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陷害
陷害
在玶善縣內,顧钰慈還能和老金有說有笑扯閑篇,等走出了祁越的管轄範圍,隊伍氛圍逐漸沉悶起來。
沙漠腹地遠在國界線之外,他們手上又沒有通關文牒,走不得大路,只得由老金引領着,在各種羊腸小道上穿梭。
走山路和沙地要防着猛獸,還得提防官府捉拿或同行下黑手。趕路趕得神經緊繃心力交瘁,沒有精力開腔。
直到靠近目的地了,晚上選了一處避風的地方安營紮寨,才算緩一口氣。一個留着小胡子的土匪邊嚼肉幹,邊對獨眼龍開玩笑:“新鮮了,咱這隊伍裏什麽時候有過女人!”
獨眼龍嘻嘻笑着回應:“注意一下你的語氣,人家可是行家哩!”
“行家?不如猜一下,她的本事都是跟誰學的,拿什麽付的學費。”
另外一個光頭也過來擠眉弄眼:“她挺大歲數了吧,閨女都能嫁人了,也沒見怎麽顯老。祁巡按先前該是見過不少女人了,硬是被她弄得五迷三道。這種都是老浪蹄子了,付個屁的學費,該是人家付費給她!”
老金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判斷方向,聽不見他們嚼舌根,故而無從制止。顧钰慈端坐營帳中,對這些放屁言論左耳進右耳出,反正早年開店時沒少聽過類似的,早就脫敏了。
祁越派的幾個侍衛卻有點毛躁,有兩位已經摸上腰間短刀,準備收拾這些碎嘴子。
他們若是這個時候住嘴,倒還罷了。偏偏小胡子不争氣,烤了火吃了肉,飽暖思淫/欲,得意忘形地過來撩顧钰慈這邊的帳子。
“夫人,夫人?您睡下了嗎?小的有一些事情想來向您請教——”
顧钰慈示意侍衛先把短刀放下。土匪嘴巴不幹不淨,慣會占便宜,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只要沒有上升到肢體沖突,她一律無視。
考察金礦才是最終目的,她永遠選擇最便捷的路徑達成目的,絕不節外生枝。
“有事您盡管講,我現在不方便出來,咱們隔着營帳講話也是一樣的。”她笑道。
不迎他進來,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拒絕。但小胡子好勝心和色心一塊兒起來,權當聽不懂,一邊往帳子裏鑽一邊哼哼:“夫人,夜裏冷了,您需不需要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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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把腦袋探過來,脖子就正對上寒光閃閃的刀刃。侍衛捏着刀柄,面色不善:“管不住嘴巴,是要掉腦袋的。”
小胡子蠢蠢欲動之時,被兜頭澆冷水,面上挂不住,轉眼就忘了老金的命令,展開拳腳朝着侍衛面門揍過去。
營帳搖搖欲墜,一時間飛沙走石。扭打之際,老金趕到,把小胡子往後一拖,一個耳刮子就揍上去了。
“我之前怎麽說的來着?不聽話就滾,我的隊裏容不得攪屎棍!”
小胡子被他左右開弓幾個巴掌,揍得嘴角飙血。收拾完這個鬧事的,老金即刻對顧钰慈道歉,拿出了平時與縣長會面的禮數,對天發誓不再有下一次。
而後他也對侍衛賠不是,順便拍了個馬屁:“忠心護主,你是個有前途的,回去禀報祁巡按,他定不會虧待了你。”
侍衛不太買賬,依舊冷臉,顧钰慈對他昂了昂下巴,他才把短刀收回去。
土匪散去,又重新理了理營帳,事情才告一段落。那個動了刀的侍衛盡心盡責地守在帳子邊上,顧钰慈挪過去對他道謝,塞了一塊銀幣到他手裏。
但他不收,把銀幣推回給她,神色冰冷:“我不稀罕你這點錢,你安分一點,這趟回去之後別再折騰祁将軍,這比什麽都強。”
顧钰慈對他有印象,祁越平時喚他阿勝。他是很早就跟在祁越身邊了,私下一直管祁越叫祁将軍。
但讓她記的最清楚的,還是在前往西北的路上,阿勝照料她們時可謂事無巨細,但每次見了她,就明裏暗裏地甩臉色。
看來這小子是把祁越被貶邊關的鍋全扣給她了,整個一婆婆心态,自家兒子哪裏做得不好,全是兒媳婦的錯。
保衛自己身家性命的人,帶着對自己的怨氣在做事,顧钰慈深感危機,決定跟這小子好好唠唠。
她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遞了一塊肉幹給他:“不收錢我能理解,這地方有錢也花不出去。吃點東西總行吧,我看你忙忙碌碌這麽久,沒吃沒喝的,體力要跟不上了。”
阿勝比她想的要固執,連肉幹也不接,還是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我的背囊裏有,不勞您操心。”
顧钰慈笑道:“我發現一件事,你對我的稱呼,要麽是你要麽是您,還真沒管我叫過一聲夫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臉上有點尴尬,但随後就帶着些許愠怒道:“您本來就不是夫人。您和祁将軍幾時成過親?”
