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意

心意

初星河回到營帳後躺在榻上迷迷糊糊中又睡死過去,直到營帳外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才幽幽轉醒。

他掃視已經燃起火燭的營帳,方知天已黑透,扶着腰身從榻上起來穿上靴子,在掀開簾栊前放下腰上的手,一臉泰然。

“大哥,久等了。”初星河眼底含笑道。

時塵生眉頭一皺,“星河,你今日看起來怎麽這般憔悴。”

初星河:“有嗎?可能是睡太久,沒有喝水。”說着,他舔了舔已經起皮的唇。

時塵生道:“大将軍與範将軍他們已經在那邊等着了,我們快些趕過去。”

“好,大哥稍微等下,我進去喝口水。”

“嗯,你去吧。”

回到營帳內的初星河一口喝光碗裏的水,才感覺到除了口渴之外,身體還有些軟。他以為只是昨夜體力耗得過多,再加上除了早上簡單的吃了幾口飯,一天都未再吃其他食物而引起的,并未放在心上。

出營帳後,初星河道:“大哥,可以了。”

時塵生側過頭,在初星河微仰起的脖頸上看見了紅痕,眉間再次蹙起,而後收回視線。

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程,時塵生還是很在意初星河脖子上的痕跡,于是提醒道:

“星河,你的脖子遮一下,一會恐會被其他人瞧見。”

初星河一下子就明白了時塵生話裏的意思,忙将大氅向上拽了拽。

“星河,你與大将軍的事我本不想多管,但這是在軍營,還是要注意些,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你們的關系暫且不能讓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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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星河盯着不遠處的篝火,火光在瞳仁裏跳動。

“大哥,我與二郎的關系一時也解釋不清,多謝大哥的提醒。”

時塵生見他表面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将他眼神裏閃爍的失落盡收眼底。

時塵生知曉初星河愛逞強的性子,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擡起手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時塵生無聲的安慰給了初星河最大的尊嚴。

接下來,二人一路無言。待他們來到營地中央,将軍以上軍銜的人都已聚集在這裏圍在已經準備好的美食與美酒前。

“塵生,初兄弟,就等你們兩個了!”範熊拎着一手拎着酒壺,另一只手拿着一塊牛肉不住地往嘴裏塞。

初星河在火光的照映下,看見範熊嘴邊泛着明晃晃的油花,身體不舒服的感覺又襲上來,這一次是胃部,他只覺裏面在翻湧,連忙捂住嘴巴,幹嘔了起來。

範熊驚呆,“初兄弟,不至于吧,見到範大哥都激動到吐了!”

初星河擺擺手,用布滿水汽的眼睛看向範熊,解釋道:

“範大哥,我今日睡了一天,應是餓得緊了,反胃。”

範熊邊吃邊看着初星河,“我夫人有喜那會就像你這般幹嘔,你要不是個男的,這反應還真像有喜了!”

初星河聽了這話立刻驚慌失措起來,幹嘔的反應更大,其餘将軍見他這般,關心道:

“初軍師,實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大将軍一會來了我們同他講。”

“是啊,身體要緊。”

初星河喉結上下滑動,将想要吐的感覺咽了下去。

“謝謝各位關心,我沒事。”

彼時,顧曙天也從遠處走來,見一群人圍着初星河,問道:

“怎麽了?”

“初軍師身體不舒服,方才一見到範将軍就幹嘔。”

其他人聽到後面,不禁笑出聲,範熊急忙道:

“你們這話說的不對啊,什麽叫見到我就幹嘔,你們還笑老子!”

範熊吃掉手上最後一口肉,亮出拳頭道威脅道:

“是不是好長時間未嘗嘗我範熊砂鍋大的拳頭的滋味了?”

其他将軍眼底滿含笑意,面面相觑,緊抿着嘴憋笑。

顧曙天沒有理會範熊和其他人說了什麽,他的眼裏只有初星河,幾步走過去,雙手放到初星河的肩膀上詢問。

“哥哥,還難受嗎?不如我叫蕭大哥來替你瞧瞧。”

初星河像是觸電般躲過他的手,道:“我沒事,吃些東西就好。”

顧曙天動了動懸在半空中的手指,回過頭與其他将軍寒暄。

“明日便是歲朝,各位都是第一次離開天啓,本将軍在這裏敬你們一杯。”

顧曙天拿起桌上的酒壺倒滿桌上的碗,舉起飲盡。

衆人也端起自己的碗喝光,酒過三巡後,本來還有些拘謹的将軍們,也變得健談起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比劃酒令。

初星河身體不舒服不能吃酒,時塵生也滴酒未沾,二人站在一旁看着熱鬧的人群,範熊突然走了過來,摟着時塵生的肩膀就将人擄了去。

“初兄弟是不舒服才不吃酒,你怎麽也賴在這,快跟我走,別說大熊我看不起你!”

