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降生
降生
幾日後,顧曙天命範熊和謝九重将天禦國國主與其女偷偷送出關城,一路護送,直至與其來接應的軍隊才掉頭回城。
轉眼六月已至,端陽節也悄悄臨近,範熊已經提前離城,在家陪着夫人,等待随時臨産。
端陽節當日,初星河幾人扮作普通士兵離城,待行至十裏之外後,才換成早已準備好的衣服。
進城前,幾人将馬交給看守城門的幾位官兵看守。
他們剛踏進城門,就被眼前的熱鬧所感染。
大街小巷兩側擺滿了小攤,吆喝聲充斥整條街道,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幾人穿梭在人群中,被來往的百姓擠成兩排。
初星河新奇地四處張望。
各式圖案的紙鳶、五色絲線、香味四溢的香囊,還有其他沒見過的小玩意琳琅滿目。
初星河瞧花了眼,這與現代的習俗并無太大差異,只是以前一直忙着工作,休息的時候也只想躲在屋子裏,并沒有過多感受過節日的氣氛。
顧曙天的視線一直落在初星河的身上,從他這個角度能看得出他對這些小玩意的喜愛。
他抿唇一笑,決定讓林叔買些送到關城。
這邊謝九重也像只跳脫的兔子,在時塵生眼前蹦來蹦去。一會拿個小玩意在他臉前晃來晃去,逗他開心。
可是自從進到城內,時塵生一直皺着眉頭,眸子裏透着若有若無的悲怆。
初星河也察覺到他的異常,上前一步走到時塵生身邊,一臉關心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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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有何心事?”
時塵生勉強扯起嘴角,“無事,就是思鄉情切,想到故人罷了。”
見他不想多說,初星河并沒有繼續追問。
幾人在街上挑了些禮物,又去藥鋪買了些補品,這才朝範熊家的反向趕去。
剛到門口,時塵生突然面色鄭重道:
“我先去附近寺廟一趟,一個時辰就回。”
謝九重:“我也去!”
時塵生拒絕:“我想獨自去。”
謝九重耷拉着腦袋,“好吧。”
顧曙天發話:“去吧。”
幾人目送時塵生離開,剛走進大門處,小厮急匆匆地開門從裏面走出。
顧曙天攔住小厮,問:“何事這般慌張?”
“夫人要生了,将軍命我去将大夫請來!”
初星河拉着顧曙天的袖子,将他拽到自己身邊,随後松開。
“快去吧,別耽擱了。”
小厮一躬身,“是!”
顧曙天眸光一亮,垂下頭一直盯着剛剛被拉住的袖子。
幾人匆忙走進府內,院子裏的丫鬟們忙成一片,管家見到顧曙天連忙跑了過來。
“大将軍有失遠迎,莫要怪罪。”
顧曙天:“無礙,你家将軍呢?”
管家忙道,“夫人馬上臨盆,将軍在後院守着呢!”
“麻煩管家帶路。”
“好,好,大将軍這邊請。”
管家将幾人帶到後院,離老遠就瞧見範熊急得來回踱步。
管家喊道:“将軍,大将軍來了!”
範熊一聽,頓住腳步轉過頭來。
農歷五月,寒城的天氣已經步入炎熱,但彼時還不至于熱得滿頭大汗。可範熊的整張臉都像被水浸過一般,汗水自飽滿的額頭滑下來,形成一道道水痕。
看得出來,範熊此刻急得心焦,只能用這種來回踱步的方式來緩解。
畢竟,女人生子如一腳踏進鬼門關,稍有意外,以現在的醫療還扭轉不了乾坤。
幾人連忙趕上前,急得六神無主的範熊左右探望,像是在尋什麽人。
“蕭大哥沒來?”範熊問。
顧曙天:“沒有。如若知道這麽巧,夫人正好趕上今日臨盆,說什麽也會拉着他過來。”
範熊也道:“昨夜還好好的,方才開始便腹痛難忍。”
“啊!”
從屋內傳來女人的慘叫聲,範熊趴到門上,鼓勵裏面的女人。
“夫人別怕,大熊在外面守着你,你堅持住,大夫馬上就來!大将軍也來了,你們母子定能平安無事!”
“啊!”
