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卅三
章卅三
隋老頭今夜實在興致高昂。
沒等隋程說接着上酒來,尤聿懷就起身告退了。
“侍郎,乘車辇回吧。”
“也好,先去先生家。”
“是。”
尤聿懷坐在辇上,只覺得額角傳來隐隐抽痛,今夜吃酒确是太急猛了,自己怎麽能和那老頭子呼嘯了半宿。
車辇緩緩停落,小侍從掀開車簾一角,輕道:“侍郎,到了。”
尤聿懷沒有從正門進,而是繞到了偏門,不遠處有個下人提着燈籠在等待。
“靈均公子,請。”
“嗯。”
當年張說一口一個自家靈均,半個長安都知曉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以為尤聿懷是認了張說為義父,其實倒不是。
一二來去就這麽公子公子的叫着,尤聿懷也習慣了。
剛過了庭院,尤聿懷就看見張說正眯着眼咂摸着一幅字畫,神情認真。
“先生。”
“來了,快來看看,我白日剛作的,總覺得這鳥少了些神韻,你來看看。”
Advertisement
尤聿懷接過字畫,仔細端詳,半刻道:“先生這鳥絨絨可愛,若是兩三只落在枝桠上,應該壓彎落雪才是。”
張說聽了頗為贊賞道:“是,均兒說的是,哈哈哈哈,南下一行,一切可還好。”
“好的,只是不日還要再去西境,又要有些日子不能回了。”
“無妨,男兒志在四方。”
張說揮揮手叫人去上茶,慈眉善目的吩咐人坐下。
“崔家一脈如今主動來找你,既是玄機,也是險機”
“學生知道,崔家在朝堂之上一言可畏,宇文融一派也多有忌憚,我此行再去,若由他們在長安為後陣,學生也少些隐憂之心分到別處去。”
“是此,但他們所求之物倒也是難給得很阿。”
“先生放心,學生已經備好了。
“哈哈哈,好,你也嘗嘗這茶。”
尤聿懷聞言斂起袖袍,笑着給張說沏首碗,餘光瞥見了堆在桌上的幾個油紙包,便問道:“先生,這是?”
“噢,這是伍尚書送來的西域花種,說是開着好看。”
尤聿懷笑着道:“這土地也不知道适宜否,學生給你先栽幾株看看,也免得浪費了。”
張說有些出奇,這小子什麽時候有此等閑情雅致了。
“想要便拿去,聽你說出喜好倒是不容易。”
“謝先生。”
“欸,謝什麽,對了,宋雲那邊如何了?”
“吐蕃三番五次試探,只得先周旋,陛下派去的新任都督張守珪似乎是個桀骜的角色,布防還沒回報長安。”
“嗯,他确是個不按常理出牌之人,宋雲該多些注意才是,免得擾了軍心。”
“先生說的是,家裏前年下的酒已經起了,明日送到府上來給先生嘗嘗。”
“哈哈哈,自然好自然好。”
尤聿懷見時候也不早了,便提了油包告退打道回府。
由着冷風一吹,酒倒是醒了不少,車辇落至尤府已經約莫子時了。
“郎君,尤伯備了夜宵,可要用。”
尤聿懷走了幾步,轉首道:“送到花郎君那去。”
“是。”
“明日去後院墾一片田來。”
下人有些不明所以,微聲問道:“郎君是要種些什麽?”
