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切磋
切磋
次日豔陽高照,微風徐徐。
寒城的天氣開始走向悶熱,初星河有些不适應地動了動身上的明光甲,想要涼快一些。
校場上,士兵們不懼炎熱,身上的負重比平日又加重許多,每次揮刀都像是真的在殺敵一樣。
初星河站在隊列最後不禁感慨:當兵真的是件辛苦的事。
他以前覺得每日練武就夠辛苦了,但相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吃朝食時,初星河從謝九重那裏了解到,士兵們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要訓誡軍法軍紀,上午操練兵器與拳術,下午要排隊列練陣法,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而且每個兵種的訓練內容也不同。
這個時代還沒有火器,而且寒城附近沒有江河,所以沒有水兵,兵種相對還簡單一些,只有步兵、騎兵、和車兵三種。
他與謝九重負責操練步兵的器械與拳術,但是兵器他是一竅不通,只能教些簡單的拳法。
初星河這邊正教着,配合着鼓點節奏,将士們學的正來勁,那邊謝九重突然嚴肅地站好。
“大将軍。”
初星河應聲擡頭,顧曙天正朝這邊信步走來。
所有的士兵全部停下動作,齊聲喊道:“大将軍!”
顧曙天揚眉,“你們繼續。”
“是!”
Advertisement
自從顧曙天在一旁像“監工”一樣盯着他看,初星河覺得如坐針氈。
這種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覺,讓他不自覺想起小時候被一群小朋友圍在中間,他們的臉一個個出現在眼前。
一瞬間的恍惚,初星河後背冷汗直流,示範完最後一個動作,他身體向旁邊踉跄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在地。
“初校尉!”
兩個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謝九重和顧曙天同時朝他走來。
因為離得近,謝九重先來到他身邊,看着平日潔白如玉的臉此刻毫無血色,眼神裏滿是不安、惶恐。
“你怎麽了?”
初星河聞聲,眼神飄忽地定在謝九重的臉上。待看清眼前人是誰,他長舒一口氣。
心裏暗自思忖:過了這麽多年,他怎麽忽然想起那麽久遠的事?
他強忍着心裏的不适,搖搖頭,“我沒事。”
此時,顧曙天也來到初星河身前,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将人扶起。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這邊有謝都尉。”
“無事,我喝口水就好。”
初星河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從過去抽離出來,他動作緩慢地從身側取下皮囊壺,仰頭灌了一口,由于沒控制好力度,水沒有完全進到嘴裏,順着下巴流到颀長的脖子。
水流越過喉結的凸起,流進更深處。
顧曙天從懷裏掏出準備送給初星河的帕子,遞給他。
“擦一擦吧,”
初星河生怕這個帕子對顧曙天也有什麽特殊意義,并沒有接過。
他擡起手随便擦了擦。
“沒那麽嬌氣。”
顧曙天食指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重新塞回懷中。
“真熱鬧啊!”
豪邁的嗓音從後方傳來,衆人回頭,範熊手持□□走了過來。
“大将軍怎麽也在這裏?你剛才不還在懷志那邊?”
“我來這邊巡查,順便看望下初校尉。”
範熊白眼翻得老高,小聲嘟囔:“還說不是相好的。”
顧曙天:“範熊,你在說什麽?”
範熊結巴道:“沒,沒什麽。”
為了緩解尴尬,他又将視線落到初星河身上,接着說:“初校尉能被大将軍帶進軍營,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吧,方便展示下讓我等開開眼?”
範熊這話一出,謝九重也将目光定在初星河身上,眼神裏有懷疑也有期待。
初星河也覺得自己應該展示下自己的能力,不然對不起顧曙天的好意。
他走到校場的一處空地,轉身道:“來個人。”
謝九重大步走過去。
“我來。”
二人對立站着,謝九重害怕到時候一不小心傷到他,大将軍那邊沒法交代,于是道:“初校尉,一會兒我先讓你三招,如何?”
初星河神色淡淡,“不用,謝都尉如果真讓我三招,豈不是看不起我?”
謝九重還是有些不放心,但見對方眼神堅定,不好再說些什麽。
正午的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初星河擺好架勢等對方出招。
謝九重先是一拳正面攻擊,初星河先是用手臂接住,然後轉動手臂改變力的方向與角度,緊接着擡腳踹向對方胸口處。
謝九重手臂交叉擋住,接着又是一拳攻擊過去。
兩個人來回交手不下三十招,實力不相上下,謝九重也逐漸認真起來。
他一個側踢朝初星河的身側踢去,眼看着就要落到身上,初星河右手小臂擋住他的腿,借力轉身一拳打在他的胸上。
謝九重行被打到退後幾步,穩住身體又沖了上去,初星河一個攤手沖拳将謝九重再次打退。
謝九重捂住下巴和胸口走回初星河身邊,眼神裏不再持有懷疑,換上了欽佩的目光。
“果然是大将軍看上的人,我原以為你只是個柔弱的公子哥,真是深藏不露啊!”
