕子遞到初星河眼前。

“初校尉,不必太緊張,高烈不是大将軍的對手。”

初星河接過帕子。

“多謝。”

“不必客氣。”

範熊這邊嚷嚷道:“你們兩個閑聊什麽,快來瞧,那個嘴臭的高烈被大将軍打下馬了!”

初星河內心激動,朝下望去。

顧曙天還穩坐在馬上,右手的方天戟抵在躺在地上的高烈的脖頸前,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高将軍,金口玉言,現在可以退兵了嗎?”

高烈瞥過頭吐出嘴裏的血,怒目而視,卻又敢怒不敢言。

他小心翼翼地窺看頸前的尖銳,咬牙切齒道:“所有人,退避三舍之外,駐紮營寨。”

顧曙天等他說完,騎着馬後退幾步,對勉強站起來的高烈拱手。

“高将軍慢走。”

高烈兩顆眼珠裏燃着兩簇火焰,惡狠狠地咬着後槽牙,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三月後見,顧大将軍!”

留下這句話,高烈帶着人馬撤離城下。

顧曙天站在原地一直到浩蕩的隊伍隐沒進林間,才擺手打開城門,帶着隊伍回城。

剛上城樓,顧曙天将手中的方天戟交給手下,走向迎面而來的三人。

範熊一把抱住顧曙天,熊掌在他的後背狠狠拍打,嘴角咧到耳根。

“大将軍勇猛,不出十招就将高烈那蠢貨打倒在地,看他還敢不敢再這樣嚣張!”

顧曙天推開身上的範熊,神情嚴肅地眺望遠方。

“這次我們雖然贏了,但是下次可就沒這麽幸運了。這次如若不是高烈太過自負,就以敵軍的十萬大軍,我們是決計打不過的。”

顧曙天轉過身接着道:“這次天青國突然發兵攻打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十年之期還沒有到,他們就坐不住想瓜分我們的國土,這次會是長久之戰,我們要做好準備。懷志,快速拟信一封八百裏加急送到計都,告訴朝廷目前的情況。”

蔣懷志拱手,“是!”

“範熊。”

“大将軍。”

“命你從今日起,勤加操練兵士,不得怠慢。夥食方面一定要好些,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交給我範熊,大将軍就放心吧!”

顧曙天:“很晚了,讓将士們都回營房休息,你們兩個安頓好後也回去吧。”

蔣懷志和範熊同時朝顧曙天抱拳,随後聽從指令退下城樓。

初星河覺得這裏也沒自己什麽事,跟在蔣懷志二人身後準備離開,卻被顧曙天叫住。

“星河。”

初星河頓住腳步,回頭道:“大将軍還有事?”

“嗯,你過來,我問你些事情。”

初星河走回顧曙天身邊,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等着對方發話。

顧曙天的視線一直落在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半天沒有開口。

初星河以為他要問自己擦沒擦藥,心虛地想将手背到身後,一直沒說話的顧曙天卻開了口。

“星河,你手裏的帕子是懷志的吧。”

初星河慢半拍地舉起帕子,“嗯,方才蔣将軍見我額頭有汗,便給了我一方。”

“很熱嗎?”

“不是,緊張。”

“為何?”

初星河不想說是因為擔心他才會緊張到發汗,撒謊道:“第一次見這種場面有些膽顫。”

顧曙天反倒樂了。

“星河不是說不怕嗎?”

初星河眸光微動。

“沒見過所以不怕,見了之後才知道怕。”

“那恐怕以後你要适應适應了。往後比這更可怕的場面還多得是。”

“屬下記住了。”

顧曙天向前一步,拉進彼此的距離。

從他這個角度能看見初星河的頭頂,還有因為剛剛發過汗從身體散發出來的藥香。

“我那還有一方帕子明日帶給你,懷志的帕子可是他夫人繡給他的。”

初星河看着手中的帕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我洗幹淨還給他。”

顧曙天點頭,“嗯,時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

初星河離開回到營房就将手裏的帕子洗幹淨晾在一邊。

如果他知道這個帕子對蔣将軍這麽重要,他當時肯定不會接過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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