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後來
後來
下午六點，正是快餐店最忙碌的時候。
“我來取餐，提前預定的堂食。”一個男人走進了雲山路東口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店。
“請問訂餐人是哪位？”年輕的營業員職業性的笑着問道。
“鄭先生，手機尾號****。”
“好的，您點的是兩份宮保雞丁套餐，一共58元，現金還是掃碼？”營業員查詢了訂單，報上價格。
“掃碼”。男人遞打開支付碼扣在了掃碼機前。
“微信收款58元。”機械女聲報出了收款金額，營業員從身後端出餐點遞了過去，熟練地完成了全部交易流程。
“鄭峰？”
被人叫出名字的男人轉向聲音的來源：“李警官？”
“哎呀，早不是李警官了，退休了，叫我老李就行了。你最近怎麽樣？身體沒再出問題吧？緩刑考驗期快滿了吧？”
鄭峰：“挺好的，今天考驗期最後一天，上午剛去辦完手續。”
老李：“恭喜啊，新的生活開始了，以後可別幹傻事了啊，借別人名字幹也不行，記住了嗎？”
鄭峰：“記住了，多謝李警官關心。”
老李：“行了，不多說了，我的餐也好了。這家的宮保雞丁真的不錯。當年在這蹲點兒的時候就看到好幾個人點這個套餐，後來好奇，沒事的時候也來嘗了一次。不得不說，單純做個食客來這裏才能感受到美食的快樂，要是帶着任務、揣着心事過來，美味也成了沒味兒了。”
老李注意到鄭峰端着兩份套餐，知道他還有約，就不想耽誤他用餐了，希望他這一次能夠帶着輕松的好心情品嘗到他喜歡了多年的美味吧。
鄭峰跟老李道別，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看着門口，等待着他與他共進晚餐的人。
幾分鐘後，一位女士風塵仆仆地拖着行李箱走了進來。
鄭峰起身迎上，接過她的行李，引她入座。
“抱歉啊，有點事耽誤了，我就坐一會兒，吃完還得趕飛機。”
入職三年的吳夢比起之前有活兒就接，沒活兒就歇時的狀态已經大不相同。雖然比以前辛苦忙碌了許多，但實打實的成績和收入，讓她有了比以往更多的充實感和滿足感。
“好久不見，先吃飯吧，別嫌寒碜。”知道吳夢過得還不錯，鄭峰也為她感到開心，但他的自卑感也更強了。沒見到的時候還沒有什麽真實感，可當吳夢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頓時有些後悔，為什麽沒選個高檔點的地方，為什麽沒好好打扮一下。
吳夢像是沒有注意到鄭峰的局促，只當成是一頓便飯，兩個人邊吃邊聊，沒什麽主題，也沒什麽目的，大多是說了就能忘的雜事，但鄭峰卻很珍惜這短暫的時光，他從中找到了久違的生活感和過去美好的回憶。
只可惜這一切都不再屬于他了。鄭峰有些傷感地想。
快吃完的時候，鄭峰拿出了一個信封。
“這是最後一筆欠款，我加上了利息，你收下吧。”
吳夢愣了一下，放下筷子，鄭重地接過，卻沒有去數裏面的錢。
“你數數吧。之前都是轉賬，今天剛好你有空過來，而且今天也是我重獲自由的日子，我想有點儀式感。”鄭峰說。
吳夢轉身從背包裏找出錢包，拿出放在最裏面的一張紙：“欠條給你，你撕了也好，留着當個紀念也好。”
吳夢見鄭峰還是希望他清點一下金額，她便拿出紙幣，認真地數了起來，數完本金數時，吳夢停了下來，把利息錢單獨分了出來。
“利息太多了，你自己還有富餘嗎？我原本也沒寫利息，就不要了吧。”
“我原以為把錢還清，我們就互不相欠了。可我覺得我欠你的還是太多了。”
“什麽欠不欠的。按照民法，夫妻其實就是個共同體，分也分不清。我們也曾夫妻一場，雖然沒能走到最後，但很多事情也算不清的。這樣，今天這頓你請我，就當利息了，好嗎？畢竟那天我沒有吃到你買的宮保雞丁套餐，這确确實實是你欠我的。”
這樣我們就兩清了嗎？
店裏随機播放着背景音樂，在兩人的沉默中，王菲空靈的歌聲顯得尤為清晰。
【如果過去還值得眷戀，別太快冰釋前嫌，誰甘心就這樣，彼此無挂也無牽。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懷緬……】
吳夢到底也沒說出來“我們從此就互不相欠”。
鄭峰也沒有問出來“我們能否有機會重來”。
過去還值得眷戀嗎？有些美好确實值得，但冰釋前嫌卻不可能，裂痕一旦産生，就無法修複如初。既然已經這樣，不如就往前走吧。
鄭峰打算送吳夢去機場，吳夢卻早已叫好了專車。
“沒事兒，公司能報銷的，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鄭峰幫吳夢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目送她乘車離開，卻在門口撞上了一個來取餐的外賣員。
“對不起啊，剛才沒注意。”鄭峰道歉。
外賣員有點着急，似乎被催單了，他沒理鄭峰，自己低聲說了句什麽，鄭峰沒聽清，但卻覺得聲音有點熟悉。
“王一成？”鄭峰試着去叫那個人。
外賣員回頭：“鄭峰？不跟你說了，改天聊，我快超時了。”
鄭峰連忙道：“那你忙，對不起啊，真的很對不起你。”
王一成擺擺手：“算了算了，都過去了。當年你住院的時候嫂子就找過我，代你跟我道歉，承諾不會讓我背鍋，還給了我一些錢作為補償。你冒充我确實給我造成了困擾，加上我自己的原因，那段時間快被逼瘋了，但現在想想，自己的責任也不小。就這樣吧。”
“你電話沒變吧，改天請你吃飯。”
王一成：“你打個試試不就知道了，走啦！”
“好，你快忙吧！”
鄭峰站在門口，看向不遠處“雲山路東口站”的公交站牌。
這一站在東西方向的街道上，因為在雲山路和霧海街十字路口的東邊，所以被命名為“雲山路東口站”。鄭峰原來的家是從這裏走再往東，下一個路口再向北的方位。而那時的家早就因為他被賣掉了，他也就不需要再往那邊走了。
鄭峰向西走到了雲山路和霧海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準備溜達回到他現在租的新“家”。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一縷落日餘晖，染紅了半片天空。
“今天的晚霞真美，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吧。”鄭峰對自己說道。
