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章三
尤聿懷迅速出手,牢牢抓住了他,那人險險站住,連忙拱手道謝。
“謝謝郎君,怪我一時未看路,沖撞了二位。”
“無妨。”
那人約莫十四五的樣子,秀秀氣氣的,脆生生的嗓子,雙眸明亮,笑起微微彎着。
尤聿懷見他尋常打扮,衣着樸素,也沒什麽配飾在身上,應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少爺。
剛才那一幕,可以看出他沒功夫在身,随即也不再接他的話,收回手輕搭在腰側,轉頭望向小湖。
莞乘也剛站穩,已經感受到尤聿懷的鄙夷了,沒在言語,轉頭跟那人說話。
“也是我莽撞了,這位郎君莫怪,在下莞乘,你可是迷路了?”
莞乘一語點出問題所在,饒是上元人多,也淨是些禮佛上香的百姓,這側殿邊還靠後的小湖,尋常人怎麽往這走。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賊人,也不是壞人…我是想來當和尚的…”他連忙揮手解釋,生怕被誤會成賊人了。
“我叫何曉,我只是…趁府裏人少,出來出家的…”
“這…何郎君,出家可是要親眷同意的,是不是家裏鬧別扭了,此等大事不可兒戲。”
“我……不是的,郎君,我也不知如何解釋,我我,我在想想,先告辭了!”何曉知道這事不好跟人解釋,又怕真被當成賊人抓取送官,末了還是要被抓回去。
直接腳底抹油,溜!
莞乘沒去攔,人走遠之後,回身步至尤聿懷身側低語道:“宋雲回信,此事确與無為樓有關,這裏應外合之計,恐怕吐蕃已經有十足把握要拿下瓜州了,而且牽涉到了山南、黔中一帶,王十方沒透露太多,但已經快馬加鞭在路上了,這人投敵又倒戈,嘴裏幾句真幾句假尚且不知,館驿來信他明日必會趕到。是留他做權衡還是招供直接處置了?”
Advertisement
尤聿懷低眉思揣,輕笑一聲而後道:“他還有用,科舉出身,任興州刺史還是給皇上表忠心請命去的,短短幾年就成了通敵叛國的頭子?這吐蕃人莫不是給他下了迷魂藥。”
尤聿懷眼睫輕動,忽而掃見了袖上粘着絨毛,那是剛才抓住花卿袖袍時,大氅圍領抖落的。
他擡起手掃了掃袖子,随之一揚,繼續道:“廣州內亂,連帶隴州,跟他們跑不了幹系,王十方不過是成了個幌子紐結,我也猜的十之八九,瓜州若失,這來往商脈受吐蕃制脅,烽燧一斷,這國也不用要了。”
“明天他未必能安全上山,你這就下山讓随差在下山攔住他,這亂子不能在寺裏,拿着魚符和文書去附近調人過來,我已經去信給長清了,沒到之前,穩妥為上。”
菀乘連忙應下:“山上有五六随差在,差遣事物可以直接吩咐,那我先下山。”
擡步欲走,菀乘忽然想起什麽,又繼續道:“對了,那先生是否會因此受帶累?他也是舉薦人之一。”
尤聿懷仍未睜眼,薄唇輕動緩緩開口道:“暫且不會,當時他并未直接出面,神秀已經回長安了,現下只能靜觀其變,別讓江南一帶平民起亂便可,我在此等待诏書,執行給地方官員我再離身。”
菀乘撇了撇嘴,絮絮叨叨道:“那些主亂的詩僧會不會趁亂煽動他們給百姓施壓傳教?我再去調人上山吧 ”
尤聿懷聞言好笑,輕嗤一聲:“不必,我在這,便無人敢動作。”
菀乘也聽個樂,心說你要是讓人擄走了我腦袋也不用要了,尤聿懷說完菀乘已經輕着步子離開,聲音由遠及近傳向後方:“好,诶這些人真是夠添亂的,剃個頭就說自己是和尚,天天只會為禍一方,我先走了阿!”
“嗯,去吧。”尤聿懷揚首示意,又想起了什麽,忽然又叫停了他,手裏作捏撥之勢晃了晃。
菀乘站在幾步之外,不知所以。
“怎了?”
尤聿懷聲音放緩,笑道:“你也去跟大師求串佛珠,然後給我。”
“阿?你不是有嗎,還能撥兩個?”
尤聿懷眯起眼睛,一臉假意:“我的不小心丢了而已。”
“……”
莞乘知道尤聿懷在诓他,不知道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但也不能不從他的意,小小聲地嘟囔着:“哦…知道了。”
随即莞乘就下山去了,尤聿懷跟了然告了假,莞乘不在他實在抵擋不住那些詢問八字的人。
四處逛逛,又在藏經閣看了會書,夕陽西下,才掠着門窗斜影出來。
尤聿懷眼望向遠方橙紅,眼底一抹眷戀之意。那年元宵佳節是與長清、莞乘在先生府上過的,也是僅有的一次,莞乘拿着紅色的小燈籠追着長清跑,先生在給他講着孩童故事。
眸色倒影着夕陽餘晖,獨影之人輕抿薄唇,露出諷意。
“黃粱一夢罷了,作何解脫呢?”自顧自輕言一聲,整理大氅繼續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