初星河笑着注視着二人離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裏。

他轉動腦袋掃了眼自己周圍空空的位置,心裏也空落落的。

從以前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過生辰。

他總是喜歡把在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裏,那樣就不會因為別人難聽的話而中傷,也不會因為誰突然的離開而難過。

穿過來後,他有了朋友,有了親人,也有了心悅之人,但人總是貪心不足的。

初星河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他要盡快停止對顧曙天肆意瘋長的愛慕。

有了這樣的念頭,胸口如刀割剜肉的痛,初星河為自己倒了今日第一碗酒,直接灌進腹中。

火辣辣的痛從口腔一路下滑,胃裏傳來燒灼感,他難受得弓着身子咳嗽出聲。

“你不要命了嗎!”

一聲斥責傳進耳朵裏,他擡眼就看見顧曙天怒氣沖沖的臉。

顧曙天奪過他手裏的碗放在桌子上,“哥哥,你再生二郎的氣,也不能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

初星河不清楚顧曙天為何動這麽大的怒,頓覺委屈。

他擡手捂住胸口,緩了幾息呼吸與其餘人道別。

“各位将軍繼續,我先告退。”

“好,好,初軍師注意身體。”

“多謝各位關心。”

初星河說完,扭過身體背對着顧曙天。

“大将軍,我先走了。”

顧曙天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回頭道:“範熊,塵生,我送哥哥回去。”

範熊招招手,“放心吧大将軍,快帶初兄弟回去吧!”

時塵生望着初星河的背影,自然也瞧見了顧曙天的動作,雙眼蹙起。

“大将軍,記住你對我說過的話,心甘情願。”

猶如當頭一棒砸在顧曙天的面門,他拉着初星河迅速逃開。

初星河當然不知道其中含義,也瞧不見顧曙天此刻自責的神情。

除了胃部的不适,方才的無力感又加重,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終是沒挺住,一頭栽倒在前面的人身上,沒了意識。

“二郎,你下次切勿這般胡鬧!”

“蕭大哥,我知道錯了,哥哥他何時才能醒來?”

“說不準。”

耳邊的對話逐漸清晰,初星河緩緩睜開眼,還未等他看清眼前事物,手就被一團熱氣包圍。

“哥哥,你終于醒了!”

初星河迷迷糊糊地看向顧曙天。

“我怎麽了?”

顧曙天:“你暈倒了,蕭大哥方才替你開了些藥,一會你好服下。”

蕭鴻客道:“既然星河醒了,我就先走了。”

初星河:“多謝蕭大哥。”

蕭鴻客微笑,“不必客氣。”

顧曙天:“二郎就不送蕭大哥了,我讓随從送你回去。”

蕭鴻客:“就這麽點路,不用這麽麻煩。”

等蕭鴻客離開,顧曙天從桌上端起還冒着熱氣的碗來到榻前坐下。

“哥哥,你把藥喝了,好得快。”

初星河撐起身體坐了起來,顧曙天舀起一勺吹了吹遞過去。

“哥哥,快喝,不熱了。”

初星河欲言又止,顧曙天又将勺子向前湊了湊。

“哥哥,你先喝藥。”

初星河張開嘴,一口一口喝完顧曙天喂到嘴邊的藥。

碗底見空,顧曙天起身把碗放回桌子上,然後走到榻前的櫃子裏取出一個方形的盒子,折了回去。

初星河不明所以,困惑地看着他。

顧曙天放下盒子,鄭重道:

“哥哥,二郎為這兩次的事道歉,未經你的允許,就做出那樣的事,還讓你發熱到昏倒,都怪我。”

初星河瞥過頭,假裝不在意道:“無事。”

顧曙天接着道:“哥哥,大哥的話将我點醒,虧我曾經信誓旦旦的在他面前說出‘心甘情願’四個字,如今卻違背你的意願,做了那種事。”

初星河不明白顧曙天話裏的意思,被褥下的手指微動。

顧曙天失笑,“哥哥,你現在是不是很讨厭我?”

初星河眸光微動,“沒有。”

顧曙天:“可是你現在都不想看到我,就連我的觸碰你也避之不及。哥哥,你能轉過來看看我嗎?”

初星河轉過頭,一向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顧曙天此刻像只受傷的小鳥,低下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哥哥,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嗎?”

“心意?”

“哥哥真笨,我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你為何還未瞧出來。”

初星河:“什麽意思?”

顧曙天退開身體,拿起方形的盒子,取出裏面一對嵌着銀飾的紅色的玉镯,滿懷期待地注視着初星河。

“哥哥,這對镯子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她說過這個要交給未來兒媳的手中,哥哥,你願意接受它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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