就連一直看不起他的範熊也一改常态,熊掌拍打他單薄的後背。
“你剛才使得是什麽拳?路數這麽奇怪?”
初星河差點被他拍得咳血,邊喘邊道:“詠春拳。”
範熊一臉好奇,“詠春拳?我怎麽沒聽說過,快告訴我你的師傅是誰?”
顧曙天插進二人中間,隔開範熊的熊掌,又将懷裏的帕子掏出來遞到初星河的面前。
初星河又見到方才那塊帕子,這次倒沒有拒絕,直接拿起來擦拭額頭和脖頸的汗珠。
畢竟第一次可能只是客氣,第二次再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就是駁他的面子了。
初星河擦完,随手将帕子塞進懷裏,回答範熊的話。
“師父已經過世多年,生前叮囑過不許說出他老人家的名諱。”
範熊和謝九重雙雙失落地嘆了口氣。
顧曙天在一旁卻皺起了眉頭,滿腹狐疑。
第二日晚上,初星河帶着兩塊帕子來到将軍府,準備還給顧曙天和蔣懷志。
碰巧他們二人坐在一起談論事情,旁邊還有一位穿着水墨色衣袍的男子,看上去比他年長幾歲,成熟穩重的氣質不似二十幾歲的人。相貌也是極其出衆。
初星河站在門外不再向前,打算等他們談話結束再進去。
顧曙天擡眼便瞧見初星河背着身子站在門外,他勾起唇角,朝外面的人喊。
“星河怎麽站在外面不進來?”
初星河聽到顧曙天的話,轉過身來。
“怕三位有要事商量。”
“沒有什麽緊要的事,你先進來。”
“是。”
初星河走進去,三人全都站了起來。
顧曙天攤掌指向初星河,“蕭大哥,這是星河,新來的校尉。”
緊接着他又向初星河介紹道:“這是蕭大哥”
“蕭大哥”微笑道:“我是蕭鴻客,軍中的大夫。二郎叫你星河,那我也喚你星河吧。”
初星河點頭。
叫什麽都無所謂,只是個稱呼而已。
不過蕭鴻客叫顧曙天為“二郎”,二人是什麽關系?
他去深究這些做什麽,他們是何關系與他又無關,何必自尋煩惱。
顧曙天疑問道:“星河來這裏有何事?”
初星河從懷裏掏出帕子,“我是還二位這個的。”
說完,他将帕子分給二人,向二人道謝。
“謝謝二位的帕子,我已将它們都清洗幹淨了。還有,蔣江軍。”初星河朝前一步。
“我不知道這帕子是你夫人繡給你的,真是抱歉。”
聽了這話,蔣懷志眉尾上挑,剛要開口說話,就被顧曙摟住肩膀,手掌用力捏着他的肩頭。
顧曙天一邊講話一邊使眼色,“懷志,你夫人的是手真巧!”
蔣懷志接收到他眼神裏的信號,再結合初星河的話,猜到了七八分。
他擺擺頭道:“不必道歉,帕子是我借給你的。‘夫人’她是不會責怪我的。”
“夫人”二字他故意拔高聲調,眼睛一直盯着顧曙天的眼睛看。
二人眉來眼去的樣子皆看在初星河的眼裏,這裏面到底有什麽貓膩,他并不感興趣。這次來的目的也只是還帕子,現在還完了,他也該走了。
初星河對在場的三人拱手道:“星河的事情辦完了,不打擾三位的雅興。”
顧曙天看着手裏又回來的帕子,心裏有些惆悵。
轉眼間,三個月就這麽過去了。
這三個月裏,初星河每日勤加操練,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強壯。
不說是滿身肌肉那般魁梧,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喘了。
他與謝九重和範熊也從上下級的關系變成了朋友。
他們兩個人無事就來找他切磋、讨教,也會偷偷帶着好吃的來讓他補身體。
這三個月,初星河沒再同顧曙天單獨相處過,自然也就沒說過幾句話。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的,很快就來到了三月之期。
全軍上下籠罩着一層嚴肅的氛圍,每個将士的臉上都挂着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就連平日嬉皮笑臉的謝九重也不拘言笑。
敵軍抵達那日,連續半月晴朗無雲的天氣,忽而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雙方在城門前的空地對峙,一場更大的風雨即将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