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謝九重

謝九重

顧曙天、沈淵正面相對。

一年的時間,沈淵進步神速,雖不能戰勝顧曙天,但與他周旋上百回合還是可以的。

沈淵一如既往的嫉惡如仇,憤憤地瞪着顧曙天,嘴裏吐出怨氣。

“你們天啓真是擅長幹突襲這種事。”

顧曙天挑眉,勾唇邪魅一笑,“沈将軍,兵不厭詐。”

“哼!”沈淵冷哼,一刀刺向顧曙天胸前。

顧曙天用方天戟擋住,完全沒有動怒,與他對招像是在玩耍一樣輕松。

“沈将軍,一年的時間考慮的怎樣,還是不打算歸順我天啓,成為我麾下的一員猛将嗎?”顧曙天道。

“你為何這麽執着,三番兩次的勸我歸順?”沈淵手持驚寒後退一步。

顧曙天并沒有逼近,而是坐在馬背上立在原地。

“因為我惜才。沈将軍,你的援軍去哪了,怎麽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

沈淵聞言,環顧四周,果真如顧曙天說的一樣,只有他們天青自己的士兵。

“你們又耍了什麽陰謀詭計?”

“沈将軍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我們只是給早有退兵之心的他們一個充足的理由而已。”

沈淵怒不可遏,橫眉冷豎,少年氣的臉上盛滿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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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曙天不以為然,繼續戲谑道:“沈将軍,再不投降,就以你們駐紮在這裏的這些兵力,可就要被我們天啓殺光了。”

沈淵眸光一冷,冷笑道:“誰被殺光還不一定呢!”

說着,他取出背後的箭矢借着地上的篝火點燃,張弓搭箭向天上射去。

顧曙天假裝怒道:“你!”

沈淵笑着勾了勾唇,“顧大将軍,天青的營寨可不是讓你随意進出的,既然來了,就留在這裏可好?”

顧曙天故意怒氣蒸騰地瞪着沈淵,“沈将軍,擒賊先擒王。在援軍來之前,我定要将你斬殺。到時,沒了主将的士兵就是一盤散沙,我想他們定不會繼續戀戰。”

沈淵:“那就來試試吧,看是沈某先死,還是你們天啓先亡!”

“叮!”

兩人的兵刃再次相接,顧曙天的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須臾,又盛滿怒意。

敵軍屯糧營寨——

範熊和謝九重趴在草叢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糧倉的營寨處。

草叢內的蚊子在耳邊嗡嗡鳴響,謝九重将手伸進懷裏,手指在護身符上摩挲,嘴角勾出一抹笑。

範熊餘光瞥見,小聲道:“你笑得這麽惡心做什麽?”

謝九重得意,“塵生今日送了我護身符。”

範熊一個白眼翻過去,“大驚小怪。”

謝九重:“你不懂。”

範熊剛要回嘴,見瞭望塔上的士兵像是發現了什麽,急匆匆的從上面下去。

範熊對身後的士兵們道:“都打起精神,馬上就輪到我們上場了!”

“是!”

不過片刻,敵軍集結數萬兵力從營寨出發,帶隊的事他們的兩個都尉,耶律鴻日只是在臨行前交代了幾句,繼續坐鎮糧倉。

待敵軍的大部隊消失無蹤,耶律鴻日重新回到營帳內,範熊大手一揮,打頭陣的十支小隊背着箭矢先沖向糧倉。

他們分散開來,甲胄外罩着黑色夜行衣隐匿在夜色中,很快就将營寨包圍住。

所有人取出準備好的箭矢點燃射進營寨內。

火箭掉落的地方無一不被點燃,還沒等敵軍反應過來,東南風起,火光連成一片。

範熊一喝:“真是天助我也!沖啊!”

