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重逢
北原市的公交有兩檔。
一檔高峰期,一檔平峰期。
高峰期三分鐘一班,平峰期八分鐘一班。
今天是周末上午11:24分,休息日的平峰期,第二檔,八分鐘一班。
北原市總是這樣,一到春日裏就偏愛下雨,可能是那些樹啊草啊花啊的喜歡喝水。
就像此刻柴溪音頭頂的那些個枝葉一樣,喝過雨水之後格外青翠欲滴。
她在等2路車,手機裏的實時公交顯示,即将到站,她站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剛把手機放進包裏,2路車就進入了她的視野,剛過路口,拐了個彎,然後來到了她的面前。
等車的人不多,也不算少,五六個是有的,她也不争不搶,有竄到她前面的她就給人家讓一下,反正都不急。
她小心的躲閃着,希望那些搶着上車的人看在她不争不搶的份上對她好一些,尤其是她這雙剛穿出家門的小白鞋好一些,別踩到她,真的別踩到她。
當她長舒一口氣在座位上坐好時,意味着她和她的小白鞋都安全了。
一上車,剛坐好,車開出個二三百米後,停在了紅燈前,與此同時,柴溪音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的鈴聲用了十年,從未換過。
“喂,穆沉。”
穆沉,她的多年好友,同時也是她現在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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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下午能來公司一趟嗎?”
穆沉不是個左右會說廢話的人,打電話從來都是有事說事。
他這麽說,柴溪音大概能猜到是什麽事。
“可以啊,是陽裏那個項目嗎?”
“是,京豫那邊來人了,要跟咱們談陽裏成為中北區代理的事,但這個人不是之前咱接觸過的,聽說是空降,你得來。”
“那行,我現在就去。”
聽到柴溪音這麽說,穆沉立馬問:“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給你訂上,你直接過來。”
“訂吧,老三樣,小份。”柴溪音說。
穆沉應下,“知道了。”
挂了電話,公交車即将到站,她是要去菜市場的,離家很近,就兩站。
現在也不用去了。
從公交車上下來,走了幾步,過了一個天橋到路對面去,從對面坐公交直接去公司。
一共三站。
她的家,和公司,坐公交車就一站,平常她都是走路上班,站在家裏的廚房,便能看到公司那棟大樓。
大好的周末,換作別人,聽到去加班的消息,可能會暴躁、抓狂、發瘋,她不會。
也不是喜歡工作,但也沒有強烈的厭煩情緒,這就是柴溪音。
春日暖陽裏,柴溪音穿一件短款小毛衣,薄薄的一層,手臂上搭一條外套,冷了就披上,和小毛衣一樣的灰藍色。
小白鞋上面是長長的拖地的闊腿牛仔褲,舒服自在。
11點多的外面自然是小小的烈日驕陽,等她一踏進辦公大樓,陰涼的感覺立馬襲來,随手披上小外套。
周末大樓人很少,過閘機很快,等電梯也很快,電梯裏只有她一個人,中間一層都沒停,直接停在了9樓。
穆沉是個小富二代,腦子也靈光,一畢業就回來北原開了這家公司,主做外貿采購,這幾年風雨飄搖的也都挺過來了,這次是為陽裏分公司成為區域代理的事,他已經為此事忙活了兩年,終于,在今年開春,有了眉目。
和那邊的負責人對接了大半年,突然就被告知換人了,還是空降的,這一下子穆沉又得把心吊起來。
柴溪音來的不算慢,但她一推辦公室的門,還是聞到了熟悉的飯香味兒。
“這麽快。”她感嘆。
穆沉笑着說:“今天人少吧可能。”說完他招呼柴溪音過來坐下,“你快過來吃,咱們還有三個小時的讨論時間。”
柴溪音坐下,聽到穆沉的話驚訝道:“他們這麽趕呀,今天還是周末呢。”
穆沉沒有立馬回答她,而是指着她的短款小毛衣問:“你怎麽穿這麽薄,沒聽說過春捂秋凍嗎?怎麽換這麽快。”
柴溪音吃一口軟糯糯的豆腐,邊嚼邊說:“我帶了外套的。”說着指了指側邊,外套被她搭在了椅子把手上。
穆沉看到外套也沒放心,反而又說:“帶了就得穿上,回頭着涼了受罪的還不是你自己。”
“知道啦。”柴溪音着急吃飯,不想再聽他唠叨。
唠叨來唠叨去,已經唠叨十年了。
穆沉聽到她這麽敷衍的回答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去看文件了。
柴溪音剛吃完,桌子都來不及收拾,兩人已經開始讨論起此次的項目計劃。
考慮到對方可能再提要求,兩人先開始從之前的提案裏找一些問題。
下午兩點鐘,從一堆紙張中擡起頭來的柴溪音,看着對面眉頭緊鎖,雙眼無神的穆沉笑了笑。
“看你那樣,”好歹當年也是個帥草,現在被工作折磨的變成了大叔。”
“那還不至于。”穆沉邊收文件邊說。
看一眼時間,人快來了。
穆沉說:“你先去接待,我去樓上把附加文件取一下。”
“好。”柴溪音滿口答應。
這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經歷十年間的再一次狼狽逃竄。
京豫那邊一共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柴溪音剛出電梯,擡起頭的那一刻,往門口的方向看去的那一刻,令她呼吸停止一瞬。
柴溪音從驚訝到轉身,到進入電梯按下關門鍵,三秒鐘夠了。
巨大的心跳聲淹沒了柴溪音,她不知所措,看着電梯門發呆。
剛才看到的是誰?
是他吧?
也許不是呢?
不,是他。
是那個無論柴溪音過多少年都會清晰記得的他,是那個十年過去了再看到還是會酸楚想哭的他。
他怎麽會成了京豫那邊的人,難不成,空降的新負責人,是他?
“阿音。”
穆沉的聲音将柴溪音喚回。
他問:“你沒事吧?”
柴溪音沉默。
“阿音?”穆沉再問。
柴溪音開口道:“是他,我看見的,就是他。”
“你看見誰了?”穆沉擔心的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京豫的新負責人?”
柴溪音點頭。
随後穆沉又問:“熟人?”
柴溪音不回答。
穆沉臉色變了變,抓起柴溪音的手腕問:“黎向川?是嗎?”
黎向川,黎向川,黎向川......
就這三個字,從穆沉的口中說出後,能讓柴溪音瞬間布滿淚花的三個字。
十年,有變化的,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