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章十五
珠簾輕卷,走進了一個小生,膚白紅唇,還抱着一把雕花琵琶。
尤聿懷執着酒杯,目光随着那人走近落在他眉眼間,長睫微動,二人互相注視着,都未開口,尤聿懷輕放下手中小杯,眉頭舒展,擺出十分放松的姿态,對他笑着道“:“會彈些什麽?”
“不多也不少,一曲《六幺》”
“好,那便六幺,請。”
兩人都未告知對方姓名,見那人泰然自若,不嗔不喜的樣子叫人想多看幾眼。
他抱起琵琶就坐在尤聿懷的面前,青蔥指尖輕撥琴弦,彈挑撚攏,聲聲曲調從小間穿出,不少人都側首望聽,琵琶聲玲珑入耳,掠棟繞梁。
尤聿懷斟滿一杯酒,推至那人方向,又重新斟了一杯給自己。
片刻,曲罷,那人起身行禮,抱着琵琶向外走去。
“請郎君吃酒,可否賞光?”
那人一身紅紗袍,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用眼神确認他的話,尤聿懷颔首,作出請的動作。
像這種拿欣賞曲藝當借口,實際上想要他身子的人太多了。
多少人千金難買他一曲,今天能來也是因為剛結識了何曉那個傻孩子。
何曉說自己認得他們二人,滿嘴的他們兩個是好人,耐不住煩才應了的,果然一曲彈完這人就露出了真面目。
這樣想着,他便收了步走回屋內,看看這個好人能裝到幾時。
尤聿懷也提了興致,這人确實一副清高做派,會會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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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一曲紅塵,清高如此,可是受困于此樓中不能奈何?”
好,一上來就玩這種同情自己的戲碼,一會是不是要為自己贖身了?這樣想着,他冷哼一聲,傲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尤聿懷點點頭,雖然此時面前這位小郎君臉上已經寫滿了鄙夷和疏遠,他還是繼續說下去:“如此甚好。”
?
甚好?!我拿琵琶抽死你?!他手指緊捏住琵琶琴頸,因為用力過猛有些泛白,衣袖挂住了琴弦發出零碎的吱扭聲。
“郎君莫氣,還沒問過名字,在下曲靈均。”
尤聿懷直接說了字,正好繞過一些名頭,平時除了外傅和陛下,都沒什麽人喚他字。
那人氣的直接将琵琶扔到桌上,忽的站起來,眸子燃着火意,直直的瞪着他。
尤聿懷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還沒說什呢?
然後自己也站起來,回禮似的也看着他。
?!
“你想做甚?!僅僅來羞辱我的?!”
“怎還生氣了,我與你素不相識,是鸨兒引你來的,我為何要羞辱你。”
這話聽着竟沒什麽毛病?說的也是,自己确實是…壓了壓怒意,深吸一口氣,恢複平靜道:“溫白。”
“嗯,看出你的意思了,我既非要羞辱你,也不想與你發生什麽,你放心便是。”
“哦?曲郎君這麽說,倒是我想多了,你就是來聽曲兒?”
“自然,在下相貌算不得天人之資,也并非平平無奇那般,你年紀輕輕,眼也并不花,我看不看得上你,你應該明白。”
“你?!”溫白給氣的發抖,手指捏出咔咔的響聲,自己竟被這樣羞辱!
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上手了,一個耳刮子抽向尤聿懷,奈何二人身高不在一個位置,便直接向對方脖頸掼去。
尤聿懷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擡起手止住了來勢洶洶的巴掌,客客氣氣地幫他把胳膊放下去,為了避嫌,只捉了他的袖子。
“白郎君,莫生氣,做個交易可否?”
“不可!”
“知道你身價甚高,我備了一百兩…”
“你什麽意思,還說不是賊子心思?!”
“哈哈哈,白郎君又在說笑,一百兩算是賠罪,這麽大的禮,你也應該回報我些什麽。”
這确實不是筆小數目,在這嘉平能随便拿出一百兩的确實不多,自己的積蓄也有一些,能贖身自然是好,只是這人像患了瘋病一樣,實在不敢信,怎麽長得挺好腦子不正常?
溫白頓了頓,還是回道:“說吧,什麽交易。”
尤聿懷端起剛才桌上為溫白斟的酒,遞到他面前,身體也貼了過來,溫白下意識要躲開,卻被制住了肩膀。
尤聿懷停在他身側,微微俯首貼近他的耳朵,沉聲道:“三日內,要春和樓詳細結構的圖繪,你該明白具體是什麽,不必我多說,三日後我還會再來,一百兩悉數奉上,郎君自可重獲自由身。”
這人?他如何知道春和樓的買賣和……
溫白身子微微一頓,面露驚訝重新打量眼前這個人,尤聿懷把杯子交與他手中,便朝外走去。
“我去逛逛,有人來你就說伺候我歇了,你應該知道怎麽說。”
這樣做确實十分冒險,剛進春和樓的時候,尤聿懷就發現了,有人一直向一樓後暗角走,來來往往的人根本不會在意。
幾個男子匆匆腳步,只去未反,裏面定是有暗間或是出口。
這春和樓已經外圍建的足夠大,并非這裏面看起來這般大小,應是改造了格局,留了地方。
這溫白若是裝的也未免太像了,尤聿懷決定賭一把。
……
此時,嘉平湯府。花卿扶着塌邊緩緩坐起身來,自那天夜裏暈倒,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月牙和月輪頂替他的任務,也沒法照料他,只讓熟悉的人來喂了他一頓粥。
花卿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胳膊也隐隐傳來刺痛。屋裏沒燃蠟,只有清白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照亮了屋內一角。
他摸索着下塌,穿起靴子。正月的夜還是微微透着濕寒氣,想了想還是披起湯行給的大氅,朝屋外走去。
無風無星,一輪圓月在天上高高獨挂,似是有些寂寞。
花卿裹緊了大氅,呵着白氣搓了搓手,眼角一點,與那獨月呼應,星般孤影清淩。
透了透氣,正轉身之際,一把小匕倏的飛過身側釘在了旁邊樹杈上,花卿快速向反方向追看,人已經跑了,釘住的白布帶着一條字:亥時,西南二街。“
花卿拔下匕首,劃去了剛才樹杈被釘過的痕跡,收起字條回去更衣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