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封妃

封妃

季少卿沒有解釋為何要一直扣着她,她問也問不出來,末了又被小轎擡回了之前住的偏殿。

按說她不是妃嫔,皇宮又不是客棧,通常不會讓客人住進某個宮殿的。她想也許是因為有求于她,又或者還有別的目的,因此破了個例。

也不知道要将她軟禁到什麽時候。她見不到沅沅和祁越,沒法交換信息商定計劃,皇宮深不可測,不比林安昱那一畝三分地,她呆久了難免心慌慌。

顧钰慈不夠資格參與祭典,活兒又幹完了,于是每天無所事事地在屋裏亂轉。她住的這處偏殿雖然夠大,可她自由活動的空間很有限,上恭桶都有幾個宮女守在邊上,出去逛花園更是想都別想。

宮女偶爾會給她找幾本書來打發時間,多是類似于《女訓》之類的典籍。顧钰慈不想被這些爛書教做人,皇宮裏又沒有話本這種低俗讀物,到後來她已經有點神經質,每天能對着茶壺盯幾個時辰。

就在她憋得快要發瘋時,偏殿來了一位宦官,看樣子級別不低,後面還跟了好些人。他手裏拿着一份卷軸,顧钰慈見了心裏一顫。每回有什麽人來找她宣讀聖旨,這聖旨上準沒寫好事。

盡管有心理準備,聽宦官讀完,顧钰慈依舊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裏裏外外整個燒焦。

這是一道納妃诏書。

她一介半老徐娘,算上複婚成過兩次親,娃都老大了,論身份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商人。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封妃,而且上來就是貴妃。

想想老皇帝那一臉褶子,她不禁悲從中來。雖然她歲數不小了,可要給這麽大年紀的老頭子侍寝,她依舊覺得自己虧大發了,做人以來就沒受過這麽大委屈。

她試圖垂死掙紮,詢問冊封禮之前能否讓她回娘家。自古女子都是從娘家出嫁,在儀式舉辦前就住進夫家,面子上不好看。這個夫家是皇室,丈夫是皇上,按說該更重視禮數。

只要能争取回娘家,見到沅沅和祁越,哪怕時間再短,他們也能迅速交流出一些結果,拿定主意。

她的請求再度遭到駁回,宦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答道:“事關國運,您須得安分地呆在皇上身邊,不得走出宮門。”

聽到運勢方面的說法,顧钰慈便知道,這又是季少卿的手筆。

她竭力做出端方姿态,想法子與他攀談,套出了祭典上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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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前期,迎神獻禮等環節一切正常。皇上親自将祭禮,包括那十件繡了圖案的絲綢送到神位前,而後跪拜。跪拜禮行完,本該輪到司祝誦讀祝文,這時空中驚雷乍起,在場的人無不變色,生怕這是上天降下不祥之兆。

季少卿攔住了司祝,跪在神位前閉目凝神。兩炷香的工夫過去,他對衆人宣布了神祇的旨意。

“這絲綢上的十大瑞獸具備了靈性,因刺繡者命格非凡,乃百年難遇之奇女子。陛下請将她留于身邊,不可放任其流落民間,否則恐于國運不利。”

方才他跪着不說話,弄得皇上心裏七上八下的。如今終于給了個确定的答案,而且并非不祥之兆,而是某種提示,皇上心中大為歡喜,自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祭典甫一結束,便命人起草聖旨,準備聘禮,企望盡早舉行冊妃典禮。

按顧钰慈的身份背景,封貴妃其實非常勉強,只是皇上拜神心誠,才給出了這樣高的位份。

顧钰慈聽宦官這樣說,真想當場兩個耳刮子抽過去。這意思是皇上給她臉了,她莫名其妙被擄進宮,侍奉這個糟老頭子,還得心懷感激不成?

往後數月,顧钰慈過得渾渾噩噩,被人推着應付冊封儀式的準備工作。這套流程又臭又長,先是敲定良辰吉日,告太廟後殿奉先殿又花了不少時間。前期的這些鋪墊雖然不需要顧钰慈本人做什麽,但鑒于她并非名門貴女出身,對皇家禮儀和規章制度一竅不通,這段時間被嬷嬷按着惡補。

冊封當日,顧钰慈跪着聽女官宣讀冗長的冊文,聽得昏昏欲睡,而後又在女官的指引下行了若幹個跪拜禮。禮畢,使節複命,冊封儀式終于告一段落。她跪得腰酸腿軟,等不及想去床上歇歇。

一想到第二天還要去跪拜皇上和皇後,行這個禮那個禮,她就兩眼發黑。入宮最麻煩的一件事就是,這裏面的所有人都太愛下跪了。原主的身體歲數漸長,有點熬不住。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太後死得早,她不需要再多跪一次太後。

用過晚飯,顧钰慈被幾個小宮女侍候着沐浴,坐在大浴桶裏她還有種不自在的感覺。在她的印象裏,洗澡本是私密之事,頂多讓沅沅在邊上搭把手。如今被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她直想屏住呼吸鑽進水裏。

洗完擦幹淨身子,她以為這一天總算要結束了,不料穿好衣服出去,屋內赫然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她還沒忘了嬷嬷教給自己的規矩,趕緊行禮:“拜見皇上……”

剛擦幹的後背,此時漫起一層冷汗。沒有任何人通知她今晚要她侍寝,按說侍寝這事兒都是翻牌子的,哪裏這麽巧就輪到她?