“我看将軍倒是想呢,也就是您一直拖着賴着,沒句準信兒。沒有夫人之實,又想要夫人的名頭,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
原來是在為祁越鳴不平呢。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看她不順眼了。
但不愧是祁越帶出來的人,個性大同小異,看不慣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挂在臉上。難堪歸難堪,絕不會私下使絆子害人。
顧钰慈挺喜歡他這樣的人,被怼了也不生氣,笑道:“你怎麽知道沒有夫人之實?”
親閨女都老大了,實得不能再實了。
即便閨女是原主生的,十月懷胎的人不是她,她這些年也沒少為祁越做事,只不過事情都做在暗處,旁人不知道,連他自己也不全知道。
要說作為分享勝利果實的合夥人,她覺得自己和沅沅都是非常夠資格的。
阿勝有點害臊,揮手攆她走:“我管什麽實不實的,這種事情不要放在臺面上說,有傷祁将軍的體面!”
“什麽傷體面,我看是你想歪了。”顧钰慈作長輩狀,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覺得我屁事不會幹要求還一堆,吊着人不回應又想得好處。”
阿勝擡起雙手擋在身前:“打住打住,你要想對祁将軍告狀,回去之後告,不必威脅我。”
顧钰慈挑眉道:“我不稀得告狀,就是想讓你知道,你的這些印象不符合實際。有些事情你看不到全貌,心裏犯嘀咕也正常,但不能把心裏想的全都寫在臉上,倘若人家有心害你,你這就是給人遞刀子。”
祁越當年在京城混不開,就是因為不太通曉人情世故,裝都裝不好。比起那些自小經受父輩教育,八面玲珑的世家子,他顯得僵硬又笨拙。
也就跟同生共死的戰友能聊得來,跟他們混久了,還讓人擔心是不是懷有異心。總之是怎樣都讨不到好。
她看着阿勝,就像看着一個年輕時候的祁越,沉默而莽撞,讓她想逗弄一下,也想點撥幾句。
不出所料,阿勝聽不進去,一副油鹽不進的态度:“我們都是上過戰場的,最瞧不上只會耍嘴皮子的人。既然實事幹不來幾件,就別來充當學堂先生了。”
他這樣說了,顧钰慈也就默不作聲地回去睡下。她混跡人類社會已有數十年,知道阿勝這種人反而是最容易收服的,只要在他面前露幾手,鎮住了他,他定然刮目相看,心甘情願地追随。
沙漠之行才剛開始,她自信一定有這樣的機會。
第二天收了營帳繼續趕路,半日過後就看到了老金所說的那處山脈。茫茫大漠,距離看着近,真正走起來頗費事。
“都當心着點,跟在我後面,我走哪你們走哪。這片沙子邪門兒,一個沒踩對就陷下去了。”老金打頭陣,探好了路,對他們囑咐道,“夫人若是腿腳不靈便,還是讓人背着走吧,這種時候莫要逞強。”
這一路跋山涉水,顧钰慈沒少讓人背,不至于拉不下臉。鑒于昨晚阿勝單方面跟她冷戰,她選了另一個寡言的侍衛背自己,阿勝則走在侍衛的最前頭開道。
土匪隊伍在前,侍衛隊伍在後,中間連着的,很不巧又是小胡子和阿勝。
是小胡子落在了自家隊伍的隊尾,昨天讓老金踹着膝蓋了,走不了平日那麽快。
他跟了老金好些年了,在土匪當中不說二把手吧,自認排個前五總沒問題。昨晚被落了面子,他心裏躁得很,不想辦法找補回來,這口氣咽不下去。
恰巧罪魁禍首就走在自己後面,他拿餘光瞥見兩邊幹燥細密的黃沙,計上心來。
他半彎着腰,捂着膝蓋哎唷一聲,說自己疼得有點走不動了,還請勝爺走在前頭。
阿勝知道他昨晚被打得不輕,嗤了一聲,輕巧地從他身邊經過。
他屈起身子,冷不防狠狠往阿勝腿彎一頂。阿勝一個趔趄,險些往邊上的沙地栽去,好在平衡能力還不錯,堪堪站住了。
人是沒什麽事,可惜水囊在撞擊下飛了出去,落在沙地上,頃刻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幹流沙。”顧钰慈從侍衛身上跳下來,厲聲喝道,“老金!你的人想讓我的人死,這可不是兒戲,你得給個過得去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