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鐵浮屠

鐵浮屠

初星河頓住腳步,緩緩回過身面向顧曙天的方向垂手而立。

待所有人離開,腳步聲從上方響起漸漸靠近,伴随着盔甲“叮叮”的聲,幾息後眼前便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顧曙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哥哥。”

初星河擡起頭,“大将軍。”

顧曙天:“現在無人,哥哥何必叫得這般生疏。”

看着顧曙天眼神裏的委屈,初星河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溫柔,“二郎,你不是要與我商讨對策?”

顧曙天道:“這一路上哥哥都在躲着二郎,為何?”

初星河轉過身子,底氣不足道:“沒有,我為何要躲着你。”

“那哥哥是怎樣看待二郎的?”

初星河眨了下眼,轉過來直視顧曙天的眼睛,平靜道:

“你喚我一聲哥哥,自然拿你當弟弟般對待。”

顧曙天眸光微動,“哥哥這話是真心的嗎?”

初星河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并未細細考量其中含義。

“嗯。”

顧曙天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初星河臉,胸腔內跳動的心髒緊縮,從那裏發出的痛走遍全身,就連垂在身側的指尖也帶着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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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斥候有緊急軍情要報!”

“宣!”

顧曙天動了動發麻的身體,望向門口處進來的斥候跑到他身前單膝跪下。

“禀大将軍,天青的援軍在一個時辰前剛剛到達營地。”

顧曙天:“多少人?”

“大将軍,一萬人。”

初星河聽到這個數字,眉宇間露出疑惑。

“你确定是一萬人?”初星河問。

斥候轉向初星河,“回軍師,确實是一萬人。”

初星河側頭看向顧曙天,對方也同他一樣面露狐疑之色。

顧曙天揮退斥候:“下去吧,有任何情報再回來禀報。”

“是!”斥候起身離開講武堂。

初星河的手搭在雪绛的刀柄上,目光直直盯着地上的木板出神。

一萬人,為何只派這麽少的人來,還是說,這一萬人有何特別之處

“哥哥,你怎麽看?”

初星河回過神,“依我之見,天青不會只派這麽少的人來支援,這一萬人雖看起來少,但不可小觑。”

顧曙天點頭,“我與哥哥的想法一致,就看斥候那邊會探得什麽消息。”

初星河有些擔心地皺眉,“二郎。”

“哥哥,何事?”

初星河擔心道:“我有點擔心範大哥的狀态。”

顧曙天安慰他,“哥哥放心,範熊雖魯莽,但懷志臨終所托他定會謹記在心,不會胡來。”

“那便好,如若二郎無事,我就退下了。今日剛返回關城,定有事情還需你處理,我也要去校場了。”

顧曙天聽聞他急着離開,隐忍地看了他一眼,背過身道:

“二郎就不送哥哥了。”

初星河看着眼前堅實挺闊的背影,腦中忽然想起那夜自己在上面留下的抓痕,熱着臉急匆匆地離開。

外面帶着涼氣的風吹在臉上,才稍許減去些熱度,初星河心不在焉地朝校場的方向走,心裏恨自己的不争氣。

明明已經決定放下對二郎的心意,方才只是對着他的背影就想起那夜的事,這以後該如何是好!

翌日一大早,所有将士在校場排好陣列為死去的将士送行,糧草辎重也在三日後成功抵達,為了避免敵軍突襲,顧曙天派人出城将其護送進城。

回城五日後,顧曙天派信使送檄文至天青營地,正式向其宣戰,日子定在第二日。

應戰前夜,顧曙天召集所有将領至講武堂聽斥候幾日內探得的敵軍軍情。

斥候單膝跪在大堂中央,語氣铿锵有力。

“禀大将軍,敵軍派來的一萬援軍是天青骠騎大将軍高連鞍用一年的時間秘密訓練出來的軍隊。”

一聽到高連鞍的大名,在場的各位瞬間慌亂起來。

“這怎麽打得過?”

“是啊。”

“我們必輸無疑!”

初星河站在範熊身邊看向他忍着怒氣的臉,又将視線挪到上方,只見顧曙天坐在上方手托腮靜靜看着下面的人。

他将視線收回,在範熊發火之前問道:

“可有探到有何特別之處?”

“這一萬人身上穿着重甲,就連面上也罩着鐵網,随軍來的戰馬全部同這些士兵一樣身上披着重甲。不知是何意,他們還準備了數千條皮索備用。”

初星河暗道:鐵騎?但他覺得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顧曙天道:“各位有何見解和對策都可以說出來。”

其餘将領面露難色,齊齊将視線投注都初星河的身上。

初星河被炙熱的視線烤的有些不舒服,他揚了下眉,繼而搖了搖頭,如實道:

“暫且還猜不出對方是何意,還需明日親眼見到才能思考對策。”

這下其餘将領的臉色更難看了,又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不過...”初星河凝眉道。

“不過什麽?”顧曙天問。

“雖然這些身披重甲的士兵刀槍不入,但卻有個致命的缺陷。”

其他人見有一絲希望,立刻有人問:“是何缺陷?”