“嗯,種些花,你看着拾掇吧。”
“是。”
尤聿懷回到房間,沐浴之後換了身素淨衣服,酒味消的八九不離十,約莫花卿也吃的差不多了,拾掇了幾個瓶瓶罐罐,披起大氅朝廂房走去。
屋裏燃着油燈,忽閃明滅,花卿執着調羹正喝着湯,下人剛送來的時候花卿已經準備睡下了,既然是心意自己也不好推托,又起身下床來吃,不過味道确實不錯,心裏也就不計較了。
花卿散着長發,披着外袍坐在桌前,窗外影動而過,花卿立刻提起警戒,摸起一旁的匕首。
尤聿懷輕聲叩了幾下門,道:“是我。”
聽見是他,花卿把刀又放回桌上,想想又拿起來塞進了枕下,才回身去開門。
一開門,入眼就是尤聿懷一個标志性的微笑,花卿眨了眨眼,扶着門停在那。
“怎麽了,不請我坐下。”
“嗯抱歉,進來吧。”
尤聿懷掃了一眼桌上的殘羹,确實吃的不少,于是滿意的坐下了。
“喏,給你拿點傷藥,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嗯,愈合得很好,你怎麽總有這麽多瓶瓶罐罐的東西。”
尤聿懷莞爾一笑,将藥瓶的貼字一面朝向花卿道:“經常辦差,自然要多備些。”
花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小瓶子,小聲揶揄:“都是給別人準備的。”
火爐燒的噼啪,房間也是暖意十足,尤聿懷起身解下狐裘大氅,扔在了一旁的木椅上。兩個人坐的并不遠,尤聿懷一起身正好站到花卿面前。
花卿不解,擡頭看着他道:“不冷?”
尤聿懷抿了抿嘴,輕挽起袖子,重新坐回位置。
“過來,換藥。”
花卿聞言撇開視線看着藥瓶上的字,密密麻麻的直叫人眼花,剛要開口就聽尤聿懷道:“你又要自己來?”
......
花卿輕嘆口氣,無奈道:“沒有,我看不懂。”
尤聿懷看他樣子實在可愛,沒再打趣他,撥開藥瓶将傷藥挖出敷在指尖,他知道花卿傷口已經愈合了,只是新生的嫩肉十分脆弱,傷口結痂處會疼不說還十分癢,颠簸幾千裏,要如何受的住。
“過來些。”
羅漢床十分寬敞,兩個人坐是綽綽有餘的,隔着這小桌兩個人做點什麽倒是像在隔岸傳話,滑稽的很。
花卿頓感有些尴尬,好一會才磨蹭的下來坐到尤聿懷那邊。
花卿褪了衣衫,把衣服疊好放在一旁,動作間尤聿懷看見了花卿背後赫然的鞭傷,有新有舊,布滿了清削的背脊。
尤聿懷邊輕輕用指腹擦掠着花卿腹部傷口邊道:“背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湯行。”
“嗯,這藥隔日一上便可,可以緩解結痂處的瘙癢感,亦可助其恢複。”
“知道了。”
腰腹間傳來絲涼,夾雜着溫意撫摸的感覺,花卿感覺有些難為情,擡眼看尤聿懷正仔細着,遂忍了下來沒說要自己來。
感覺到了視線,尤聿懷看着他,一手又拿起另一瓶,笑道:“你臉怎麽紅了。”
“...什麽?”
花卿一時失語,眼神四處亂飄,解釋道:“屋裏熱吧。”
“噢,這麽熱麽,你都沒穿着衣裳呢,改日叫尤伯換個小火爐。”
剛還是臉頰微紅的花卿,這會兒已經是通紅的了,宛如燒熟了的蝦子。
“別動,藥膏可金貴着,宮裏的東西。”
花卿茫然,自己哪動了?
尤聿懷貼心的指了指花卿裸露的小腹,由此看去玉色肌膚正一起一伏得十分慌亂,藥膏都顫到一邊去了。
“我自己來!”
“嗯,也差不多了,看清步驟了沒有。”
“啊?...”
“罷了,明天寫了順序給你。”
尤聿懷簡單擦了擦手,起身作勢要離開。
“要走了?”
“嗯,還有事?”
“沒事,你走吧。”
尤聿懷朗然,朝剛才自己脫下的大氅指了指,道:“現在還冷着,饒是年輕火力旺也該多穿些,不要總叫熱,恐染了風寒。”
“嗯。”
“歇吧,明天贈你個東西。”
花卿剛要開口問是什麽,尤聿懷已經走出門去了。
自己摸了摸臉頰,燙的不行,自小也沒什麽人近距離這樣同自己接觸,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來,轉念又覺得可能是火爐太旺了,下了羅漢床去戳滅了一半的炭。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