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卅六
章卅六
給兩人作妝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花魁予常，只不過這花魁的名頭也是幌子，宋雲送她入關時她已是自由身。
花卿有些驚訝，轉首看向尤聿懷。
“不錯，線人。”
“奴家見過花郎君。”
予常把尤聿懷的面部輪廓掩淡了些，年齡上顯老不少。只是考慮到路程遙遠，脖頸肌膚實在難以掩蓋，尤聿懷便想了個好法子。
不一會尤伯端來了一盆爐灰，花卿看了看尤聿懷，心道這人對自己下手可真是不含糊。
尤聿懷為了遮掩容貌年齡，連着幾日都沒有剃須，再加上這埋汰的模樣，窮酸氣十足。
花卿就更形象了，本就瘦得很，穿上道袍，兩個人站在一起，活是一高一矮兩個乞丐。
予常掩着面竊笑，花卿看着尤聿懷的樣子，也垂下頭憋笑。
“貧道餓了，想吃燒雞。”
花卿擡頭笑他，尤伯在門口一臉茫然，心道郎君這是做什麽呢。
又做了些調整，裝扮就算成了。
“那奴家就告辭了，尤侍郎若能得見宋郎君，替奴家問安。”
“好，此番謝過予娘子了，尤伯，送送客人。”
予常走後，尤聿懷特意安排了兩頭驢子，兩人便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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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我跟着你走，我可不認路。”
“......”
見花卿沒理他，踢了一腳小毛驢，快步跟上花卿追問道：“聽見沒，阿卿。”
“聽見了，別亂叫。”
尤聿懷唇角揚起一個弧度，踢了一腳毛驢，朝前奔去。
兩個人風餐露宿，奔波了小半月，終于到了邛州。
自是不能大張旗鼓的去住店，所以只能找了個老頭家，客居一宿。
花卿都不知道尤聿懷是怎麽看出來這老人家是關內人的，難道與這兒的人長得不同？
老爺子十分樂呵，給兩個人收拾了間屋子出來。尤聿懷也很客氣的就給了他幾個銅板意思了一下。
入了夜，窮人家屋裏沒有那麽多錢置辦多餘的油燈，現下兩人只得摸黑說話。
“你是怎麽看出他是中原人的。”
尤聿懷壓低了聲音，笑道：“那衣服樣式還是我小時候流行的。”
“...... ”
“你我都不會講這方言，看來還得再等幾日。”
花卿淡淡道：“在下不才，會一些。”
半個月，兩個人日日夜夜都在一塊，花卿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謹了，見尤聿懷對那老頭如此正經的戲弄态度，他忽然也理解了菀乘的痛苦。
黑暗中尤聿懷眼眸中映着月光，湊近道：“你說兩句我聽聽。”
“瓜西西地樣子，快些睡告告。”
“哈哈哈，什麽意思？”
花卿頓了頓，又說了一句：“ ”
？？？
尤聿懷提起精神來了，笑着去拉花卿胳膊。
“這是吐蕃話？”
“是，每年都要過來，學會了些。”
“沒想到阿卿倒還有這些學問，教我幾句，我也裝裝樣子。”
花卿心道好笑，學會了也不知道誰又要遭難，拗不過他，便教了他幾句。
屋裏沒床，地上只鋪了些厚草，兩個人就靠着這些軟草下榻。
花卿其實想問，他緣何會做到這一步，這邊境不比關內，上次能夠虎口脫險，如今更是百般更甚，不該如此冒險。
忽然前院響起一陣嘈雜叫嚷聲，随後大門被砰的一聲踹開。花卿剛要站起身出去，尤聿懷一把把他拉到了懷裏，窩進了草堆後的暗角。
“噓，只有兩個人，先看看。”
花卿點了點頭，沒再動作。
吐蕃人生的威武高大，薄木大門被踹的細碎散在地上，老爺子哀叫着被從正屋裏拖出來。
“錢有沒有，家裏噶有壯丁沒？”
“沒...沒有，大爺，你看我這院子連個畜生都養不起，哪來的錢那。”
那人前後看了看，确實如此，就這麽個破房子和老頭子。
“他們抓壯丁做什麽？”
尤聿懷擡起手輕輕抵住了花卿的唇，微聲答道：“應該是送下去采礦。”
花卿會意，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聽着院裏動靜。
尤聿懷摟的很緊，花卿有些喘息困難，輕輕往外挪了挪，尤聿懷剛要問他怎麽了，轉首唇角不小心蹭拂到了花卿耳廓。
黑暗中兩個人的神情都十分模糊，尤聿懷倒沒注意別的，包括已然緋色的面頰，只輕聲問他怎麽了。
“沒...”
“呸，滾。”
“是是是，大爺，欸。”
兩個人風風火火的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就聽見不遠處的人家雞飛狗跳。尤聿懷輕出一口氣，手臂攬着花卿的動作松了松。
“走，去看看。”
“嗯。”
老爺子還栽在地上大口喘着氣，确實吓得不輕。尤聿懷快了幾步把他扶回屋裏，敷衍的倒了杯水就直接切入正題：“怎麽還抓你這般年齡的？”
“欸，年輕的死在外面了都會留錢回來，他們就會來搜。”
“死？”
“我也不清楚，只是自打過了年關這幫土匪就四處抓人下去開礦，年輕人被抓去都是有去無回啊。”
花卿忽然道：“這般地步，官府如何作為的？”
“欸，那些外族人見你抵抗就殺妻殺子，誰會不從啊。聽說附近幾個縣都被封路了，想報信出去都不成啊，估計這也快了呀。”
“老伯，你先好好歇着吧。”
“诶诶，二位道長也快跑吧，別丢了性命。”
“嗯。”
出了屋子，花卿十分惋惜道：“看來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看來是了。”
花卿想着可能今晚興許還能有第二遭，只輕阖着眼養神，兩個人也沒再說話。
半晌，尤聿懷忽然問：“你怎麽不睡覺。”
“嗯？我閉着眼睛呢，睡着了。”
“哪有人睡覺手還折草玩的。”
黑暗中尤聿懷笑了笑，挪過來攬着他肩膀道：“不會回來了，門都爛成那樣了,下次在準備一出英雄救美吧。”
花卿：“...... ”
“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去自投羅網。”
花卿聞言正色道：“不行。”
“嗯？如何不行。”
“敵衆我寡，以身犯險如何行？”
尤聿懷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軟草上，緩緩道：“嗯，不錯，是敵衆我寡，但這契機只有一次，吐蕃人抽調走了大批人馬在地下，守城的也都并非訓練有素的士兵，保不齊還有無為樓的半吊子殺手，攻城破軍，只頃刻之間。”
“他們最遲幾日到。”
“三日。”
随即是半晌的緘默。
尤聿懷伸出手在花卿面前揮舞，試探道：“又生氣了？”
“沒有，快睡覺，還得趕早去自投羅網。”
“哈哈哈，再過來些，靠着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