蹲守了一夜的将士們積滿了能量,此刻像是神兵天降,氣勢洶洶地沖進敵軍的陣地。

剛進營帳沒多久的耶律鴻日聽見外面的叫聲,拿着長槍掀開簾栊的一角查看外面的情況。

外面火光沖天,堆積糧草的地方無一幸免,天啓的軍隊沖了進來。他心知此刻情勢不妙,不宜久留,弓着身體沖到馬廄處,一個躍身跳上馬背,逃之夭夭。

謝九重正與敵軍的校尉拼殺,見遠處耶律鴻日的背影已經逃離營寨,向遠處的山林跑去,心急如焚。

為了就快擺脫眼前的敵人,他一刀刺進對方身下的馬匹又拔了出來。

馬兒因疼痛直接前腿跪倒在地,背上的人也被甩了出去。謝九重趁這個空檔立刻追趕耶律鴻日,頭也不回對身後的範熊大聲嚷道:

“範将軍,一會你帶着士兵們先回去,我去殺了耶律鴻日那個狗賊,替塵生一家報仇!”

範熊大聲阻止:“謝九重,快回來!”

謝九重沒有回應,雙眸緊緊盯着耶律鴻日遠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殺氣。

塵生因為此人痛苦了六年,待他如親子的時叔叔和嬸嬸慘死在他的刀下,一想到這些,謝九重恨不得将遠處的人影撕成碎片。

他夾緊馬腹,勒緊缰生,用力拍打身下的馬兒。

跟随主人多年的馬兒像是知曉他的急切,拼命奔襲,逐漸拉近與前方一人一馬的距離。

耶律鴻日聽到身後有馬蹄聲靠近,誤以為敵軍大批人馬追趕上來,慌亂地轉過頭去。見只有謝九重孤身一人,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這個毛頭小子!”

說着,耶律鴻日向後拽動缰繩,馬兒漸漸停了下來。

謝九重同樣拽住缰繩,停在他五米之外。

兩人面對面對峙,謝九重怒氣加身,說出的話也帶着濃重的火氣。

“狗賊,今日我就要取了你的性命,祭奠當年死在你刀下時叔叔一家!”

耶律鴻日将刀舉到眼前,奸笑道:“死在我的下的人多了,你說的是誰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謝九重一聽,急火攻心道:“狗賊,納命來!”

還沒等話音落地,謝九重騎着馬已經沖到耶律鴻日的身前。

耶律鴻日不屑地看着已經近身的謝九重。

“就憑你!”

二人兵刃相接擦出火光來,交戰數十回合後,本應占上風的耶律鴻日也被謝九重不要命的打法打得應接不暇。

兩個人身上均受了傷,雖未傷及筋骨,但身外的甲胄占滿血跡,頭上的頭盔也皆滾落在地,看起來甚是狼狽。

耶律鴻日眉眼一動,趁謝九重再次近身時彎腰趴在馬背上避開他的攻擊,手摸到腳腕上的匕首抽出,一刀刺進謝九重的腹中。

謝九重悶哼一聲,從嘴裏流出潺潺血流。他忍痛捂住腹部的傷口,五官皺成一團,看向已将退到幾米之外的耶律鴻日。

“就你,還想與本将軍鬥,你還太嫩了些!”耶律鴻日得意道。

謝九重咧嘴一笑,露出裏面被染紅的貝齒。

他這一笑,猶如鬼魅,剛剛還洋洋自得的耶律鴻日開始懷疑對方到底有沒有被自己刺傷。

謝九重吐掉口中的鮮血,眉尾上揚,“狗賊,怎麽了?害怕了?你怕死對不對?我還以為像你這種禽獸不如的人是不懼死的。也對,你這種人,死了是要受油烹的,當然會害怕!”

耶律鴻日反駁,“小子,以現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何必逞強。如若你識趣,現在滾回去興許還能留一條命。我這善心可不是對誰都有的,還不趕緊滾!”

謝九重按在腹部的手動了動,血液的流失已經讓他的頭有些發昏。

耶律鴻日說的沒錯,如若他現在不趕回去救治,可能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

但他不想就此罷休,他還想拼一拼,沒準接下來一招就可以将耶律鴻日這狗賊手刃。再等下次,還不知何時會有機會,他不想浪費。

謝九重故弄玄虛地盯着耶律鴻日的身側,點頭又搖頭,像是在同人對話一般。

耶律鴻日有些驚恐地左右查看,眼前的人忽而哈哈大笑起來,陰森地注視着他。

“狗賊,看到了嗎?他們來接你了。”

耶律鴻日哆嗦着答:“你,你少唬人,世上哪有鬼!”

謝九重挑眉,“你沒看到嗎?真可惜,他們現在笑得別提多開心了。因為你,馬上就要下去陪他們了!”