初星河:“他們害怕鈍器的攻擊。”

初星河接着道:“我們可以将一些騎兵的武器換成雙錘或者骨朵,屆時重重擊打在敵軍重甲上,身體遭受鈍器和迎面攻擊的沖擊力的雙重打擊,打到身上必定會産生極為嚴重的內傷,如若劈到頭上,對方有可能會休克甚至死亡。”

衆将領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

顧曙天底氣十足道:“好,就如軍師所言,明日将一萬騎兵的武器換成骨朵,統領騎兵的将領回去将此計策講與士兵。”

“是!”

耳邊是顧曙天安排明日如何排兵布陣的話語,初星河還是覺着哪裏沒有考慮到,又陷入了沉思。

還未等他想出來,顧曙天就命他們退下回去做好明日應戰的準備。

初星河跟在人群的後面離開講武堂,想了一路也未想通。

回到營房,他将帕巾放在盆子裏,眼睛盯着盆子裏一層層蕩起的水波。

這些馬匹也身着重甲,與重甲兵配合使用,還備有皮索,聽起來怎麽這麽耳熟,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初星河雙手機械地搓着帕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哥哥,帕巾惹到你了嗎?若是再這般搓下去,恐怕就要搓破了。”

這一聲将他的思緒打斷,初星河洩氣地嘆了口氣。

顧曙天一腳踏進營房,“哥哥想何事這般入神,連房門都未關就在洗漱。”

初星河後知後覺道:“啊,我忘了。”說完,他擰幹手中的帕巾放到一邊。

“二郎深夜來此有何要緊的事?明日就要與天青交戰,應早些休息才是。”

顧曙天道:“二郎有些不解的地方想與哥哥讨論。”

初星河走到桌前倒了兩杯茶,“坐,有何不懂的地方?”

顧曙天聽話地坐下,“哥哥,我在想天青為何備數千條皮索?”

初星河坐到他旁邊的位置,“我方才在想的就是此事。”

“哥哥可有什麽頭緒?”

初星河端起一杯放到嘴邊,“有,但你要給我些時間,容我再想想。”

“好,那哥哥想,二郎坐這裏等你。”

初星河看着顧曙天腰板筆直地坐在那裏吃茶,想攆人的心收了回去。

想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他終于想起在何處見過,也想起了書上記載的計策。

初星河喜上眉梢望向顧曙天。

“二郎,我知曉天青打算做什麽了!”

顧曙天放下杯子側耳認真傾聽。

“如若我沒猜錯,天青是打算用皮索将馬匹相連,沖鋒時就像銅牆鐵壁一般擋住我軍的去路,重甲兵此刻再出手。”

顧曙天眉間一皺,似是在思考。

初星河接着道:“二郎,我曾與你說過,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顧曙天點頭,:“哥哥為何此刻提起此事?”

初星河娓娓道來:“天青的這種兵在我那個世界被稱為‘鐵浮屠’。”

“鐵浮屠?”顧曙天問道。

“嗯,這個高連鞍也算個奇才,能想到訓練這種兵,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連‘拐子馬’都安排了。”

顧曙天再次疑惑地問:“‘拐子馬’是何意思?”

“‘拐子馬’是配合‘鐵浮屠’的輕型騎兵,‘鐵浮屠’突擊中路,‘拐子馬’在兩翼包抄。”

顧曙天:“可有對策解決?”

初星河:“當然。”他說得有些口渴,又倒了一杯茶,咽下去後接着說:

“我在講武堂時所說的只是對付‘鐵浮屠’上的重甲兵,如銅牆鐵壁的戰馬卻不能用此兵器。明日,你讓打頭陣的盾兵每人手持一把麻紮刀,藏在盾牌後面,在‘鐵浮屠’奔襲而來時,再用麻紮刀朝戰馬暴露在外的腿砍去,這樣上面的重甲兵就會被馬甩到地上。從馬上摔下來的沖力會讓他們摔得不輕,一時應該起不來,屆時我軍持骨朵的士兵再出手,自然能将其降服,即使‘拐子馬’從兩翼包抄,等他們來時,也無濟于事。不過,高連鞍有沒有想到此就不知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明日還是讓盾兵右手持麻紮刀的好。”

說完這麽長的一段話,初星河如是負重地籲出一口氣。

一直坐在旁邊聆聽的顧曙天真誠道:“哥哥,有你是我天啓的福氣。”

初星河微笑,“如若我們明天成功了,二郎再說這話也不遲。”

“好,二郎這就去安排。”

顧曙天起身走到門口停住,回頭看向初星河,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哥哥,待我們将天青收服,天啓不再受戰争侵擾,二郎有話對你說。”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獨留初星河一人愣在那裏,思考這句話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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