後宮填充了這許多妃嫔,主要目的是為了繁衍子嗣傳宗接代。而她年紀大了,又曾有過生育經歷,無論怎樣看,她都不是最佳人選。

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季少卿在祭典上拼命扯淡把她弄進宮,無非為了讓她孤立無援,更容易犯錯。若是犯了對皇上有威脅的大錯,追究下來,祁越身為她娘家靠山,身份又特殊,必然牽連其中。

她的用途早就被安排好了,其中絕不包括侍寝和懷孕,因此皇上完全不必多此一舉。

“柔貴妃免禮。”皇上令她擡頭。

大概因為她名字裏有一個“慈”字,因此封號是與之意思相近的“柔”。不過也有可能沒想那麽多,有什麽封號就用什麽。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怯怯地望向皇上。

她惶惑不安,皇上也沒好到哪去,一樣是東想西想。焦慮得過了頭,索性來瞧一瞧,她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被季少卿說得這樣天花亂墜。

如今近距離見了本尊,她與他想象中的妖婦大相徑庭。只是一個看起來溫柔無害的女子,雖然有些年紀了,但骨相輪廓足夠大氣,并不顯老,在燭光下甚至說得上漂亮。

“手拿出來,給寡人看看。”

顧钰慈乖順地把手伸過去,原主長了一雙纖纖玉手,手掌單薄,手指細長,皮膚也白嫩。但她經年累月的幹活,手心和指腹結了薄薄的一層繭子,摸着很糙。

這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她是真真切切在做事的,和街邊的小販、鄉下的村婦沒有區別。怎麽看都是芸芸衆生中不起眼的一員。

這樣一個人果真有那麽大的本事興風作浪,乃至影響國運?

他身居帝位多年,入眼即是谄媚笑顏,耳邊谏言讒言流言交織,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去近距離的觀察一個具體的人。今日見了顧钰慈,他有一種很割裂的感覺,怎樣也無法把她和季少卿所說的那些特質聯系在一起。

“寡人曾用過你織就的香囊,确有安神之效。”

那是懷寧公主帶給他的,他用完了贊不絕口,直誇手藝好,也誇愛女孝順。打從出了铠甲一事,顧钰慈被懷疑掌握異術,那些香囊他不敢再用,盡數焚毀。睡不着的時候又有些後悔。

顧钰慈拿不準這話是誇她還是別有用意,只得欠身:“謝過陛下。”

皇上的內心短暫松動片刻,最終還是季少卿占了上風。一個是來路不明的陌生女子,一個是伴随身邊多年的臣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也許這個女人乖巧馴順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掩藏真實的本事,她身後又有祁越這麽個有軍功有威望的大将軍,不早點把他們一鍋端了,他怕自己晚年失勢。

他臉色冷淡下來,提醒她明日拜見皇後,若是出了錯,可少不得受罰,随後拂袖離去。

拜皇上的下馬威所賜,顧钰慈焦灼得一晚沒睡好。雖然她最長于學習,嬷嬷教給她的東西她都記得一字不差,可在這樣森嚴的環境中,無論如何放松不了心情。

這時她寧可自己還是個純粹的AI,至少AI沒有緊張焦慮這種情緒。

翌日天還黑着,她就強迫自己起身洗漱,去給皇後請安。妃嫔們面對她時,神色如同看到瘟神,每個人都巴不得離她遠遠的,害怕沾染晦氣,也害怕她出其不意地下手害她們。

這其中還有好幾位,當年做姑娘的時候,就來過她店裏,買過她制作的金釵玉镯。顧钰慈面對昔日的老主顧,唯有在心中苦笑。

這份嫌惡和害怕,有幾分出自真心,有幾分是做做樣子,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她們現在是皇上的後妃,皇上厭惡的東西,她們絕沒道理往上貼。

在場最為和顏悅色的,竟是皇後本人。她喊顧钰慈起身,随後挨個掃視衆位妃嫔,語氣嚴厲:“本宮一早便吩咐過,後宮不允許出現抱團排擠人的情況。你們一個二個都往後縮,恨不得離人家八丈遠,像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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