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認床

認床

今年的寒城格外的冷,待軍中傷員恢複得差不多已是一個半月後。

在顧曙天帶着四十萬大軍離開鴻鹄關的第二日,天啓帝顧及鴻鹄關犧牲将領衆多無人坐陣,到時再有人趁機突襲,所以派榮王來鎮守。

越往北走,風雪越大,溫度也愈寒冷。

初星河裹着厚厚的大氅,臉凍得通紅,軍隊的行進速度也開始變慢,等來到天青的涼州時,已經過去半月。

營寨紮在了靠近水源的地方,雖說此時是寒冬臘月,但也有些許流動的泉水錯落在山中,他們特意挑選一處泉水的最下游安營,這樣在攻下涼州關隘的這段時間裏,不會因水源短缺的問題被敵軍抓住把柄。

為了盡快攻下天青,顧曙天當夜宣布第二日攻城,初星河覺得不妥,在吃過哺食後特意來到顧曙天的營帳前等他。

他在營帳外來回踱步,時不時吹口哈氣在手中,想要暖一暖被凍到已無知覺的臉頰。

心裏一直在想:這天氣實在太冷了,他都受不住,更何況士兵了,況且...

正當他接着往下想時,顧曙天和範熊并肩走了過來。

見到初星河在這兒,範熊也是一愣,緩過神來後視線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掃了一眼,最後不懷好意地勾唇笑了笑。

初星河被範熊的這個笑弄得莫名的不好意思起來,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偃旗息鼓。

自從那日後,他與顧曙天再未單獨說過話,而且那日的尴尬他至今都忘不了,一想起來,恨不得鑽進地縫中。

但現在不是考慮自己的時候,為了他們能夠順利地攻下天青,少折損些兵力,猶豫幾息後他還是先開了口。

“大将軍,我有事要與你相談。”

顧曙天示意:“進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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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營帳外的士兵為他們掀開簾栊,顧曙天和範熊先走了進去,初星河攏了攏身上的大氅跟在身後。

營帳內暖烘烘的,與外面的簡直是在兩個世界。

初星河看向剛剛坐下的顧曙天拱手作揖。

“大将軍。”

範熊一挑眉,“初兄弟,現在又沒有外人,你和大将軍的關系用得着這麽叫得這麽生疏嗎?”

顧曙天慵懶地擡了下眼皮,道:“說說你有何事要談?”

語氣之中的冷漠,令初星河和範熊都有些意外。

前者,大氅下面的手已經用力地捏在一起;後者,用莫名其妙地眼神一直盯着他。

初星河動了動發麻的手指,盡量平靜地說:

“屬下認為明日直接攻城并不妥。”

顧曙天:“有何不妥?”

初星河:“我軍經過長途跋涉,已是兵疲馬乏,明日如若急于攻城,恐對我軍不利。”

“我軍現在氣勢正盛,正是攻打的好時機。”顧曙天道。

初星河道:“我軍确實氣勢正盛,敵軍也知曉此事,如若我軍三番兩次攻過去,對方不出城應戰,次數多了,我軍的氣勢自會減弱,到時對方來個出其不意的偷襲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我軍會為此損失不少兵力。”

顧曙天的兩條劍眉蹙在一起,陷入沉思。

範熊這邊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都是他聽不懂的話,再加上二人之間別扭的氣氛也令他十分不爽,終是忍不住說道:

“你們倆談吧,談好了再告訴我。”撂下這句話,他便離開了營帳。

目送範熊離開,初星河轉過頭垂首,等待顧曙天的問話。

半晌,對方都未發一語,初星河內心七上八下,額間竟開始發汗。

他覺得在這裏每一息都是煎熬,再待下去,恐怕會守不住心裏那道防線。

他擡起腳上前一步,依舊保持垂着頭的姿勢作揖道:“二,大将軍,請您三思,切不可意氣用事。”

這句話像是一把火折子,直接點燃顧曙天理智的導火索,他咬牙道:“意氣用事?”

初星河不明覺厲,擡起頭看向起身一臉愠怒的顧曙天。

他從未在顧曙天的臉上見過對自己動怒,今日是頭一次,心中不免忐忑,下意識的在顧曙天近身前後退了一步,卻直接被對方攬住腰身。

初星河驚恐地盯着顧曙天的臉,然而剛才還一臉火氣的人卻突然換上受傷的表情,弓下身體将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哥哥,我該拿你怎麽辦。”

聽聞這句話,初星河閉上眼,心裏苦笑:他何嘗不是一樣呢?他自己也不清楚該用何心情面對顧曙天。

耳畔又傳來顧曙天的聲音,“哥哥,一切就依你的意思,明日不攻城。”

初星河閉着眼輕聲應着:“嗯。”

顧曙天平靜道:“哥哥應是有了對策,所以才來二郎營前等候吧。”

初星河睜開眼,“不是,只是在方才等你的時間裏想了想。”

顧曙天悵然道:“哥哥,如果你在其他事情上面也如這般敏銳該多好。”

初星河一愣,“二郎說的是何事?”

