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脅迫

脅迫

顧沅尚未上樓,方才去廚房倒了杯水。

杜小川和柳兒說的話,被她一字不漏地聽在耳朵裏。

顧钰慈在二樓安頓好李念兒,進了自己屋,便點開系統面板,将新解鎖的木工工具拿出來,端詳片刻,又放了回去。

“怎麽,這回不打算把工具使用方式教給念兒?你教了柳兒和小川,這樣區別以待,是否不大公平?”顧沅站在她身後,抱着雙臂看着她動作。

顧钰慈眉頭微蹙,搖頭道:“不是公平不公平的問題,我在想,以念兒目前的性子,也許不适合接觸這些。”

“柳兒想象力強,當初沒經過任何人提點,自己就有用機器批量生産繡品的設想。小川則是心理素質可以,能扛得住事,這種性子也不怕接受新事物。”

“但是念兒……”顧钰慈嘆氣道,“她目前還處于被推着走的狀态,給她用這種過于超前的東西,我真怕吓着她。也怕她管不住嘴,被李木匠一罵,就把這些全說出去。”

這些工具都是這個時代不曾有的,李念兒家中氛圍又不是一般的古板,保不齊就覺得她是個瘋子,直接給她打斷腿關起來了。

顧沅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般,良久方才笑道:“你的這個系統當真是沒看錯人,你很有點當老師的天分,已經學會因材施教了。”

“不過你倒不必擔心她能把工具說出去,”顧沅将方才聽到的話一一轉達,“你教出來的這倆徒弟,再怎麽得心應手地應用技術,但凡有外人在場,系統就會想法子封住他們的嘴。”

“我總感覺,你系統的本意,其實不是要你去傳播這些技術——至少不是大範圍傳播。”

顧钰慈一時失語。如果這個時代,至多只有幾個或十幾個人,能有幸窺見來自未來的科技碎片,那她即便解鎖了全部的格子,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她再次召喚系統,想得到一個解釋,但是系統這會兒又休眠去了,懶得理她。不過打開面板後,倒是有一個意外驚喜,她的人性值又漲了幾個點。

她拉着顧沅的胳膊問道:“你覺不覺得,我比之前更像人了?”

顧沅已經滅了燈躺進被窩裏,一雙眼睛在月光的映襯下分外明亮:“你要是不問這個問題,沒人會對此有異議,甚至覺得你可算是人類中比較優秀的那個,一旦問了,就又退化成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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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钰慈咕咕哝哝的,縮回自己被子裏,不做聲了。

顧沅幾乎能想象到她那副郁悶的表情,在黑暗中笑道:“你就順從自己本心去做事,把人性值這回事忘掉,甚至可以把系統也忘掉。真正的人不會糾結自己像不像人,你一糾結,就露餡。”

在她面前,顧钰慈是很聽話的,也不盯着系統面板上的數值看了。接下來按照原有的教學計劃,又一點一點教會了李念兒如何上漆,如何包裝。

至此木匠的基本功算是打牢了,李念兒此時的手藝,雖比不過她爹這種資深木匠,可也能勉強接一些小單子。

因名義上是顧钰慈雇傭她看孩子,在這半年內,顧钰慈已經掏了十幾兩銀子給她爹。李念兒深覺過意不去,說什麽也要在顧钰慈店中免費幫工,讓她将這筆錢賺回來。

然而好景不長,随着她在顧钰慈店中消耗的時間越來越長,李木匠已然有了意見。有一日她遵循李木匠的最後通牒,回到了家中,便一連三天都沒再來過顧钰慈這裏。

她不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顧钰慈感覺不大對頭,抽了一天歇業,帶着小川和柳兒上門問詢。

李木匠一見是她,便覺得晦氣,揮手趕她走:“顧掌櫃,您真想找手腳麻利的丫鬟看孩子,不妨自己去買一個。我閨女兒許了人家啦,這些天忙着籌備婚事,恐怕不能夠再去你家幹活兒。”

顧钰慈眉心一擰,心道大事不好。李念兒從沒和她說過自己有心上人,更不要說訂婚。

她一只手扒住門,厲聲道:“你要她嫁誰?”