屋內又是一聲慘叫,屋外幾個男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一刻鐘後,小厮帶着大夫趕來。
範熊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聲音帶着顫抖,“夫人就交給您了,您一定要保證夫人的安全。”
大夫一把年紀本就看起來孱弱,再被範熊像木樁般堅硬的手指攥住,手指像要斷裂般,臉上的皺紋皺得更深,還不忘安慰範熊;
“範将軍寬心,夫人前日診過脈一切正常,将軍不用太急,如若被裏面的夫人知曉,心裏反倒沒了底。”
蔣懷志掰開範熊的手,“大熊,你冷靜點,快松開大夫的手。你這樣拖延一分,裏面的夫人就危險一分。”
範熊:“是,是,對不住。您快進去,快進去!”說着,他打開一條門縫,将人推了進去。
初星河也安慰範熊,“範将軍,深呼吸,夫人一會生産完體虛得緊,孩子還需要你抱。”
範熊被一語點醒,努力調整呼吸。
等他平靜下來,羞恥心突然襲上心頭。他擡起手放在後腦勺,不好意思道:
“今日讓大家見笑了。”
初星河莞爾,“範将軍與夫人伉俪情深,怎會因此笑話你。”
範熊咧開嘴傻笑,“還是初兄弟會說話。”
範熊一拍腦門,臉上挂着歉意,“ 你看我光顧着着急,王管家。”
王管家聞聲,畢恭畢敬地走過來。
“将軍。”
範熊:“你帶着大将軍幾人去前廳,準備些豐盛的飯菜,別怠慢了。”
王管家弓腰:“是,大将軍這邊請。”
顧曙天:“嗯。”說完,他拍了拍範熊的肩膀。
“我們到前廳等着你的好消息。”
範熊眼眶含淚重重地點頭。
初星河沖範熊微微一笑;蔣懷志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九重小聲道了句“等你”。
四人随王管家來到前廳,丫鬟先是上了些點心和茶水上來,後又上了六個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雖然這個時候大快朵頤不合時宜,但幾人在關城就沒有進食,早已饑腸辘辘。
顧曙天先提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初星河的碗裏,語氣輕柔,像是在哄小孩。
“星河,吃些東西,範熊那邊還不知要到何時。”
:“謝謝。”
謝九重拿起一個空碗将其填滿放在一邊,才顧上自己。
初星河想起時塵生離開時的表情,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謝九重。
“大哥他...”初星河欲言又止。
想問,又覺得這是時塵生的隐私,當事人不想說,自己不應該旁敲側擊從謝九重這裏獲取信息。
但不問,他又着實不放心。
謝九重放下碗,右手不停轉動筷子,雙眸染上憂傷,向幾人敘述起時塵生的往事。
“我同塵生是從小長大的竹馬,他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斯文金貴。而我,從小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小鬼頭。他從小的志向就是入朝為官,卻從未設想過有一天會進軍營,背上為家人複仇的重擔。”
初星河不忍心道:“你是說...\"
謝九重手裏的筷子掉了下來,他失神地盯着它須臾,平日帶笑的眸子瞬間燃起兩團火。
“五年前,塵生一家人來到寒城探親,在回程的路上慘死在天青的游騎将軍耶律鴻日的手下。”
說到這裏,謝九重哽咽了一息,繼而接着道:
“而塵生,卻因為被外祖父留下,僥幸活了下來。自此,塵生本就寡言的性子變得更沉默。為了替親人報仇,他用一年的時間逼迫自己,終于進了大将軍的麾下。”
初星河:“你為了大哥,也進了軍營?”
謝九重惆悵地點頭,“嗯,為了保護他,我背着父親從計都偷偷跑到寒城,這一跑就是四年多過去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現在消沒消氣。”
初星河:“你這樣做值得嗎?大哥他明白你的心思嗎?”
謝九重又恢複成平常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都表現的這麽明顯了,他再察覺不到就不是塵生了。再者,為他做任何事都是我自願的,與他無關。就像我心悅他是我自己的事,也與他無關一樣。”
初星河沒想到謝九重對感情的事居然想得這麽通透,不禁在心底生起敬佩之意。
說曹操曹操到,時塵生在管家的帶領下踏進屋子。
剛聽過時塵生往事的幾人不約而同地用憐惜的目光望向他。
時塵生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面上卻未露出半點疑惑,淡定地坐到謝九重身邊的位置上。
謝九重熱情地将筷子塞進時塵生手裏,“塵生,一定餓了吧,快吃飯!”
時塵生斜眼睨了他一眼,并未多說什麽。
初星河吃好放下筷子,關切道:“大哥辦好事了?”
時塵生溫柔地回望初星河,“嗯,辦好了。星河可吃飽了?”
初星河點頭:“大哥快些吃,飯菜涼了對脾胃不好。”
“好,聽星河的。”
被區別對待的謝九重并沒有在意時塵生的态度,反而更殷勤地為他布菜。
待時塵生也吃好放下筷子,王管家着急忙慌地跑進屋。
“大将軍,将軍請您過去,夫人她生了!”
幾人一聽,倏地從椅子上站起,喜上眉梢,朝後院的方向走。
後院的丫鬟們從屋內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穩婆拿着鼓囊囊的錢袋笑得合不攏嘴地從屋內走出。
管家将人帶到房前,範熊抱着孩子從屋裏走出來,興奮道:
“大将軍,你看,這是我兒子,我兒子!”
在場的人都替範熊高興,初星河瞧着範熊懷裏軟糯糯的小團子,覺得煞是可愛。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卻在半空中撤了回去。
顧曙天問:“怎麽了?”
初星河答:“我的手不幹淨,小團子剛出生還太虛弱。”
範熊:“初兄弟別見外,我的兒子就是大家的兒子,來來來,給你抱抱。”
不容初星河拒絕,範熊已經将小團子放到他的懷中。
初星河活了三十年,從未抱過嬰兒,不知所措地仰起頭求助顧曙天。
第一次被初星河主動求助,顧曙天歡愉一笑,從身後抱住他,手把手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