這時,一陣涼風恰巧從耶律鴻日的臉邊吹過,心底寒意四起,慌亂地揮舞着手中的刀刃。

謝九重眉眼一凜,抽出頭頂的發簪射了過去。

陷在恐懼中的耶律鴻日只覺胸口一痛。他怔怔地瞪着謝九重,緩緩垂下頭看向胸口上插着的發簪,滿眼地不可置信。

“砰”!

耶律鴻日從馬上直直地摔下,地上的黃土被濺起。

深紅色的血從嘴裏冒出,順着他的臉流向後腦,滴落在地上。

謝九重□□馬,步履蹒跚地走到他面前,俯瞰地上的人。

“我做到了。”謝九重輕聲道。

“我做到了。”謝九重重複道。

“我真的做到了。”謝九重帶着哭腔道。

可是...

他垂下眼睑看向自己的腹部。

被血染紅的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膚色,發黑的血滞上覆蓋上一層又一層鮮紅的血跡,還在從傷口處不斷湧出。

他苦笑,方才為了給狗賊致命一擊,他動用了十二分力氣,現在,怕是無力回天了。

身體裏的力氣被血液抽走,他強撐着走到一旁的大樹下,靠着滑坐在地上。

他微微仰起頭,望向天上明亮的星星。

塵生,好遺憾,以後怕是不能陪你一起看這滿天繁星了。

他喘着粗氣掏出懷裏的護身符,努力集中渙散的精神,嘴角扯出一抹笑。

他好想再見塵生一眼,一眼就足夠了。

不知過了多久,謝九重只覺像是渡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久。就在他的意識被黑暗吞沒時,那個翹首以盼的聲音鑽進耳朵裏。

“謝九重!”

時塵生嘶聲力竭地呼喊震撼了整個林間。

謝九重輕輕擺動頭顱尋找聲音的主人,還沒等他找到,時塵生騎着馬已經飛奔至他身邊。

時塵生看着靠在樹幹上虛弱不已的血人,眼角微紅。

謝九重發絲淩亂,臉上污痕和血跡混為一體,他坐的地方下面,是一大片血跡,與黃土混為一團。

見是他來了,剛才還猶如破布娃娃的人霍地容光煥發,露出如平時一樣的笑臉。

謝九重的聲音虛弱無力,一陣風就能吹散。

“塵生,你來啦。”

時塵生蹲下身子,咬緊牙關不作聲,淚水從眼眶踱了出來。

謝九重慌了神,“塵生,你怎麽哭了,你別哭好不好。”

說着,他擡起手想要替時塵生拭去淚水。努力幾次,卻怎地也擡不起手臂。

他笑着說:“塵生你看,我是不是很笨,手都擡不起來了。”

時塵生哽咽,張開嘴想說話,卻被悲傷的情緒淹沒。

淚水流進嘴裏,鹹澀發苦,全數被他吞咽進腹中。

謝九重:“塵生,你能抱抱我嗎?我有點冷。”

時塵生展開雙臂摟住謝九重。

謝九重靠在他的胸口,耳邊是強有力的心跳,他張開手掌,問道:

“塵生,我還沒問你,這個護身符你是什麽時候準備的?”

時塵生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一年前去寺廟時準備的。”

謝九重勾唇,“那麽早。”

他伸出手指指向遠處耶律鴻日的屍體,“塵生,我幫你報仇了。”

說完這句話,他緊接着道:“以後你不用再背負着仇恨生活了,經常笑一笑好不好,你笑起來可好看了,我最喜歡看你笑了。”

“你現在,能對我笑一笑嗎?”

時塵生向後退開身子,臉上滿是水痕地沖他展露笑顏。

謝九重滿意一笑,瞳孔裏的光逐漸渙散。

他忽然沒了方才的泰然,像是在哭着祈求:

“塵生,我好想陪你一起看遍山河大海,同你一起白頭,偕老。”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謝九重的眼皮蓋上了往日帶笑的雙眼,頭栽在時塵生的胸前,安靜的睡去。

彼時,天邊泛起魚肚白,旭日露出一角。

時塵生緊緊摟住懷裏還溫熱的身體,雙目無神地望着遠方的太陽。

天邊的太陽升起來了,他的光卻永遠被黑暗吞沒,此生再也不能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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