顧曙天側過頭,英挺的鼻尖剮蹭到他的脖頸,滾燙的呼吸噴灑在上面。

“哥哥,你可有心悅之人?”

這句話比他的呼吸更灼熱,初星河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

“二郎,你不想聽聽我想到的是何對策?”

顧曙天怎麽肯放過他。繼續不依不饒地追問。

“哥哥,你還沒有回答二郎的問題。”

“二郎,我今日來這裏不是要與你談私事。”

“那就是有了?”

初星河急忙反駁,“沒,沒有。”

“哥哥,你知道嗎?你緊張的時候就會結巴,你在撒謊。”顧曙天肯定道。

初星河反問:“二郎呢,你可有心悅之人?”問完他就後悔了,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容不得收回。

顧曙天聽後将額頭擡起,整張臉湊了過來。

初星河被他的視線鎖住,忘記逃離,怔怔地回望。

胸腔內的心髒加快律動,他緊張到咽了下口水,心底又有道聲音在發出期待的嘶吼,

顧曙天的唇愈靠愈近,再向前湊近一公分就貼上了他的。

“大将軍,我有東...”

後面的話被範熊吞進腹中,他急忙又掀開簾栊走了出去。

“你們繼續。”

“回來!”顧曙天戀戀不舍地退到一邊,叫回已經走出營帳的範熊。

初星河深吸了幾口氣,範熊扯着尴尬地笑走了回來。

“大将軍,初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初星河紅着臉道:“範大哥,你回來的正好,這計策雖越少人知曉越好,但你和大哥除外。”

範熊觑了眼顧曙天的表情,“哈哈”尬笑了兩聲。

“大将軍,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怕晚上做噩夢。”

初星河狐疑,側過頭去,顧曙天的臉上并無半分可怖的神情。

“範大哥,你是不是看錯了?”他問。

範熊賠笑道:“初兄弟,別管這個了,快說說你的計策。”

初星河心中雖還抱有疑惑,但想到此刻也不是繼續追問的時候,朝二人招招手。

“你們過來些,恐隔牆有耳。”

三人圍成一團,初星河将心中計謀和盤托出,範熊大掌拍上他單薄的肩膀,佩服道:

“初兄弟,你這招妙啊,如何想到的?”

“只是突然想起先人的書上寫過,并不是我想出來的。”

“初兄弟不必謙虛,能将讀過的書記下來,并在關鍵時刻用得上,這也算是本事。”

初星河忽然想起範熊說了一半的話,“範大哥,你什麽東西落在這了?”

範熊一拍頭,“你看我這記性。”說着他走到一旁的矮桌前拿起上面的鐵盔。

“我是來取這個的,剛才走得急忘記拿走了,我現在去把你的話帶給塵生,你們繼續哈。”

範熊笑得一臉燦爛再次離開營帳,初星河這次也不敢多留。

“二郎,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你早些休息,我也走了。”

話畢,他轉身走到簾栊前掀開,剛踏出一步,背後響起顧曙天的挽留。

“哥哥,今夜你可以留在這裏嗎?”

初星河頓住,回過頭問:“二郎怎麽了?”

顧曙天食指撓了撓下巴,“哥哥,這事不能讓外人知曉,你湊近了些說。”

初星河本意是想盡快離開這裏,但又擔心顧曙天真的有事,無奈又折了回去。

他來到顧曙天面前,“說吧。”

顧曙天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哥哥,我認床。”

初星河驚愕,“認床?”

顧曙天乖乖地點頭,“嗯。”

初星河狐疑地看着他,“那你這幾日怎麽過來的?”

顧曙天指了指眼周,“哥哥你看。”

先前他未敢直視顧曙天,現下才發現眼底黑黑的一片,心裏微動。

“這事你應與蕭大哥說,我也不是大夫,留我在這裏做什麽?”初星河道。

顧曙天盯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解釋着,

“蕭大哥也沒辦法,他說如果可以和自己信得過的人一起睡,可能會緩解。”

聽了顧曙天的解釋,初星河又看了眼他眼底的黑青。

“等過幾日你症狀緩解,我便不再留宿在你這裏。”

顧曙天雀躍不已,“多謝哥哥體諒二郎,哥哥先洗漱,我去叫傳令兵來将明日不攻城的消息通知給各将領。”說完,他走出營帳,讓随從去叫來傳令兵,将指令傳達完後,迫不及待地轉身回到營帳內。

此刻的初星河只着裏衣,甲胄已經褪下挂在一邊,正滿面愁容地立在榻前。

顧曙天幾步上前,問:“哥哥,怎麽了?”

初星河指着床榻道:“你确定它能容下你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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