李木匠很不能理解,她為何态度突然激烈起來。橫豎又不是她嫁女兒。

“青州巷錢莊段老板,樂意花一箱黃金娶她哩!雖不是正妻,當個妾侍也是物超所值,顧掌櫃就不要攔着她發財啦。”李木匠擺擺手,又要将她往外轟。

顧钰慈聽到段老板的名號,當即就有種想打死他的沖動。

青州巷錢莊段老板,有錢有勢,小妾一房一房地娶,無一不是重金下聘,但平均三個月一換。每一房妾侍的更換緣由,都是病逝。

衆人心知肚明,他愛喝酒,喝多了專逮着女人撒酒瘋。這些小妾大多是被父母叔伯賣進來的,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往後絕不過問姑娘的情況。姑娘真是病死的,還是另有隐情,因無人報官細查,也就一茬一茬糊弄過去了。

為了一箱黃金,能把女兒嫁到這種魔窟,這姓李的當真是沒有心肝!

顧钰慈咬着牙根,對李木匠堅定道:“我家兒子腦子燒壞了,長大估計是娶不上媳婦,這段時間又頗為中意念兒。這樣吧,我給你兩箱黃金,你與段老板解除婚約,讓念兒跟了我家。”

如今她說謊的功力爐火純青,聽得杜小川都一愣一愣的。

李木匠一臉為難:“這也不光是錢的事……都答應了段老板,我不大好改口啊,顯得好像誰家出價高,我就把女兒嫁給誰似的。”

顧钰慈差點被他氣笑:“你去知會段老板一聲,就說如果他有什麽不滿意,去我鋪子,我再補償他一箱黃金。”

她往裏砸了這麽多錢,李木匠也沒理由扣着人不放了。李念兒被送出來時,眼神還是呆滞的,兩個手腕各有一道深深的淤痕,一看即知是用繩子捆久了。

大抵是被關久了沒活動過,旁邊扶着她的人一松手,她腿一軟就往地上栽。顧钰慈示意小川背着她,随後再對李木匠強調一遍:

“我出了這筆錢,念兒從此就是我家的人,你往後不得再來幹涉她的行蹤。”

“好嘞親家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往後她由你全權支配。”李木匠倒是攀近乎攀得快,喜上眉梢地送走了他們。

她一度沒把段老板放在心上,左不過是一個小妾,他大可以再去搜羅一個,很不必要跟李念兒較勁。

畢竟天底下這麽多賣女求財的爹娘,他永遠不缺妾侍。

顧钰慈只求保得住自己的小徒弟,至于其他人,她沒這個本事護得住,也只能逼着自己不去想那麽多。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提前預備好了一箱黃金。真金白銀堆上去,也算有誠意,讓段老板找不到由頭為難她。

柳兒看着一大箱子黃金,很是肉痛,咋舌道:“這麽多金子就白白給他?一個欺男霸女的狗東西,他也配?!”

“放心好了,短不了你們的工錢,你家掌櫃的這些年苦心經營,這點錢還是掏得出來的,再說他也未必會來。”顧钰慈笑着拍了拍她的頭。

她卻沒想到,當晚即将收工時,段老板就尋過來了。

小川平素在一樓守着,眼睛又尖,隔老遠就瞅着段老板和他手底下人往這邊逛,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趕快上樓通知顧钰慈。

顧钰慈倒也不慌,反正黃金備好了,等下寒暄幾句,交過去堵他嘴便是。

等段老板走到面前,顧钰慈對他露出滴水不漏的笑容:“客官晚上好,本店快要打烊了,如果需要定制的珠寶或繡品太複雜,建議等明早開市。”

段老板長着一張十分和藹的臉,乍看之下,沒人會把他和那十幾個死去的小妾聯系起來。

他示意手下人在門邊站好,不要進來,而後對顧钰慈笑道:“我今天來,不是為了珠寶繡品,只想瞧一眼令郎。畢竟令郎截胡了我看中的人,我想瞧瞧,是誰與我的品味如此相似。”

顧钰慈将黃金箱子推給他:“實在對不住,我家兒子是個癡呆,怕見生人,到時候鬧了笑話就不好了。這點心意還請段老板收下,權當奪人所愛的補償。”

顧沅扶着二樓的扶手探頭探腦,與段老板對視的那一刻,她心中轟然作響,有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喲,顧掌櫃兒女雙全啊——閨女沒随了你,太害羞,一見人就躲回屋。”

顧沅已經十來歲,長相固然還帶着孩子氣,可五官逐漸長開,整個人越發明豔了。顧钰慈很不喜歡他盯着沅沅看,再把箱子推了推。

“閨女是這樣的,怕生。段老板如無其他事情,收了這箱金子,也算我的一點心意,未來如有定制需求,我一律打對折。”

這逐客令已經下得很明顯,段老板卻分毫不打算退卻:“我做錢莊的,最不缺的就是錢,但可心意的人兒,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顧掌櫃果真想補償我,不如把自個兒交給我,從此也不必起早貪黑看人臉色做生意,我保證把店子打理得井井有條,收入翻番。您考慮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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